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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宏观

　　第一章 2020年宏观经济走势判断与十年展望

　　吴卫 崔煜 陈泽昱

　　要点透视

　　➢2019年全年GDP增速为6.1%。从需求角度看，服务消费的较高增速支撑最终消费稳定增长，无形资本投资增速的快速上升减缓了固定资本形成增速的下行幅度，贸易方式、贸易产品及区域结构的优化疏解了进出口下行压力。

　　➢受疫情影响，2020年一季度GDP增速大幅下探，预计二季度将呈现“V”字回升态势，之后逐季回升，全年GDP增速在2.4%~3.1%的区间内。

　　➢未来十年，中国经济将会趋稳于中速增长平台，潜在增长率将低于6%，经济增速基本稳定在5%~6%。预计到2029年，GDP总量将突破200万亿元人民币，按美元计算接近美国的经济规模，但人均GDP按美元计算仅相当于美国的1/4。

　　回顾2019年：从需求侧三大板块分析全年经济增长

　　2019年，在国内结构性矛盾凸显、全球经济放缓叠加、中美贸易摩擦升级的背景下，内外风险交织，经济下行压力加大，全年GDP实现6.1%的增长，较2018年回落0.6个百分点。分季度看呈现逐步下行趋势，一到四季度GDP增速分别为6.4%、6.2%、6.0%和6.0%。但这一数据依然显著高于全球增速，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30%左右。2019年我国经济总量接近100万亿元人民币，人均收入突破1万美元，均为具有历史性标志意义的重要成就。

　　最终消费：商品消费增速趋势性放缓，服务消费已成中流砥柱

　　2019年，我国最终消费的规模已达55.6万亿元，占GDP总量的比重为56%；实际同比增长7.1%，较2018年下降1.4个百分点；对GDP增长的贡献率为57.8%，较2018年下降8.1个百分点。其中，居民消费和政府消费的规模分别为39.2万亿元和16.4万亿元，实际同比增长7.4%和6.3%。从居民消费结构看，自2008年以来服务消费增速已整体高于商品消费增速，2019年服务消费不变价同比增长8.1%，高于商品消费增速1.6个百分点；近年来服务消费已占据全部居民消费的半壁江山，2019年的占比为53.4%。

　　图1.1 2008年以来居民全部消费、商品消费和服务消费实际增速

　　资料来源：腾景数研。

　　从居民服务消费构成看，医疗卫生和教育消费拉动作用显著。2019年，医疗卫生和教育在居民服务消费中的占比约为20%，不变价增速分别达11.3%和10.7%，均显著高于整体居民服务消费增速。

　　肉类价格高涨是食品类消费数量低迷的主要动因，而食品消费的萎靡成为居民商品消费的主要拖累之一。2019年以来，非洲猪瘟自北向南逐渐蔓延，叠加生猪养殖去产能周期，导致生猪存栏量逐季下滑。在供需失衡的背景下，以猪肉为主的肉类价格出现了大幅上涨，居民商品消费中食品类消费放缓。2019年，居民食品烟酒消费同比增长1.6%，低于整体商品消费的增速。

　　汽车消费是居民商品消费的另一大拖累项。按照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口径，2019年全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达41.2万亿元，不变价同比增长9%，汽车拖累整体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下降约1个百分点。

　　资本形成：有形资本形成底部徘徊，无形资本形成增长明显

　　2019年我国资本形成总量为42.3万亿元，占GDP总量的比重为42.6%，对GDP增长的贡献率为31.2%，较2018年下降10.3个百分点。其中，固定资本形成总量为41.4万亿元，实际同比增长3.8%，较2018年明显下滑。从投资分项看，由于企业盈利水平和库存均处于下行周期，制造业投资成为固定资本形成的拖累项，房地产投资韧性超出预期，基建投资边际回暖但支撑不足，2019年资本形成和固定资本形成增速同步走低。存货增加约9 200亿元，显著低于2018年水平，全年处于去库存阶段，成为整体资本形成减速的因素之一。价格方面，除钢铁行业外，主要工业品价格全年呈现下行态势。

　　图1.2 2008年以来固定资本形成实际增速

　　资料来源：腾景数研。

　　从固定资本形成构成看，研发投入增速显著高于其他分项。2019年无形资本（含研发）形成总额为5.5万亿元，实际同比增长11.6%，分别高于建筑安装工程投资和设备工器具投资7和11.8个百分点。其中研发投入实际同比增长10.1%，也显著高于有形资本形成增速。无形资本在固定资本形成中比重尚小，但其近年来的稳步扩大标志着投资结构的持续优化。

　　进出口：贸易摩擦背景下进出口承压，贸易方式、产品及区域结构优化疏解下行压力

　　2019年，现价出口金额达24 993.6亿元，名义同比增长5.2%；现价进口金额达20 779.7亿元，名义同比增长0.9%；贸易差额为4 214亿元。净出口对GDP起到正向拉动作用，其贡献率为11%，高于2018年18.4个百分点。受中美贸易摩擦冲击，全年进出口较上年略显疲弱，前三季度由于内外需持续低迷，进出口均呈现逐季走低态势，其中进口较出口增速下滑更为显著。2019年10月中美达成阶段性协议后，内需受到一定程度的提振，进出口下行压力也有所缓解。

　　中美贸易摩擦也使我们重新认识到中国在对外贸易方面的韧性。从近十年的进出口数据看，这次冲击对我国进出口的影响远不及2008年金融危机，甚至不及2015—2016年的全球需求萎缩。主要原因是一段时期以来，我国贸易方式、贸易产品和贸易区域等方面的结构优化，有效缓解了进出口的下行压力。

　　具体而言，首先是2019年进出口中一般贸易占比延续近十年来的持续增加态势，加工贸易占比逐年降低。相较于低生产附加值、低技术竞争力的加工贸易，一般贸易要求自主掌握贯穿产业上中下游的核心技术，提高生产的附加值和在全球价值链中的位置，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增强了进出口的韧性。其次，服务贸易在总贸易中的贡献逐渐增大。2019年服务出口占全部出口的比重有所增加，实际增速高出货物出口近1个百分点，这对于稳定全部出口有一定贡献。最后，2019年进出口对美国和美国以外的表现有明显差别。我国全年对美出口增速降至-12.9%，而对非美国家整体出口增速仍保持在3.7%；对美进口增速为-19.8%，而对非美国家整体进口增速为-1%。在金额方面，2019年对美进口、出口额占全部进口、出口额的比重仅为5.9%和16.8%。随着贸易区域的多元化，单一贸易方的负面影响被有效对冲，进一步巩固了我国贸易的稳定性。

　　展望2020年：疫情冲击中断经济回暖，经济增速或将逐季回升

　　没有疫情冲击情况下的经济走势预测

　　如不考虑疫情影响，2019年我国整体经济或已探底，2020年形势并不悲观。从国际层面看，全球经济在经历持续放缓后出现了企稳迹象。2019年下半年，各国竞相推出宽松的货币政策，欧元区和日本制造业PMI（采购经理人指数）先后释放企稳改善的信号，加之中美关系有所缓和，贸易环境边际改善。2020年上半年外需有望迎来修复性弱复苏的全球经济，全年整体下行压力较2019年或有所缓解。从国内看，随着内需逐渐回暖，叠加2019年约两万亿规模的减税降费落地，预计2020年一季度将迎来小幅回升，至2020年二季度初见顶，三四季度小幅回落后趋稳，全年增速将维持在5.7%左右。

　　从具体分项看，消费方面，虽然以汽车为代表的部分消费走低，实际消费增速的上升受价格影响面临压力，但是服务消费的较快增长有能力支撑整体消费平稳运行，继续发挥宏观经济运行的“压舱石”作用。投资方面，固定资本形成增速或将一改近年来低位持续波动的态势，出现周期性企稳回升。外贸方面，在经历贸易摩擦初期的负面冲击后，进出口增速逐渐筑底，“衰退式”贸易顺差现象会有改善，但净出口对GDP增速的贡献将小于2019年。

　　“战疫增长模式”下对2020年经济走势的判断

　　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给经济社会发展带来了极大冲击。近两个月经济几乎停摆，打断了原本有望回暖的经济运行进程。由于采取了坚决果断的措施，我国在较短时间内基本控制住了疫情，经济开始逐步恢复。但海外疫情走势仍有很大不确定性，我国经济将被迫在较长一段时期处于一种内防反弹、外防输入的“战疫增长模式”。

　　综合判断，预计在一季度增速下探后，随着国内需求的逐步恢复和部分可延时需求的释放，二季度将呈现“V”字回升至正增长，但受外需影响幅度不会太大；随着扩大内需战略的实施和一系列刺激政策的落地，同时海外疫情有可能逐步得到控制，三四季度增长速度或将逐季回升，甚至四季度增速会略高于往年水平。从需求分项贡献率看，一季度受疫情影响，大量存货产生积压，导致存货增加对GDP增长呈现正的贡献，而最终消费、固定资本形成和净出口的贡献显著下降；从二季度开始，经济增速逐季回升，最终消费和资本形成将成为GDP增量中的主要部分，而进出口受国外疫情影响将成为重要拖累因素。预计全年GDP实际增速或将处于2.4%~3.1%的区间。

　　工业有望率先恢复，服务业恢复节奏不确定性较大

　　2020年一季度GDP名义增速-3.3%，实际增速-6.8%，为1992年有季度数据以来最低。为防控疫情，停工停产直接限制了工业的生产能力。国内经历了1—2月疫情严重影响后，3月生产逐渐恢复，六大发电集团日均煤耗也恢复到往年同期80%~90%的水平。但生产恢复并非立竿见影，生产过程中仍会遇到诸如原材料订单延期、劳动力供给不足、企业之间合作交流被限制等问题。服务业受到的抑制更为明显，在较长一段时间内很难完全恢复至原有水平，不确定性较大。根据3月初美团研究院的问卷调查数据显示，近6成服务业商户仍处于暂停营业状态，已复工的商户中有近7成属于“明开实关”状态。在疫情面前，人们回归最朴素的消费需求，除了基本生存需求之外，大量生活性消费需求被抑制，旅游、住宿餐饮、居民服务、文化体育娱乐等行业经营惨淡。随着社会预期逐渐稳定，居民对生活性服务消费的需求会重新释放，但人们何时恢复以往的消费意愿并不像何时打开机器恢复生产那样容易界定，这是服务业恢复节奏不确定性大的一个重要因素。此外，尽管消费需求会逐步恢复，但是服务业企业中大量中小微企业能否撑过这段至暗时刻，成功生存下来并恢复经营能力，又是另一个较大的不确定因素。

　　一季度最终消费降幅较大，可延时消费和消费券难补全年缺口

　　受新冠疫情影响，一季度消费下滑严重。从最终消费口径看，2020年一季度居民消费名义增速下降6.6%。从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口径看，2020年一季度商品消费名义增速下滑19%，餐饮消费名义增速下滑44%。假设2020年一季度居民消费总量与2019年持平，也就是零增长，仅居民消费就有6 000亿元的缺口，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中商品零售缺口更是达到1.4万亿元。值得注意的是，正常情况下一季度居民消费仍会维持较为可观的正增长，所以实际损失的居民消费体量约是上述情况的两倍甚至更多，也就是实际居民消费缺口至少是1万亿元。

　　图1.3 2020年一季度最终居民消费和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缺口（现价）

　　资料来源：腾景数研、Wind。

　　在一季度至少1万亿元的居民消费缺口背景下，全年居民消费会面临较大增长压力。随着疫情的可防可控，2020年居民消费将逐季恢复、逐季走高。相对于投资而言，消费行为具有惯性，有较大部分在一季度受到抑制的消费会在一季度后逐渐释放。比如原本计划要在一季度购置的汽车、家电等耐用消费品，由于疫情冲击无法实现，那么在恢复正常后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实现这些购买行为。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所有消费都是可以弥补的，需要划分可延时消费和不可延时消费。一般来说，汽车、家电、电子产品等商品大部分具有可延时属性，但是需要体验式参与其中、即时发生的服务消费则很难延时开展，如外出就餐和各类娱乐活动等。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人的部分消费行为会因预期改变而发生变化，如对收入前景的担忧可能会使部分可延时消费继续延迟或消失，特别是在一季度收入增速较大幅下滑和收入预期不稳的情况下更可能如此。综合来看，我们认为会有部分可延时消费在二季度或二季度后释放，弥补一部分一季度的损失，但数量有限。

　　在一季度消费存在较大缺口的情形下，消费券被部分地方政府用作刺激消费的手段，以起到扩大内需的作用。截至2020年一季度末，虽然尚无全国性的消费券发放，但已经有20多个城市累计发放超过100亿元的消费券。中外历史上也有多次政府和企业通过发放消费券拉动消费的案例。在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中国部分城市采用发放消费券的方式拉动消费，但效果并不显著。不过，在当前移动支付普及率较高的背景下，借助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技术对支付用户的精准识别，进行定向人群、定向行业的精准发放，与以往相比可提升效率。一般来讲，企业发放的消费券可以理解为降价促销，政府发放的消费券可以理解为政府的财政支出用于居民消费，与政府参与的基础设施建设投资形成竞争性替代。但这仅能作为应对短期危机的政策选择，并不能真正解决消费增长的问题。从中长期看，居民消费增长来源于收入实际和预期的增长，需要经济基本面的复苏。综合考虑，我们认为居民消费将逐季恢复，预计全年不变价将增长3%以上。

　　在基建加码背景下，资本形成或将成为对冲经济减速的重要因素

　　受疫情影响，建筑业复工时间晚于往年。从百度迁徙数据看，2020年春节后的返工潮出现在2月中下旬（农历正月底），较往年延迟了20天左右。而且返工节奏要慢于往年，到3月底才基本实现了建筑业的复工。劳动力的延迟复工成为一季度建筑业和固定资本形成增速下滑的主要原因。从固定资本形成口径看，2020年一季度固定资本形成总额约5.2万亿元，较上年同期减少了16%，相差9 800亿元。从固定资产投资完成额看，2020年一季度实现了8.4万亿元的固定资产投资完成额，较上年同期减少了18%，相差1.8万亿元。但这仅相当于维持零增长。正常情况下投资会有一定程度的正增长，所以固定资本形成缺口可能还会略大于居民消费的缺口。

　　图1.4 2020年一季度固定资本形成和固定资产投资完成额缺口

　　资料来源：腾景数研、Wind。

　　分行业看，固定资本形成来源主要包括房地产投资、制造业投资、基础设施建设投资等。制造业投资受制于企业盈利状况，整体情况不容乐观，预计2020年全年都将维持较低增速。房地产投资2020年或将小幅度下滑，但韧性仍在，全年可能实现5%~6%的增长。基建投资是政府对冲总需求缺口的主要发力点。在本轮投资中“新基建”引人关注。2020年5G已正式商用，人工智能和大数据产业也在快速发展。尽管“新基建”前程远大，但是短期来看其体量较小、支撑作用不足，所以本轮基建的主要部分仍然是“老基建”。2020年3月，我国累计基建审批项目数为43 715个，累计同比上升95%；基建项目累计审批投资额约8万亿元，累计同比增长超过100%。预计2020年全年基建投资可能实现10%以上的增长。

　　分结构看，固定资本形成中建筑安装工程和设备工器具等有形固定资本占比较大，无形资本（含研发）占比较小。在确定的需求冲击面前，投资尤其是有形资本投资往往是补救速度最快的。从2003年“非典”和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的建筑业增加值增速与整体GDP增速的关系来看，2003年建筑业表现出与整体GDP增速同步涨跌态势，2008年建筑业先于GDP触底回升，两次冲击期间建筑业GDP增速均大幅度高于GDP整体增速。

　　图1.5 “非典”时期和金融危机时期建筑业GDP增速高于整体

　　资料来源：Wind。

　　全球疫情态势下内外需疲弱，进出口增速全年负增长

　　疫情暴发后的两个多月内，中国本土疫情得到了有效控制，但其他国家疫情仍在蔓延。多个国际组织预测，2020年全球经济将会出现3%以上的负增长，这种深度衰退将严重冲击中国经济。2020年一季度，我国出口额现价累计增速为-13.9%，进口额现价累计增速为-3.5%。在国内严格防控疫情期间，企业停工停产直接导致对外需的供应严重不足，加之国外对于中国疫情的担忧，部分外需缩减，导致出口大幅跳水。进口情况不及出口严峻，主要是由于防疫期间对农产品和医疗物资进口有所增加，另外大宗商品进口有显著的托底作用。随着疫情在海外蔓延，大量国外企业开始出现经营危机，导致出口订单面临延期风险。海外开始采取防疫措施停工抗疫，生产力下滑导致对我国进口的供应也将出现缺口。预计2020年，进出口增速继一季度大幅跳水后，二三季度仍不乐观，压力还可能加大，四季度降幅或能小幅改善，全年将处于负增长区间。预计现价出口全年降幅13%~16%，现价进口全年降幅11%~13%。

　　基于一般均衡模型的中国经济十年展望

　　未来十年是机遇与挑战并存的十年。全球化退潮、中美贸易摩擦、新冠疫情冲击给世界经济发展带来了诸多不确定性。但数字经济、人工智能革命和新能源的利用也为全球经济带来了大量机遇。本文使用动态随机一般均衡模型（Dynamic Stochastic General Equilibrium）作为基准模型，对未来十年中国经济进行展望。该方法基于微观主体的跨期优化行为，将经济主体对于未来的不确定性考虑在内进行总量均衡计算，并推算中国经济的最优增长路径。此外，本文结合现实经济环境，采取国际比较方法对未来十年中国经济演化路径展开分析。

　　模型设定

　　本文采用动态随机一般均衡模型中的真实经济周期模型（Real Business Cycle Model）作为基准模型。模型中经济活动主体抽象为居民、企业和政府。其中，居民持有资产，提供劳动力并获得收入进行消费与储蓄；企业租用资本，雇用员工并从事生产活动。根据政府消费的核算方法，我们在模型中假定政府储蓄和居民储蓄可以互补替换，并且政府和居民项目加总后保持最优规模。根据一般均衡理论，模型中的主体用代表性家庭表示。此外，外生冲击是动态随机一般均衡波动的主要原因，本文设定了生产率增长冲击、劳动力供给冲击和其他冲击。因本节不具体讨论货币与财政政策，故将政府相关部分归为其他冲击。

　　家庭部门通过安排消费、投资和储蓄来最大化他们的终生效用，即：

　　家庭在最大化消费同时满足预算约束：

　　生产资料和劳动力两种要素参与了生产过程，在运算时采用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

　　Yt=F（Kt，At，Lt）

　　生产资料的演化规律为新一期的资本等于扣除折旧后的资本留存与新一期投资的和：

　　Kt+1=（1-δ）Kt+It

　　模型要素的趋势分析

　　劳动力

　　中国目前仍然有大量农村人口，城镇常住人口中也有大量非城镇户籍人口，农村仍然发挥着劳动力“蓄水池”的作用。与其他发达经济体相比，我国的失业率波动较小。据此，假定劳动力供给的变动主要由人口结构变化决定，在模型中将劳动力设定为外生变量。过去十年，我国人口持续增长。其中，60岁及以上老人数量快速增长，0~14岁少年儿童数量缓慢增长，劳动年龄人口则基本处于收缩状态。目前我国劳动年龄人口基数庞大，虽然0~14岁人口增长率高于15~59岁人口增长率，但劳动年龄人口流出量高于流入量，预计未来十年中国劳动年龄人口规模将继续保持收缩态势。

　　图1.6 中国各年龄层人口增速

　　资料来源：CEIC数据库、腾景数研。

　　全要素生产率

　　本文选取了有效劳动力模式的生产函数，有效劳动力的增长可以通过代数变换表示为全要素生产率（TFP）的增长。经济增长理论认为，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是长期人均收入增长的唯一来源。本文在模型中设定了外生的全要素生产率（有效劳动力）增长。

　　图1.7 1980—2018年全要素生产率增速

　　资料来源：CEIC数据库、腾景数研。

　　中国的全要素生产率增速尽管自2008年以来处于下降态势，但近期企稳微升的态势明显，未来主要有三个方面的优化空间支撑全要素生产率的稳定增长。一是目前国内的要素配置和流动还受到许多限制，随着要素市场化改革的稳步推进，全要素生产率仍具有相当大的提升潜力。二是创新能力的提升。中国目前具有全世界最全的工业体系与门类，PCT（专利合作条约）专利申请目前仅次于美国，是排名世界第二的PCT申请国。随着城镇化持续推进和大都市圈的建设，人口的聚集也将为创新提供更加有利的条件。三是人才后备力量持续补给。随着我国高等教育招生人数逐年增加、高校科研水平和教学能力的提升以及政府逐步完善以提升人力资本为核心的制度条件和公共服务，劳动力的质量将得以显著提升。

　　模型结果

　　动态一般均衡模型刻画了居民的跨期优化行为，即居民会通过调整储蓄来避免消费波动过大，同时居民也会避免过多的储蓄与过高的资本存量。

　　从表1.1中的数据可以看出我国经济波动的三个特点：一是我国GDP增速波动幅度最小，居民消费增速波动幅度次之，其他总需求分项波动幅度相对较大。二是GDP和政府消费、固定资本形成相关性较强，固定资本形成、存货增加和净出口增长与居民消费增长基本不存在相关性。三是居民消费、政府消费、固定资本形成、存货增加和净出口均具有一定的正周期性，即它们的波动方向基本和GDP保持一致。根据以上数据，我们基本可以判断，中国居民存在消费平滑行为，经济运行中存在理性预期和跨期优化的现象。

　　表1.1 中国经济波动的特点

　　资料来源：CEIC数据库、腾景数研。

　　本章沿用了本系列书常用的预测方法，对未来十年中国经济增长进行预测，并与一般均衡模型预测结果加以比较得到最终预测值。具体方法为，使用后发追赶型经济体的面板数据，确定投资增速与汽车存量增速、房屋建设增速、城镇人口增速、出口增速的相关关系，再通过外生设定以上变量的增速来确定投资增速，进而使用生产函数法确定总产出增速。回归方程为：

　　回归结果显示，汽车存量增速每提升1%，投资增速提升0.7%；房屋开工增速每增加1%，投资增速提升0.15%；出口增速每提升1%，投资增速提升0.24%；城镇人口增速每提升1%，投资增速提升0.6%。

　　表1.2 中、日、韩面板数据分析结果

　　资料来源：CEIC数据库、腾景数研。

　　结论

　　以2020年为起点的十年展望结果和过去基本一致，中国经济将在疫情震荡调整后进入中速增长阶段。2020年全年经济增速预计在2.9%,2021年全年经济增速预计在6%以上。随着人口红利退潮和资本积累放缓，要素增长带来的“赶超型”增长效应将逐渐消失。预计未来十年资本存量增速将由近8%下降至5%。

　　随着新技术新知识的不断积累和深化改革带来的效率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将继续保持稳定增长。预计中国未来十年潜在增长率将低于6%，经济增速基本稳定在5%~6%。预计到2029年，中国GDP总量将达到200万亿元，按美元计价约为美国的96.3%；人均GDP按美元计价约为2.1万美元，大致相当于美国的1/4。

　　表1.3 中、日、韩面板数据分析结果

　　资料来源：CEIC数据库、腾景数研。

　　短期政策与中长期改革相结合，争取两三年内使经济回到正常增长轨道

　　这次疫情对经济增长冲击很大，有些方面可能无法回到疫情之前的状态。但中国经济的基本面并未伤筋动骨，从长远和大局看，中国仍然处在重要战略机遇期没有变；产业结构、消费结构升级，都市圈城市群发展没有变；扩大中等收入群体、形成世界上最大内需市场没有变；立足科技进步、推动创新发展和绿色发展没有变；建设高标准市场经济体系、深化改革激发活力和竞争力没有变；坚持对外开放、推动经济全球化在曲折中前进没有变。依托这些基本面因素，短期政策和中长期改革有效组合，中国经济有可能在两三年的时间内回到正常增长轨道。

　　短期宏观政策要重点救助受疫情影响严重的中小微企业和低收入人群

　　在国内疫情逐渐平息但国外疫情不确定性增强的背景下，短期宏观政策应重点救助陷入困境的中小微企业、出口导向型企业和餐饮住宿、旅游、电影等受疫情冲击严重的服务行业企业，防止中小企业破产潮出现引起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对于低收入群体和贫困人口，可发放一定数量无太多限制的消费券，在条件具备的地方，也可直接发放现金补贴，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把保就业放在更加优先的位置

　　一季度经济负增长已成定局，在海外疫情不容乐观的情况下，外贸对中国经济仍会有持续且较大的负面影响。在一季度负增长的背景下，如果经济增速预期目标保持不变，二三四季度的增长压力巨大，几乎是不可完成的任务。建议不再提出经济增长速度指标，代之以就业增长指标。如果能稳住就业，居民有持续收入，企业不破产，疫情对经济的冲击就是一次性的。这样一方面保住了中国经济增长的原动力，疫情影响消散后生产能力和需求能力仍在，经济可逐步自发修复到正常状态，另一方面也可有效防止系统性风险的出现。

　　发挥大数据优势，实质性解决中小微企业融资难问题

　　目前中小企业融资成本高、融资难等问题犹存。为了改善民营企业融资环境，除了通过精准的货币政策降低成本外，还要解决企业与金融机构之间的信息不对称问题。建议在已有的基础上，进一步拓展数据来源渠道，深度发挥大数据的优势，搭建更大范围的信息共享平台，构建精准的信用评级体系，为金融机构营造“敢贷、能贷、愿贷”的条件和机制，提升金融机构服务中小微企业的内在积极性。

　　着力提升服务业供给水平，发掘长期经济增长点

　　当前我国服务消费和服务业占比远不及OECD高收入经济体水平，这是下一步中国经济增长重要的潜能所在。虽然我国服务业需求强劲、市场规模庞大，但总体发展层次较低、服务功能有限、开放程度不高，难以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对此，应坚持扩大对内对外开放，优化资源配置，提升国际竞争力。同时伴随着5G等新基建的成长，继续推进服务业数字化进程，从供给侧有效黏合多方产业链条，加快能够带动消费结构和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知识密集型服务业的发展。

　　进一步放宽放开准入，释放扩大内需、提升效率的结构性潜能

　　中国经济的疫后恢复和持续增长，包括货币政策、财政政策在内的宏观政策是短期和相对次要的，着眼点、立足点还是要放到结构性潜能上，这是中国与发达国家的一个重要区别。但释放结构性潜能要靠深化改革，一个重要方面是进一步放开放宽市场准入，促进生产要素特别是中高级生产要素的流动和有效利用。一是加快农村土地制度改革。农村集体建设用地与国有土地同价同权、同等入市，创造条件允许宅基地使用权向集体组织外部流转，促进土地、人员、资金等在城乡之间双向流动，为都市圈、城市群发展注入活力、创造条件。二是放宽仍然存在行政性垄断的基础产业的市场准入。包括石油天然气、电力、铁路、通信、金融等在内的基础产业领域，在开放市场、促进竞争上，要有一些标志性的大动作。这样的改革既能带动有效投资，更重要的是有助于降低实体经济和全社会生产生活的基础性成本。三是深化高水平大学教育和基础研究领域改革。在创新居于前列、科教资源丰厚的若干城市，像当年办经济特区一样，创办高水平大学教育和研发特区，突破现有体制机制政策的不合理约束，在招生、人员聘用、项目管理、资金筹措、知识产权、国籍身份等方面实行特殊体制和政策，营造有利于自由探索、催生重大科学发现的机制和文化，形成一批有中国特色、与国际一流水准接轨的新型大学教育和研发机构，推动原始创新、技术创新、产业创新和制度创新相互融合取得重要进展。 中信出版2020年度好书-经济管理（套装共1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