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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 英格丽德

　　英格丽德总是善于接受现实并继续前行。她知道凯特之家的平衡已经被打破了，但是她的日常生活还得继续：照料花园，做巧克力，开货车——维利沃走后，她就成了固定的司机。在英格丽德把男孩送到拉奇拉奇的汽车站后，阿特莎就开始担心自己了。英格丽德怎么知道在搭上她的车之前，他没告诉他母亲他要离开？他们聊了聊，他告诉她他听说的工作机会，一个关于桥梁建设的项目。她一时没有想到他没有告诉阿特莎。

　　当然，她注意到西娜和莉斯贝丝之间的权力平衡已经发生了变化。一个人的脾气比以前更平和，另一个则以一种新的方式昂起她的头，好像别人对她的评论并不重要了。英格丽德认为她最好不要评论任何事情，就顺其自然吧。

　　但她内心的欲望变得更加强烈。在凯特之家上演的这部戏剧，这些涌动的暗流，背叛和耻辱，让她充满活力，各种想法涌上她的脑海。她密切关注着西娜，高兴地看到她的愁眉苦脸消失了，也看到莉斯贝丝并没有斥责，她感到一阵喜悦。维尔瑞德将一条橙色的围巾围在她的头上，在她的T恤衫里脱下胸罩，然后在夜晚的空气中漫步到门廊。她还拿了一瓶她旅行时带回来的酒。

　　“我们要庆祝什么呢？”凯特问，用手举起杯子。

　　英格丽德倒上了酒，耸了耸肩说：“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我们已经做成了一些事，像凯特牌巧克力。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凯特举起酒杯说：“没错，这倒是。”

　　“为巧克力女士们干杯！”莉斯贝丝与她不谋而合，“朴素，简单！”

　　她的语气很轻松，英格丽德不得不看她两次。

　　西娜看起来好像要说话，但又闭上了嘴。

　　维尔瑞德看到了莉斯贝丝很开心，她把瓶子放在桌子上。“我们得尝尝味道！”她兴致勃勃地说道，“现在有一些‘幸福碎片’，我们已经赚了那么多！”她匆匆穿过院子，打开了糖果屋的门，带回一盘精致包装的巧克力，放在桌子中间。“及时行乐！”她高兴地说，并把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当她吞下这份甜蜜的喜悦时，她闭上眼睛，让它流过全身。她舔着嘴唇，发出一声叹息。“那种美妙的感觉，”她说，“一次又一次。”

　　凯特打开一块，在她的手指间折叠着玻璃纸，她慢慢地、若有所思地咀嚼着。“谁会想到，”她说，“我们可以成功？它尝起来像……”

　　“成功！”莉斯贝丝说道，“它尝起来像胜利的滋味！”她在嘴里放了一块亮晶晶的黑块，像专家一样用舌头舔她的嘴唇。“它仿佛带着一个小小的暗示，椰子，海浪的声音和棕榈树被风吹过的声音。”

　　“你能听到巧克力吗？”西娜为此取笑她。她把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仿佛有什么温柔的东西从她脸上掠过，让她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很好。”她说。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仿佛这是她此刻的一个重大发现。“该死的，这种感觉太好了。”

　　玛雅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块包裹着的巧克力，她不太记得应该如何打开它。维尔瑞德把巧克力从她手上拿过来，迅速撕下玻璃纸。“在这里，玛雅。你也要庆祝一下！”玛雅小心地用她的嘴咬住这芳香的一小块，她嘴唇微微颤动着，让它在舌头上融化。当她微笑的时候，巧克力在她嘴角留下了棕色的斑点。“它尝起来就像幸福，”她说，“就像我们想要的一切一样。”

　　凯特看着她，用她的大嘴巴微笑着，重新举起她的杯子。“是的，是这样，”她说，“就像我们想要的一切。”她用她的目光扫过房间。“你们觉得怎么样，女士们？这一切都是我们想要的吗？”

　　“反正我不会拿它去换任何东西。”莉斯贝丝毫不犹豫地回答。

　　维尔瑞德对莉斯贝丝的话有所质疑，马上问道：“你是说，就连你山上的房子也不换？”

　　莉斯贝丝惊讶地看着她。“是的。这就是我的意思。还有那个只关心自己并且有私生子的丈夫。”

　　西娜的头颤抖着，维尔瑞德看到她眼中的戒备神情已经变成了一种惊讶。四周环绕着紧张的火花，她的肩膀都耸起来了，而维尔瑞德则感到一阵喜悦涌进她的胃里。她把球扔给了玛雅。“而你，玛雅，你愿意换吗？还是你更想跟伊芙待在挪威？”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把最后那部分加进去。暗示玛雅不管在哪里都需要一个保姆？她希望她能收回那句话。

　　玛雅把她的杯子放在腿上，双手紧握住杯子。

　　“我擅长画画，”她说，“布兰科也会画画。他是伊芙的丈夫，是一个画家。”

　　英格丽德惊讶地看着玛雅。难道她还有除了老师之外的其他梦想？她把他们的未来规划得清清楚楚，斯泰纳尔和玛雅。他们以目标为导向，毫不动摇地坚持着他们想要做的事，而且百分百坚定。难道玛雅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吗？

　　维尔瑞德明白了，是橙色大手帕带给了她一个小小的胜利。“颜色，对吗，玛雅？这就是我们在家的时候所缺少的东西，颜色？”

　　她站起身，快步走进花园。消失了一会儿，带着一朵黄色的花回来了，将它插在玛雅的耳朵后面。“你知道的，现在还不算太晚。永远都不迟。”

　　她倾身向前，给了玛雅一个拥抱。英格丽德感到玛雅猛地后退，红酒洒在她的大腿上，但维尔瑞德更用力地揽着她。“你可以画画，玛雅。”这些话是按照它们自己的意愿说的，“玛丽亚可以和你一起画画。”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凯特，寻找凯特的认可和祝福。在她们听到凯特发言之前，谈话是不会结束的。

　　但是楼梯上的藤条椅没有反应。刘海下的前额布满皱纹，她的目光凝视着地平线，凯特的心在别的地方。

　　“而你，凯特，你有什么要改变的吗？如果你能重新旅行一次，你会做什么不同的事？”英格丽德听到了她自己的声音，但那是维尔瑞德问的。凯特和英格丽德彼此认识很久了，英格丽德从来没有问过她这个问题。她看着凯特和尼克拉斯在一起，看着他们一起取得的成就。看到他们热情过，狂喜过，疲惫过，放弃过。看到他们争吵得火星四溅，隔着薄墙听见过他们在隔壁做爱。英格丽德确信，在凯特的故事里，她什么也不会改变。

　　但是维尔瑞德得到了另一个答案。凯特把目光从海滩上移开。“你一次只能看到一步，”她说，“没法看到整个旅程，然后，突然一切都结束了。但我很高兴。这过程是美妙的。”她温柔地微笑着，仿佛在说她自己的秘密。

　　“但这不是结局！”维尔瑞德反驳道，“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凯特慢慢地点头，好像她同意了，但英格丽德觉得有些东西她没有说出来：凯特不是应该坐在那里，靠着椅子，满意着她丰富的、令人兴奋的人生吗？不是应该满足地回忆着欣赏她如戏般的过往和辉煌的成就，同时为那些在她的阴影下生活着，为她的成就而欢呼的人感到遗憾吗？

　　“你从来都不明白，是吗？”维尔瑞德尖锐地问道，“你永远不明白你是衡量一切的标杆，不明白我们都是如何努力，只想着能有一点点像你、能赶上你！你现在还不明白，你的忠实臣民们又一次聚在你的周围了吗？”

　　英格丽德吓坏了。她想站起来，搂着凯特，告诉她，她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凯特一直是她的灵感来源，没有人比她更爱凯特。她想说她累了，她喝了太多的酒，她不是故意的！

　　但是维尔瑞德把她拉了回来。维尔瑞德把她的手臂张开，指着其他人。“莉斯贝丝！西娜！告诉我你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西娜抬起头，一个接一个看着她们。“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不知道。”她说，“我只是很感激。”她吹出一大团烟，转向莉斯贝丝。“如果我必须再来一次的话，我就不会那么感激了。”

　　莉斯贝丝耸了耸肩。“我一直都知道，”她说，“我不像你，凯特。没人能像你一样。但我不在乎，我还有其他东西。”

　　英格丽德想要阻止她们，阻止她自己。事情不是这样的！总会有一个领导者，一个令人尊敬的人，一个书写规则的人，一个令所有人都努力去取悦的人。那并不意味着她是……某种形式上的暴君！

　　“不是吗？”维尔瑞德问道，“那对凯特来说岂不是很轻松，因为你一直都在那里，准备表扬和赞美她？你一直都紧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相机，准备记录她和尼克拉斯的惊人成就。你为什么不站在相框的中间呢？为什么不让自己发光？”

　　英格丽德摇了摇头。“穿8号鞋的人永远不会发光。当你的手很宽、很结实，而且你的平均成绩是B的时候，你是可信的，而且是可靠的，你的位置会慢慢地从队伍中上升。但是可信和可靠并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靠和耐心不会让任何人心潮澎湃。”

　　她能感觉到凯特的目光在她身上。于是她转向凯特，凝视她。“我爱得太少了。”她说。

　　一段漫长的沉默，紧张像线圈一样将中间的凯特围住，她终于开口了。

　　“现在还不晚，”她说，“你刚刚自己说的，你总能找到一些东西。你永远不可能提前知道它会以什么形式出现。”

　　维尔瑞德抓住英格丽德的手。“又是那种美妙的感觉，”她低声说，“一次又一次。”

　　英格丽德晚上不拉房间的窗帘。她喜欢看着斑纹砖墙上树枝的影子戏，窗户那么高，保安也没办法朝里面窥视。

　　她坐在床沿上，把橙色的围巾松散地系在头上，感觉着维尔瑞德是否还在她的胸膛里捶打，但没有。房子周围很安静，甚至墙上的开关上面趴着的壁虎也在月光下一动不动。“我爱得太少了。”她脑海中浮现出凯特的脸，西娜的脸。西娜爱过吗？莉斯贝丝呢？你永远不可能提前知道它会以什么形式出现。就像玛雅和斯泰纳尔，西娜和她的儿子。

　　英格丽德搜寻她的内心。她用颤抖的手指数着里面的人：西蒙和彼得，还有凯特。她对上一双带着笑纹的年轻的眼睛：我一直在等待，我知道你会来。

　　她躺在床上，感到背部熟悉的疼痛。心想明天她会带西娜去花园。她们现在有大量的豆子，秋葵也有很多。也许西娜可以种些花？姜花和黄色的黄蔓。这里是鸟的天堂，还有精致的鸡蛋花。英格丽德知道一个完美的地方，在走廊的右下角，那里有足够的阳光，没有太多的阴影。西娜可以在那里做一些漂亮的东西。

　　英格丽德转身面向墙壁。明天她会写信给谢尔，请他卖掉她的公寓。 如何优雅的老去（套装共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