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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江湖】双生（4）
朝歌是个很看脸的半魅，但与毕方这个生得丑的半魅相处久了之后，忽然变得不是那么在乎所谓的相貌了。
要说她为何会如此在乎一个人的外貌，这就是一段很长的故事了。
朝歌生得美，在半魅的世界中就是个神女一般的存在，这为她带来了很多桃花，却屡屡都是些烂桃花。
明明是受万人追捧的半魅，却一直孤单的游离到了如今。
这是朝歌与毕方简单说的。
毕方喜欢听朝歌说话，单单是看着她说话的神情他便晓得，她一定是个十分自信的半魅。
恰巧毕方会被她这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吸引，每次看见朝歌，他便会感到一种温暖，会想要不由自主再多看她两眼。
朝歌发现，直接问：“你总是盯着我看做什么？因为我生得好看。”
她说话总是这么直白，似乎是将自己的内心在对方面前剖析出来，对毕方来说，这种纯粹是他很难见到的。
毕方浅笑着摇摇头。
朝歌微微蹙眉，“那就是说你觉得我生得丑？”
“为何不是美就是丑？”毕方问：“在你的世界中，只有极端而没有折中吗？”
亭外还在飘着大雨，微微盖去毕方本就轻柔的声音。
今天是朝歌主动来亭子这处寻毕方。说起来，两人第一次遇见便是在这里。
毕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便在遇见了朝歌之后一直待在这里。两人投缘，此后便时常见面。
毕方与朝歌，其实都是很孤独的半魅。
但按照常理，朝歌每次来的时候面上总是带着笑意，又或是无限风光，不过今日，却显得忧心忡忡。
毕方擅于洞察，自然是看出来了。
朝歌不语，这次果真是不怎么开心。要是换做平常，她早就回嘴了，她就是个不将话题聊死不罢休的半魅。
毕方问：“是有什么心事吗？不妨跟我说说，我没有其他的朋友，是个很秘密的谈话对象。”
朝歌半耷拉着头，面上写满了“我有心事”几个字，但就是一直都没有开口。
毕方也就不问了，安静坐在她身边，不时飘雨改了方向他也就稍稍挪位去为她挡雨。
朝歌不说话，他也就跟着沉默了将近一小时，最后还是她按捺不住，好奇问：“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有什么心事么？问一遍就不问了，一点都不真心……”
毕方瞧着她这副应是从哪受了委屈的样子很是新奇，不由得便是浅浅一笑，“你不想说，我便不多问。要是你决定说了，我也会认真听。”
“你还真是无趣。”朝歌抱怨一句，两手托着下巴看亭外飘雨。
一会之后，自言自语：“明明你这么无趣，我干嘛还总是来找你……我也是无趣……”
这一整天她都很沉闷，不知道是在跟谁生气。似乎想要毕方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可当他真的问出口时，她便吞吐着说不出来。
从清晨坐到黄昏垂下，朝歌与毕方这两个只能在白昼存在的半魅便瞬间消失不见。
亭中霎时空无一人，更似从未有人存在，丝毫痕迹不留。
暮夕在等子桑的到来。
他们约好在人间的祭灶日过后还要再见面。两人都喜欢很彼此在一起的时间，仿佛只要他们待在一起，各自心中的那份不安和恐惧就会消失不见。
暮夕和子桑似乎都成了彼此内心的一处依靠。
一直等到街上人烟散去之后子桑才出现，气喘吁吁，应是急忙赶来的。
暮夕一见到子桑便露出笑容，“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忘记了。”
子桑直起腰来冲她温柔一笑，拉过她的手腕又开始一次奔跑。
暮夕莫名却因能跟子桑待在一起而心安满足，义无反顾的跟着他跑，问：“跑这么急是怎么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前头的子桑眸中含笑回首瞧她，迎面而来的风将他的墨发吹得散乱，却给她一种格外肆意随性的感觉。
子桑开口：“带你去看你从没看过的东西！”
期待和雀跃骤然在暮夕面上绽放开来，视线不由得垂下去看被子桑牵着的手。这个半魅身上好温暖，带着一种她从来都没有的暖意，像是要暖化掉她整个人一般，让她产生一种想永远握住这只手的错觉。
微微回握，不知子桑有没有发现。
不久之后，子桑和暮夕赶去河畔边上，而河畔的那头正在放烟火。那边的人不多，却放着很美的烟火，绚烂绽放，在夜空中留下一道独特的痕迹。
“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看的东西吗？”暮夕堵着耳朵侧到子桑身边去说话，脸颊被烟火的光芒映射，带出不一样的光彩。
子桑点头，看见她笑，他比她还要开心，眼眸之中怀着宠溺的意味一直瞧着她，“你说你从没见过烟火，眼下我们就来看看，以后我还会带你去看很多你想看的东西，我们一起见证好么？”
克制不住的动容流露出来，暮夕听着子桑的话却要装作因烟火的动静太大而什么都没听见。
而那份不受控制的动容很快便淹没在她僵笑着的情绪之中。
子桑这是多么重的一句话啊，她很想做出同样的承诺。
可，她真的可以吗？
“我们是只能在夜晚存在的半魅，等太阳出来了，我们就会消失了。”
坐在山顶上瞧着还是暗色一片的东方，暮夕出言。
子桑轻嗯一声，“体会一次一起消失的感觉，也不错。”
他们上到山顶，打算看日出。
或许能看见，又或许他们会在日出的那一秒就消失。对于暮夕和子桑这种只能生活在黑暗中的半魅来说，一起看一次日出该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忽然有些惆怅，暮夕侧首去看满心欢喜的子桑，眸光隐隐流转，带着一番永远不能告诉他的秘密。
她开口：“子桑，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也喜欢和你一起去做从没做过的事……”
尾音落下，是一副话没说完的模样，可到这里，暮夕却不能接着往下说。
子桑疑惑嗯一声，正好东方有要泛白的迹象。
子桑兴奋一指山顶上像是要升起的一抹和煦，“好像太阳要出来了！”
再将视线转到暮夕那侧时，她却已经消失了。
黑夜与黎明交替的那一瞬间，暮夕离开了子桑，手中握着一盏琉璃灯，头也不回的用尽全速离开这里。
从子桑身边逃离，生怕自己犹豫一瞬便会放下这盏琉璃灯而回到他身边。
她去往的方向还未被初阳普照，前路依旧一片黑暗，就是她永远都无法逃离的那个黑色深渊。
渐渐的，视线中显现出一位身着玄色袍子，墨发及踝，手执长铃的老翁。
“魅大人……”暮夕低着头，很不想面对这个现实。
嘶哑沧桑的声音从这位魅大人口中传出：“琉璃盏内收集得如何了？”
暮夕捧着琉璃盏的手稍显犹豫，沉默不语。
魅大人瞧她一眼，下一瞬朝歌便从他身后出现。
“你……”暮夕眼瞳瞬间增大，“你为何能出现？”
话音才落，初生的和煦已有一缕洒向了暮夕所在的位置。
朝歌眸中平静，视线一直锁在暮夕不肯交出的琉璃盏上。她冷漠开口：“时间不多，你是真的动情了？”
所问无情，似乎朝歌没有心。
虽她的话语如往常那般冷漠，可暮夕就是能分辨出来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朝歌了。
暮夕苦笑，“难道你没有？”
朝歌微微移开视线，却是不语。
暖阳升起，为这阴暗的一处地方带来光亮，便是在最后的一瞬，朝歌对暮夕说：“一定要完成那件事！”
音落，暮夕消失，便是朝歌存在的时间。 菩提启妖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