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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金柳桥上
天晓,燕宁在老槐院里借着熹微晨光读书,刻字,修行。
任平生眉目间满含笑意地推门而出,想必昨夜的梦里有些野花。踱步到杉木桌前望见一碗冒着热气的青菜粥,然后便毫不客气地端起来咕噜咕噜地灌进空空如也的肚中,瞧见正在刻字的燕宁后,点点头以示赞许。
自律的少年永远很可爱。
就像他一般可爱,这些年来他也始终自律,每天都会被晨露打湿衣衫,悠闲地游湖饮酒,掩霞楼全权交给二楼主和三楼主。
临走时,任平生让燕宁先往各处随意转转,去认识一下二楼主和三楼主,和掩霞楼的弟子熟络熟络。
当年剑仙楼何等的狂放,如今的掩霞楼就何等的内敛。
像那五层高的酒楼里有着络绎不绝的往来客人,同样也有着比比皆是的忙活小二,而燕宁走进酒楼后才知晓原来酒楼里的百余小二都是掩霞楼的弟子,披墨衣戴黑巾地端茶送酒烧菜擦桌。
在酒楼里忙活了半天后,酒楼的掌柜告知了燕宁掩霞楼的二楼主和三楼主此刻所在的地方。
到了后,二楼主正在打铁铺里拉风箱,三楼主正在打铁铺对面的风筝铺里扎骨架,于是一个晌午的时间,燕宁便都是在打铁铺和风筝铺之间往返,或和掩霞楼的弟子一起拉风箱,或和掩霞楼的弟子一起扎骨架。
世间最谦虚低调者,也不过如此。
更何况他们还曾是江湖第一的剑仙楼弟子。
不过在打铁铺拉风箱时燕宁倒是发觉了一些事情,原来这个世界的大秦朝也还是没有较为成熟的冶铁技术,所以只有农具才会用铁冶炼,而兵器的锻造还处于青铜时代。
虽说凭借着一流的青铜冶炼技术,大秦朝仍然可以傲睨天下,但只要出现了较为成熟的冶铁技术,青铜时代总会被铁器时代所代替。
经受过现代文明熏陶的燕宁又怎会不知成熟的冶铁技术。
忙至微暮时分,燕宁离了打铁铺和风筝铺,在渭南各处随意转转。
去了一趟四三街,买了几个李记肉包子,仰着头赞叹了几句横跨渭水的飞阁,而后嚼着包子转悠到了梨园,可惜梨园无乐声且门紧锁,不知园内的人都去了何地。
燕宁独自猜测了几句后,又晃悠到了柳井市北头尽处的瓜井巷,瞧见了一群带着孙子围在井边聊家常的爷爷奶奶,然后在穿过老槐街时望了一眼还是没有挂幌迎客的医馆,接着绕过上林苑走到了柳井市南头尽处的金柳桥上。
金柳桥的桥很普通,就是平直的石桥。
金柳桥的河也很普通,就是从剑绣山上的野虎沟流出的一道河流,只是这道河流的命好一些,流到了京都里,于是一条不起眼的沟也能美其名曰清峪河。
桥很普通,河也很普通,可遍植两岸四野的金柳却十分不普通,谁让闻名天下的金柳小笺就是由此造出,谁让造出金柳小笺的人是大秦朝的长公子。
微暮时分的夕阳在此处堆砌出一座金色的宫殿,晃眼得很。
燕宁双臂搁在桥栏上,折下一根柳枝放在嘴里咬着,微眯起双眼望着金色的清峪河,那句“京都,我们是不是见过?”总是想脱口而出,莫名的熟悉感也会油然而生,但燕宁委实不知这是为何。
暖洋洋的春风吹散眉皱,突兀的一句微嘲在金柳桥上响起。
“这不是墙头草吗?怎么沦落到吃柳枝的地步了?你那骂不得的墨家巨子没给你送两个包子吗?”
山眉水眼,腰细惊风,春水盈盈的双眼弯成琥珀色的月牙,眸里满是对这句微嘲的满意与得意。
这年春,梨颊生微涡,慕有枝独身上桥。
燕宁拿下柳枝,侧身望向慕有枝不在意地说道:“我刚吃完两个四三街的李记肉包子,味道不错,下次我请你吃。”
慕有枝显然没打算放弃嘲讽燕宁,走到燕宁身侧将他手中的柳枝一把夺过来扔到清峪河里,双臂搁到桥栏上言道:“我可不敢吃你请的包子,听说世间有一种恶兽叫厌佞,这种恶兽全身长满如茅房石般臭硬的黑毛,就连心都是漆黑如墨。”
“据说厌佞在猎食前总是挂着一副善良温柔的虚伪面孔,等到猎物接过它的诱饵时就会揭下虚伪的面孔,变得残暴无比,这种虚伪的恶兽可比通体雪白的瑞兽白泽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啊。”
慕有枝漾起两个小巧梨涡,啧啧摇头道。
燕宁知晓慕有枝的用意,瑞兽白泽确实存在世间,大黄书里也盛赞其为吉祥之兽,百兽之首,可厌佞这种恶兽燕宁却从来闻所未闻,大黄书也是没有关于厌佞的只字片语的记载。
再加上厌佞与燕宁谐音,所以燕宁的心中已是暗暗笃定这个神秘的厌佞不过是慕有枝临时杜撰出来的恶兽,目的当然只是为了含沙射影般地骂骂燕宁。
当真小女孩心性啊。
由此燕宁更加相信“雪衫门建立的初衷只是为了玩”这个传言。
京都五雄之一雪衫门的门主居然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而且还是幼稚的小女孩心性,就像是从小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要是没亲眼见过,谁敢相信?
一念及此,燕宁兴趣愈浓,当下轻笑反嘲道:“我一向喜欢在春天听鸣啭的鸟声,在夏天听清高的蝉声,在山中听磅礴的松涛声,如果其间掺杂了一两声悍妇的泼辣骂街,我倒是不如耳聋,图个清静。”
慕有枝歪着脑袋想了两息,而后怒目瞪着燕宁喊道:“墙头草,你骂谁是泼妇?”
燕宁盯着慕有枝轻笑道:“姑娘,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像泼妇。”
不待慕有枝回击,燕宁又是说道:“厌佞是黑,白泽是白,但这世间黑白真得就如此分明吗?”
“为何这世间要规定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或许只差一步,黑就是白,白就是黑,也或许只是一念之差,厌佞会是白泽,白泽也会是厌佞。”
慕有枝再度怒目瞪着燕宁喊道:“白泽怎么可能会是厌佞那种恶兽,厌佞也绝不可能会是白泽这种高贵瑞兽。”
燕宁笑道:“你身穿雪衫,通体雪白,暂且就把你当成高贵的瑞兽白泽,那泼辣骂街的悍妇则是恶兽厌佞。那么,一念之差间,你是不是就从美丽的姑娘变成了泼辣的悍妇呢?”
“差的这一念就是因为姑娘想报复我,原因嘛自然就是我站在了正义这边,而没有站在姑娘那边。如果我现在选择投降认错,想必姑娘又会从泼辣的悍妇变成美丽的姑娘,因为姑娘差的那一念已经得到了满足。”
“那你说,白泽怎么不会是厌佞那种恶兽?厌佞怎么不会是白泽这种高贵瑞兽,而世间的黑白又如何能够那般分明?”
慕有枝当下不知该作何回应,狠皱的眉毛红唇以及漾起的两个小巧梨涡盛满了委屈巴巴和急切愤懑。
燕宁回过头,望着金色的清峪河得意的笑着。
天色慢慢昏暗起来,能够吹散眉皱的春风也忽地微凉,慕有枝的神情中多了一丝狡黠的味道。 仗剑问侠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