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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红墙青树,各道姓名
走在铺满月色的天下第一城里,有第三种绝色并肩。
微凉的春风里,燕宁和慕有枝并肩走过平直的金柳桥,绕着上林苑在默不作声地散步。
上林苑里的如昼明灯翻红墙撞青树而出,在街道上带起一片微黄的薄纱,柔和的光线映照上少年姑娘的年轻面庞上,让路过的行人不免得慨叹一句青春真好啊,同时也难免让他们在心中暗自地愤愤一句时间好狠啊。
始皇陛下兼并六国后,徙天下富豪于京都十二万户。
诸庙及章台、上林皆在渭南,尤以上林苑最是蔚为壮观,设苑门十二座,于林里豢养百兽,内建大小宫殿池苑三百余座,且苑内八水分流相背而异态,东西南北,驰骛往来,天下人人皆向往之。
然,少年和姑娘散步于上林苑的红墙青树下,却不生向往,只因此时他们的心思都搁到了彼此的身上。
月色里,两人并肩走到一段拐角街口处。
拐角街口处有一面上林苑的红墙,苑内的茂盛青树偷爬上了红墙碧瓦间,遮住一片月色。
两人接下来要往的方向恰是相反,所以就该分别了。于是燕宁停下脚步,望着慕有枝轻笑时,慕有枝向前走了三步,然后燕宁也往相反的方向走了两步。
忽然之间,两人不知为何地全都回头望向彼此。
那一刻,燕宁觉得慕有枝漂亮的山眉水眼比上林苑的红墙青树美丽多了。
那一刻,慕有枝觉得燕宁英气横生的眉目比上林苑的清秀酥糕可餐多了。
当慕有枝在月色里对燕宁笑时,颊畔的两个小巧梨涡微微漾起,被茂盛青树遮住的一片月色再也无法按捺住心头的欢喜,欢脱地跑到了颊畔梨涡里。
如春瀑的黑发披上温软香肩,慕有枝轻抿一下红唇,声音细微地说道:“喂,墙头草,你叫什么名字啊?”
燕宁微僵,看着跑到慕有枝梨涡里的月色有些羞红时,轻声回道:“燕宁,你呢?”
慕有枝抬头望了一眼燕宁,欢喜地微抬声调说道:“我叫慕有枝,你记住了。”
红墙青树,各道姓名。
两人相背而走,红润面容上渐渐都生出了一抹脱缰的欢喜笑意,月色里各自小声呢喃着:“我记住了。”
……
……
回到老槐院时,任平生已是游湖归来,正在月下饮酒。
瞥了一眼推门而进的燕宁,任平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再倒酒时说道:“京都里的姑娘有这么迷人吗?我年轻的时候怎么没感觉到,快来和我说说遇到了哪家姑娘,看把你高兴的。”
燕宁停在门前,堆砌笑意说道:“有这么明显吗?”
任平生仰头再饮一杯,咂舌道:“啧啧啧,都快赶上一匹脱缰的野马了。”
燕宁坐在任平生旁侧,替任平生和自己各满倒一杯酒,望着悬在酒中的明月,欢喜更甚,在任平生的又一番咂舌后,燕宁方才敛下笑意缓缓讲述起他这一天所经历的事情。
从在酒楼里忙活着端茶送酒烧菜擦桌,到在打铁铺里拉风箱、在风筝铺里扎骨架,再到在金柳桥上与慕有枝辩黑白,最后到两人钻坟头无意间闯到青冢山庄的地盘,以及遇到的抱剑江湖人及朱袍老人、玩箭的高手。
饮一杯酒,叙几番从清晨到日暮所生出的感受,比如二楼主和三楼主以及掩霞楼的弟子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比如无意间遇到的仗锈剑的青稚少年让他的好奇心蠢蠢欲动,比如慕有枝也没有任大哥你说得那么厉害,一个小屁丫头而已,这时,欢喜笑意再次脱缰。
任平生支着下颌,手指点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趁着任平生听得出神时,燕宁突然问道:“任大哥,你知道一种叫厌佞的恶兽吗?”
任平生将目光从月牙挪到燕宁好奇的面容上,疑惑道:“厌佞?没听说过,很厉害吗?”
燕宁眉含浅笑认真地说道:“不知道,但应该比慕有枝厉害。”
任平生坐正身子,面泛怪笑道:“不得了啊,钻了一趟坟头,连名字都知道了。”
燕宁笑着回道:“任大哥就不要取笑我了。”
月光下,两人碰了一杯酒,招来一腔微凉的春风。
临近酒壶空时,任平生徐徐道:“雪衫门确有厉害之处,像门中被称为老鱼的瘦高老仆就有着一身深不可测的修为,那雪衫门十大山桃高手就更不必多说了,比老鱼是只强不弱。你今天遇到的蓝衫男子应该就是十大山桃高手之一。”
回想着蓝衫公子玩得一手好箭,燕宁的心头有些震惊。如果蓝衫公子就是十大山桃高手之一,那岂不是说雪衫门中还有九个和蓝衫公子一般高的高手?难怪雪衫门仅凭慕有枝这个十六七岁的门主也能在如今的江湖里霸占着不小的一席之地。
两人默不作声地再饮几杯酒,任平生再次开口说道,声调微沉重:“我知道两年前的事情。”
燕宁怔怔地抬头看了任平生一眼,没有说话,而后又是将头缓缓低下,看向桌面。
不多时,燕宁忽地闭眼猛灌一杯酒,凄然间酒入喉,将一腔微凉的春风烫得狂躁。
任平生看着燕宁再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顶天立地,不可被儿女情长所拖累,但也不能有仇不报。有道是,有仇不报非君子,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那个夫子说的。”
燕宁望向任平生平静地说道:“我此次来京都,其中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把婚书扔到殷擒的脸上。”
任平生锵声说道:“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燕宁不解:“嗯?”
任平生端着盛满美酒的小杯,起身站在月下解惑道:“那十几个抱剑江湖人应该是京都里隶属于铁马盟的小门派,雪衫门不出今夜就能彻底查明,至于你说的朱袍老人,想必要耗费些时间,但不出两日,必有结果。”
燕宁又是不解道:“朱袍老人是殷擒的人,我只要告诉慕有枝,以雪衫门的势力,想必能很快查到殷擒的住处。”
任平生转身看了一眼燕宁,微饮一小口酒说道:“你不能说,要让他们自己查。”
燕宁眉头微蹙问道:“为什么?”
任平生仰头饮尽,坚定地说道:“以雪衫门主的脾气,只要查到朱袍老人的身份,一定会立马带雪衫门的弟子打上门去,而雪衫门主也一定会通知你。到时候,你就可以借雪衫门的力,报你的仇。如果你事先告诉了她,岂不就是直接将你的目的暴露了出来,人家堂堂一门之主凭什么帮你报仇?”
燕宁有些犹豫地说道:“那我岂不是在利用慕有枝?不行。”
任平生开解道:“这不是利用,只是把两件事放到一件事里一起完成罢了,而且对雪衫门也没有坏处。况且她骗你钻坟头,让我掩霞楼差点和青冢山庄擦出矛盾,总该收点利息。”
燕宁点点头觉得有理,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很想早点报这个折磨了他两年的仇。
“可是,任大哥。”
未几,燕宁又犹豫着说道:“仅凭雪衫门我怕不够,单单是一个铁马盟就能抵得上雪衫门,而且我觉得,不论是殷擒或是殷咤,哪怕是身为郡守的殷言良,应该也请不动马冰河这样的大人物吧。”
顿了一下,燕宁再道:“再加上殷擒愿意从可以横着走的照霞郡,来到不敢胡乱招摇过市的京都,这其中想必肯定是因为有身处高位的京都亲戚可以在暗中帮扶,要不然就凭他纨绔子弟的的模样,哪会愿意。”
燕宁最后支支吾吾地说道:“所以…哪怕雪衫门真得很厉害,也不可能一拳敌四手吧,就算拖住了铁马盟,还有暗中帮扶的京都亲戚,这……”
“不是还有我嘛。”
任平生将空杯搁下,趿拉着草鞋往房间里走去:“雪衫门主这个小丫头在京都里怎么胡闹都行,可我不行,所以我才让你借雪衫门的力。虽然他有暗中帮扶的狗屁亲戚,但你也有可以暗中出手的任大哥。”
摆摆手,闭门锵声道:“放心。”
先前便说过,这世上总有些人会像那天上的明月,就算从广阔无垠的寰宇暂时落到了两个盛满酒的小杯中,那也是一副我是天上月,你是地下虫的气度。
今夜当下,燕宁更加肯定,任平生就是这样的人。
即使麻衫草鞋,也不改胸襟气度,以及多年不见的那股子霸蛮豪气。
安心回到房间里,燕宁没有修行也没有入眠,趁着今夜只是酒至微醺,燕宁翻开了大黄书。
读了十三年的大黄书,至今还有最后两页。
翻开倒数第二页,开篇第一句话映到了燕宁的眸里。
“行走于黑夜的那群人。” 仗剑问侠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