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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破观路过一片云
梢头春色浅,燕宁走在去往京都的路上日夜风餐露宿,日夜读书刻字,日夜做饭修行,不知不觉间已是走了十个日夜。
春光渐浓时,燕宁从照霞郡走到了河间郡。
擦拭一番额头冒出的细汗,燕宁抬头望了望眼前这座河间郡的郡治,聆水城。
聆水城的城门外有一条宽阔的驰道,驰道的旁侧有一大片响杨密林,春风穿行于林间弄出些声响。
燕宁不经意时朝着响杨密林望上一眼,从枝叶缝隙间看到了一个深色的檐角。
本就只是想着在聆水城中歇歇脚,此时又在一片响杨密林中望见了一个檐角,好奇心催动下的燕宁拿着早已枯萎的桃花枝踏步走进了响杨密林中。
渐暖的春日在密林间洒下交叉纵横的光线,在踏入密林的靴面映下斑驳的光影,刚入密林便觉清凉扑面而来,不时响起的啁啾鸣啭将这方空间吵动得很是热闹。
踩在铺满落叶与野草的微软林地上,燕宁始终望着那个深色檐角,缓慢地往前寻着。
不多时,一条小溪绕着一座破观潺潺而流的场景映到了燕宁的眼眸中。
破观很破,观门早已不知去往何处,观顶也被捅破了一个大洞,抬头便能望见一片天。
四面的墙壁保存得比较完整,只是墙壁上的窗户只剩下了残余在窗框上的半张窗纸在春风中呜呜而咽。
燕宁观望良久后踱步而进,一股霉味蓦地呛入鼻中,燕宁将浮在春日光线下的灰尘扑散,捂着鼻子开始打量起观内的布置。
高台上积满灰尘,不过中央位置的灰尘较之周围要少上许多,想必之前供奉着香火神像,后来被哪家无赖偷了去。
既然破观内进了哪家无赖,那么能够留下来的物件自然也就无几了,满眼望去除了满地的灰尘便只剩下一些腐烂的桌腿木栅栏和被扯碎的烂布,能够勉强称得上完整的物件就只有北窗下的一张长案。
燕宁苦笑着摇摇头,而后将肩上的包袱拿了下来,准备找一个干净点的烂布铺在地上,坐下吃点干粮歇歇脚。
明媚的春光从观顶的大洞洒下一片明闪闪的光亮,燕宁正抬脚往那处走去,光亮却突然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笼罩住破观的一片黑影,那黑影将观内罩得略显幽暗。
燕宁抬头朝上望去,原是一片云从破观的上空路过。
一片云本无新奇,燕宁也不觉得新奇,可是不知为何,他抬头望云的动作却久久没有放下。
许久,不知多久,直到那片云离开破观的上空多时燕宁方才缓缓把头低下,若有所思的神情在春光的映照下显得极为清晰。
当燕宁的目光平视上堆满灰尘的高台时,口唇微张,眉尖微扬,那般神态就像是解开了野松河为何只有两棵野松的谜题。
微顿过后,燕宁快步走向北窗下的那张长案,俯身猛吹,满案灰尘顿时嚣张跋扈起来。
顾不上脏不脏呛不呛这样浪费时间的问题,燕宁将包袱轻甩到长案上后,当即弯腰站在案后,面带笑颜地从包袱中掏出一大堆用来作画的笔墨纸砚。
用干净的软布将案面仔细地擦拭了一番后,燕宁方才从包袱中捧出一张上好的蝉羽宣纸铺在长案上,然后取出紫毫毛笔磨墨轻蘸,头也不抬便俯身下笔。
笔触宣纸便是画云时常用的钩云法,以淡墨依云之形态钩成起伏的曲线。
只见燕宁翻腕提笔,神情无比专注,或是顺锋运笔,灵秀活泼,或是藏锋运笔,力透纸背,最重要的是燕宁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甚至连抬头再望云的想法都没有冒出过。
先前偶然观云,此刻决意画云,不过十几息的时间燕宁已是将先前偶然所观之云的形神牢记于心,所以下笔时如行云流水,水到渠成。
几笔勾勒,一片云便栩栩如生地出现在蝉羽宣纸的面上,哪怕是秦土内的画云大家也要赞一声不错。
可燕宁不觉满意,再换上一支中锋羊毫饱蘸砚中铅白,而后在云廓间略加渲染,竟是将纸面上不动的死云渲染得仿若流动无滞的活云。
饶是如此燕宁仍不满意,又是换上紫毫毛笔以复杂的手法在活云旁侧或提按或转折或回旋,粗细顿挫,随心流转,期间再加以施展染云之法。
轻重疾徐,偏正曲直的用笔八字法被燕宁表现得淋漓尽致。
数十息间,七八片云跃然于纸上,或崔巍如山,或潋滟如水,或如鸟羽,或如鱼鳞,云卷云舒变化万千。最妙的是这七八片云仿佛浑然一体,所呈现的万千变化就像是一片云卷舒而来。
燕宁立于案后,眉头微蹙,捉笔宁思,心中念转间总觉得云的神韵没有被完全表现出来。
如果这幅画还没有作完,那么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停滞。
清眉淡眼中的思忖投到蝉羽宣纸的面上,其间的七八片云仿若成了他先前偶然所观之云,在他的眼前悠悠浮动。
以染云之法画下的云层层堆积,不像是一片云在卷舒变化,倒像是一片云海在翻腾涌动,还有那如鸟羽的云犹如一只活灵活现的飞雀,在云海间自由穿行,不时发出几声激昂的雀鸣划破天际,就像是在宣泄心中的豪情。
紫毫毛笔的笔杆被燕宁咬住,而后又被燕宁松开,与此同时,燕宁微微佝偻的腰背猛然挺直,微蹙的眉头顿时飞舞,久久捉笔不下的手腕再次翻悬。
潇洒随意到了极点的几笔被燕宁用了三息甩上蝉羽宣纸的空白处,一座青山陡然跃出。
燕宁兴致未消,于是趁兴饱蘸墨汁,甩袖提笔在蝉羽宣纸的右下方添上四句在那个世界学过的诗: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作画题诗毕,然后就该望着得意的诗画酣畅大笑几声,最后再极为自恋地说上几句甚妙甚妙。
可在笔离宣纸之时,燕宁的神识却忽然从识海中撒泼跑出。
燕宁只好放下自恋的心思忙忙盘起双腿,席地而坐,双手搁在膝头,驭控着撒泼跑出的神识依着若有若无的气息感应攀寻而上,看到了先前路过观顶的那片云。
于此时,神识又是变得粘稠起来,像是那夜春风来,那片云也毫无意外地被神识拖着钻回了燕宁的识海中。
然后燕宁的腹处丹田内便沸腾起来一股虚无缥缈的气息。
过后良久,燕宁还是如陷入泥沼一般纹丝不动,至于缘故,大抵是他现在有些惊愕吧,像是江湖酒鬼看见一坛坛老酒时面上的惊中杂喜。 仗剑问侠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