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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江湖】十方（13）
两年后，不妄住持患上重病，唤了晃间寺内所有弟子于阁中听命，要他们心甘情愿接受十方这个大师兄的一切安排。若是有人不愿意的，可以立即离开晃间寺。
拥护九山的弟子们纷纷相互看看，只见九山紧握着垂下的手，面上已是咬牙切齿却是一言不发。
要是离了晃间寺，九山哪还有地方可以去？
见九山不动任何，那些弟子们便也纷纷的垂着头，这次不离开便是日后要听十方的一切安排了。
弟子散去后，不妄住持留下十方单独谈话。
盘腿而坐的住持身体状况明显不佳，只说了几句话便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闻住持虚弱道：“孩儿啊……你可曾恨过我的无情？”
十方神情冷淡，对他来说晃间寺中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他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再值得他去在乎了。
十方淡淡道：“住持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不妄住持苦笑一瞬，“你还是不肯唤我一声爹吗？”
此言一出，十方眉头骤然一蹙。
“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恨我？”不妄住持问：“身为晃间寺的住持，你听我的话。可，我毕竟是你的爹啊……我已是行将就木之身，孩儿你的怨恨能不能就此放下了结？”
十方不语，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往回拨。
十方是个弃儿。
从出生开始便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将他拉扯到十岁便因病去世。一直到他母亲过世的那一秒他都不曾见到过父亲的模样。
在市井中混迹过两年，后被道上的人打过一顿后才将性子收敛起来，想修行些清净的道法。于是，他便去了山中的小寺庙。
本是在小寺庙中安静的度过每一天，却是在不久之后被晃间寺的这位不妄住持找到，说是希望他跟着他一并去晃间寺修行道法。
不妄住持说，他应该要忘了从前发生的所有事，然后住持给他取名为十方。
十方听说过晃间寺的盛名，想着有机会去这么一处好地方修习道法的确很好，他便跟着去了。
却是不想，在他入晃间寺三年后，一切都变了。
不妄住持亲口告诉他他的身世，也询问了他母亲，解释了那时候为何不与他们母子联系。
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
那一次，不妄住持说得很愧疚，十方却听得很冷漠。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不妄住持要找上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成为晃间寺的大弟子。很多事情在那一刻都有了说法，可十方却冷静得异常。
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像个孩子一样生气发火，说憎恨不妄住持的话。他只是有些心累，不想再多了解什么。
如今，不妄住持年岁渐高，身体也出了各种毛病，或是开始想拥有家人的温情了。
可，十方却并不怎么在乎。
他会尽到弟子对住持的责任，却无法将他当成父亲来看。
“孩儿……”住持开口：“我此生只对不起两个人，一是对不起你娘，二是对不起你……”
十方清楚，住持是在说多年前兰因的事。
十方恭敬回答：“过去的事情，住持不必再放在心上。时辰已晚，住持早些休息。”
“孩儿啊……”不妄住持欲留住要走的十方，可十方却还是坚持退了出去。
这晃间寺，终会从不妄住持手中交给十方，可十方，却不知道继续留着这间寺庙的意义是何。
从不妄住持的房中退出来后，十方去寺门前待了很久，久久出神，并未察觉到莫求小师弟已出现在身后。
“大师兄？”莫求唤一声，十方并没有任何反应，他便再唤一声，“大师兄？”
这回十方才微微回神，侧转了身子去看成长了不少的莫求小师弟。
“大师兄还不睡吗？”莫求提灯问他，今晚是莫求在晃间寺内巡视，恰巧瞧见了在寺门前出神的十方。
十方淡淡开口：“有些失神，小师弟可有什么事？”
莫求挠挠头，“没什么事，就是看这么晚了大师兄还一人站在这里，我以为大师兄有什么事呢。”
莫求音落十方便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莫求见十方一脸的冷寂，想着还是不要打扰他为好，刚开口说了句先行一步的话，十方便开口问他了。
“两年前……”有些犹豫，还是问了出来，“两年前你见到的那团白色的东西，你可还在别处见过？”
十方眸中的神情微微有变，在说到那团白色的东西时终于没有那么冷寂了。
莫求心中一惊，思绪顿时被十方这句话拉回到两年前屋内住了位狐狸神仙的时候。
两年间这位小师弟成长了不少，但性子中的老实还是丝毫未变，依旧不擅长说谎。
在十方如此问了之后，莫求强压下心中的慌张，还思考了一瞬究竟应不应该说出来。最终，他打着保护大师兄的借口，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谁都不知道那位狐狸神仙跑到哪里去了，莫求也不敢想那狐狸神仙会不会在某一天就突然跑到他这里来责怪他将当初的秘密说出去。
一番思量之后，莫求终是摇摇头。
十方眸中的失望神色顿时显露而出，转过身去继续看着寺外那一条漆黑的道路，像是在等什么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人。
“巡视过后，早些休息吧。”十方浅浅开口。
莫求站在原地未走，瞧了十方的背影良久，握着灯的手也是一紧再紧，鼓起勇气问：“大师兄……是在等什么吗？”
莫求隐隐猜测，他的大师兄应该早就见过那只狐狸了，可他不知道那狐狸会不会伤害人，所以即便心中很是纠结也不愿说出自己当初与那狐狸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事情。
莫求看得很清楚，这两年间十方一直在晃间寺内寻找什么东西，或是因为已经确认他要找的东西已经不在寺内了，所以他才会开始在寺门前守候。
十方沉默不言，视线像是看去了很远的地方，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只是在放空思绪。
莫求心中有些不自在，再是问道：“大师兄见过……狐狸吗？”
“看来你真的见到过她。”十方开口，却又是让莫求心中狠狠一颤。
“两年前那次……”十方道：“你在灌木丛中看见之物，其实你知道那是狐狸吧。”
十方问得直白，莫求本就有些心虚，现在在听了十方的问题后无意识便点了头。
闻十方继续言：“或许她已经不喜欢这个地方了……”
莫求不甚能听懂他大师兄在说什么，却隐隐能感觉到这人周身的失望和失落，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悔。
“大师兄……我其实……”莫求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这个勇气说出来。
十方唇角边上勾勒出一抹苦笑意味，在这样深的夜将他的悲伤一览无余地表现出来。
十方开口：“要是哪日你再见到两年前的那只小狐狸，告诉我好吗？”
他说得真挚，莫求皱着眉头，很是认真的一点头。
莫求问：“大师兄，你曾害怕过什么吗？比如说那些来历不明又有神秘力量的东西？”
十方思索一瞬，听莫求这么说，他脑海中出现的只是兰因的影子而已。
浅浅一笑，十方开口：“不曾害怕。”
这一晚，莫求与十方说了许多的话。
十方也终于坚定了自己今后想走的道路。
一月后，不妄住持圆寂。
晃间寺上下举行圆寂之礼，当年受过不妄住持救命之恩的圣上更是亲临晃间寺，一时之间这又让晃间寺成了大家口中议论的话题。
圣上说，要将晃间寺定为皇宫大寺，却是被十方拒绝了。 菩提启妖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