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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长离？”元姑媱身体里的老妪再次发问。
宫离闭上双眼，点点头，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
老妪见他不欲多言，就起身作别。
她一离开，宫离就猛然睁开双眼：“叫君桓不用盯着筮九了，那个木头脑袋如今想也翻不起什么浪来了。”
“君桓，君梓......”细长的十指像蜘蛛腿一样屈起又张开，“去查一查当年昌国那桩案子，冥河已经废了，直接搜魂吧，再调个人出来顶他的位置。”
宫离两条命令一下，两道无声息的黑影悄然从这座外表属于碧云阁的宝船上离去。
那个少年身上有属于彼岸的气息。
魔宫深处有老祖从地府截下来的一段忘川之河，黄泉之水，宫离从懂事起就常常浸泡在里面修炼，对这种气息的印象非常深刻。
被人惦记上了的君梓跟着柯令闻爬到一处海边的悬崖上面，前方是不断拍击山崖峭壁的海浪，身后就是一座长相刁钻的山岭，乱七八糟的巨岩堆砌而成，不知名的树种顽强地从岩石缝里钻出根茎，联结成形貌可怖的根结网络。
“我幼时在这里练剑。”柯令闻指着他的脚下说，接着他又指了指身后稀疏的树林，“我不练剑了就住在这里，住了三年，后来他们都想不起来我在这里，所以就又住了六年。”巨岩上有一个一人高的洞口，现在已经被树根遮盖，柯令闻心念一起，剑光将树根斩断，扫开。
君梓跟在后面走进岩洞，洞壁上满是凌乱的剑痕，洞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被剑砍得坑坑洼洼的地面。
“你家爹娘还真是......对你一点不放心都没有。”
君梓很难想象柯令闻是怎么在这种简陋恶劣的生活环境里坚持了九年的，要是重霄也这样对他，他肯定分分钟跑路。
“我娘去跟人论道去了，论着论着就打了起来.....”柯令闻低头想了想，“我爹，他是故意的。”
这事儿做的，这父母当的，君梓听了都想替他叹几口气，他抬起手想拍拍柯令闻的肩表达一个安慰的意思，又发现自己的身高好像不太合适，于是就给他拍了拍背，道：“事出有因嘛，不要一直纠结这个了，你爹肯定也是想多磨砺磨砺你。”
柯令闻生无可恋地摇摇头：“他被祖父封了修为去看大门去了，我，我从这儿出去以后就不太会说话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一开口，他们就总想跟我打一架，明明都那么弱，根本打不过我。”
君梓发觉自己竟然能从柯令闻那张严肃的脸上看出来几分惆怅，他说：“我觉得吧，应该是你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不太对，你试试不要这么直板板硬邦邦的，换一个表情，语气也要软和些，我师兄，噢，你没听过我师兄哄人，我给你学一学。”
“他也会哄人？”
“你看你，老毛病又犯了，跟你讲了不要这样说话，我都会想打你了，真的，不说谎。”
“哦......抱、抱歉。”
要是放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为了帮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做出这样滑稽的举动。
他心里已经起了变化，只是他自己还未能察觉。
柯令闻看着君梓光说还不够，还连比带画的，偶尔还直接上手来捏自己的脸，试图给自己矫正表情。
他突然就顺心了。
君梓则是身心俱疲，累得够呛，他叉着腰，暗唾他的小伙伴简直就是个不开化的死鱼脑袋。
还好他的努力也是有一定成果的，不然他恐怕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把这个僵尸脸剑修团吧团吧给扔海里，谁爱管谁管去。
把塞北堆积的冰雪变江南的婉约烟雨，打死他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洞穴里的光线骤然变暗。
空气里的海腥味儿突然变得更浓。
柯令闻转身向洞口走去，君梓跟上，他看见外边没了阳光，再往前走，二人都出了岩洞，君梓又看见远方的海面上，一片黑压压的云过来了。
“令闻，那里怎么了？”
柯令闻转过头，脸上柔暖的笑意褪尽，他拉着君梓就要离开这里：“界风上岸了，我们快回去。”
真界与凡界的交接处在西海域，西海的尽头，有一层万物皆可撕裂泯灭的罡风将这个接口隔开，若无阳神修为，就只能乘坐特制的界舟通过，而真界之人只要到了凡界，修为就会被强制限定在玄珠境界。
他们把这一层杀伤力惊人的罡风称为界域罡风，不知为何，每隔一段时间，罡风层就会向着陆上移动，虽然威力不及远在天海一线的罡风，但也会给修士们造成非常大的损伤。
这就是柯令闻口中所说的：“界风上岸”。
界风上岸不是常事。
但姤城本身有环绕全城的结界能抵御罡风，而在远城外的卢妃氏，只要海月楼一日不倒，她们就是安全的。
柯令闻剑诀一转，背上背负的宝剑出鞘，他拉起君梓跳上剑身，剑随心动，两人从崖上直直坠了下去。
界风上岸了，所有身在海岸、姤城之外的修士都驾驭着代步的法器往城内赶，空港也全面关闭，姤城上空升起一层薄如蝉翼，光华流转的结界。
结界从空港中心的的“瞳孔”处开始扩散。
“当年姤城初建，城中势力最大的三方共同出力打造出了这个能抗拒妖邪的结界，才成就了今日繁华昌荣的西海域，近万年过去，碧云阁远走北方；卢妃氏血脉凋零；巫教沦为魔道被驱逐出十门洲......”
在“瞳孔”深处，护城结界的阵眼中枢，黑袍人围着那个浅蓝色明珠模样的阵眼走动，阵眼处的地面上刻满了玄奥的阵纹，浅蓝明珠就镇压在那一圈圈阵纹的中心位置，一同映射着明澈柔和的光芒。
那个身材高大的黑袍人说话的时候，每一个字的停顿都带着慵懒迤逦的尾音：“当初主持护城大阵的几个阳神，如今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他们的后人只能凭借着血脉牵系来开启阵法，后来，碧云阁因事举宗搬离西海域，巫教李氏离开十门洲后下落不明，直到卢妃氏终于又出了一个‘登明’，才能以她一己之力开启这座大阵。你此次行事还是有些急躁了，虽然有我的万千幻身之法遮掩，但登明还是察觉到了异常，就算有黄泉魔宫方面为你打晃子，也还是会有泄露自身行迹的可能，你......可知错了？”
“孩儿认错，请君父责罚。”另一名黑袍人跪伏在地，他口中是清朗的少年嗓音。
“呵，你向来是个好孩子，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罚就不必了，趁着界风还未登陆，先从姤城抽身出去吧。”
“是，父亲。”
浅蓝明珠散发而出的光影闪烁两下，浑圆无缺的珠子上多了多出几条血色的碎纹。原本清澈的光芒也带上了浑浊的血色，阵眼内两名黑袍人的踪迹已经无处追寻，唯有倒地的无头尸身，她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裙，卢妃堇的头颅落在阵眼里，随着鲜血将阵纹掩盖，浅蓝明珠上的血色碎裂也越来越多。
她是卢妃氏几代族内通婚诞下的女孩儿，血统再纯正不过，正是用来血祭破除护城阵法的最佳人选。
“界风上岸？”餐秀楼里，还在接受训导的几人排成一排贴着墙站直，头上顶着茶杯——李龄盼头上那个是新倒的，滚烫的白水。
楼青和推开窗户看了一眼头上阴沉的天空：“忘归还没回来。”
“师弟小心！”
一道乌芒从窗外射入，楼青和后仰躲开，简狄顺手摘了孙灵雨头上的杯子一扔，将乌芒截断。
“楼师兄好腰力！”其实按年纪算的话，应该是楼青和叫孙灵雨师姐的，只是她一见楼青和的脸就控制不住的犯怂，也控制不住自己在人前作死。
街道上看不清面目的黑袍人多了起来，他们没什么目的地胡乱攻击，不过片刻，城内就起了哀声一片，海风中送来了血腥。
“灵雨，你送他们两个去空港。”楼青和手一指没什么战斗力的李龄盼和谷不芳，空港驻守着清虚宗的阴神真人，实在不行还能开了宝船直接跑，“师姐，你和我留下来，找一找小师弟，顺便看看能不能联系上卢妃氏。”
孙灵雨拎着两人化光而走，留下来的简狄心里一惊：“你的意思是......”
“我只怕她们如今也已经顾不上咱们了。”
卢妃氏是姤城这边最大的地头蛇，要动姤城，就必须先动卢妃氏。
“先前令闻说过他想带忘归去城外走走，现在他们应该不在城内。”楼青和手上一本玉书，一只金笔，玉书书页飞散，护在他周身，金笔点上翻窗而入的一名黑袍人眉心，黑袍人瞬时就没了生机，从窗口掉了下去。
简狄手握成拳，一拳，将餐秀楼的外墙打穿：“令闻幼时曾在卢妃氏族地外面的山海相交之处练剑，咱们往那边找。”她手上舞起一柄比自己还高的狰狞巨戬，将几个近身的黑袍人拍飞出去。
楼青和飞书为刃，书页上不沾血色，已是又夺取了一条性命：“走！” 道修门派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