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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江湖】双生（6）
毕方与子桑的半魅魂魄被聚集在琉璃盏中，经过一日一夜的融合，总算是聚成了足够的气息，让朝歌与暮夕变成最初的那个女子。
青衣。
只不过，现在的青衣只是一份完整的魂魄。
当这份魂魄进入到那个身体之后，她便可以如愿踏入寻常人家，见到她一直想再见一面的那个大哥哥，陪在他身边。
公仪家。
睡了很久的白楚楚终于醒了。
微微撑开眼来，视线不由得环视四下一遭，偌大的房间除了她并没有第二个人在。
这就是公仪家么？她终于进到这里来了么？
身体很是酸痛，以灵魂之身进入另一个身体中着实是一件很费神的事情。
对了，眼下的白楚楚已经不再是与公仪玖成婚的那个白家小姐，而是青衣。
是朝歌与暮夕的完整体。
在床榻上躺了很久，总算是感觉身体上有些力气了。只是，现在就移动恐怕还是有些困难。
虽身体上承受着痛苦，可她去却不由得绽开一抹笑意。
终于进到了这里，以后就可以陪在他身边了吧。只要能跟他呆在一起，要她吃多少苦她都愿意。
心安的闭上眼再休息一番，她等着可以行动的时候就去见公仪玖。
没过多久，浅睡的她便被一阵动静吵醒。
有人在哭？
身体还是很难动弹，可已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
躺在床上喊了两声，并没有人来照理她。勉强着起来驱使这副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青衣每走一步就像有一把利刃在她心头划上一刀，她晓得这是因为魂魄才刚刚进入身躯，还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
不过是走到房门的几步路程而已，对她来说已是很艰难的一段距离。
声音是从南苑那边传来的？费力推开门一看，外头已拉起了条条白布，下人们也穿上了白色丧服，纷纷聚在公仪玖房间外头。
是他出事了？
青衣心下一怔，强忍着不安和疼痛挪步去往公仪玖那处。
心下越发不安起来，究竟是怎么了！
而当她停步于公仪玖房门前时，简直不敢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公仪玖死了。
眼眸和身躯都有一瞬间的怔住，是她来晚了还是他出了意外的事？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死！
青衣颤抖，瞧着眼前这些人惺惺作态的哭着，瞧着那处崭新的棺木，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到让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她与魅大人做了交易，他怎么会死呢！他不是应该还有半年的寿命么……这半年寿命应该可以等她来救他了啊！为什么死了！
青衣身躯不稳往后退去一步，忽而感觉背后受到搀扶，是个身上带着和魅大人一样气息的老妇。
青衣能看见她。
“舍弃魅的灵力来做一个凡人，值不值得？”魅婆婆问。
青衣苦笑着，值不值得她已经不知道了。
公仪玖死了，在这世上或许再没有能让她说出“值得”二字的事了吧。
“魅婆婆为何会出现在凡人家中……”青衣开口，便正是在她音落的这一瞬间，一个想法猛然撞入她脑海之中，即刻转了视线去看魅婆婆。
魅婆婆面无表情，“你们这些人的男女之情我这个老太婆不懂，不过，在魅的世界中只有以交易维系起来的关系，你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青衣是魅，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魅。
微微启唇，青衣想说些什么却先颤抖起来，“他找你做交易了？”
魅婆婆看着青衣，已然洞晓一切，“在你和魅大人做交易之前。”
青衣眼前一白，终究还是错过了么？
魅婆婆说，公仪玖以容貌和余下的性命同她做了交易。他变成了毕方和子桑两个半魅，为的是寻找一个他曾遇见的小女孩。
青衣不敢往下听，脑中浮现的尽是毕方与子桑的模样，他们的谈吐，他们的每一个神情，不都是公仪玖的模样么？
可，她在那时候居然丝毫都没察觉到。
魅婆婆说公仪玖是在寻找一个小女孩……而她，又何尝不是在寻找一个大哥哥？
魅婆婆开口：“我同魅大人素来不合，别说他不知道公仪玖已经和我做了交易的事，即便他知道，也会继续这次的交易。如我所说，在魅的世界中，交易是最被看重的。至于旁人的生死，与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魅婆婆万分平静道出此话，青衣明白，她也是魅，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她为何会与魅大人做交易？权权因为她是个最低等的魅，无法像魅婆婆或魅大人那样进入寻常人家。可，命运的捉弄偏叫她遇上了一个男子，一个对她很温柔的男子，一个在她垂死之际救了她的男子。
几个月前。
青衣大意与来京城觅梦的魅走散，修为低下的她受不了严寒霜冻，更因进不了凡人的家中而只能在大街上寻找一个避雪之地。可，她还是没能抗住重重袭来的霜冻。
就在她被冻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时，是公仪玖出现在她眼前。
给了她温暖的裘衣。
便正是那一瞬间的那一目，已经足够让这个年级不大的魅永远记住公仪玖这个人。
她活了下来，她想报答他，想找到他。
辗转打听，她得知了他的身份。可，因她是魅，所以无法进入寻常人家。
明明是近在眼前的一个人，她却因隔着一重不同的身份而没办法见到他。
后来，她听说公仪玖生病了，京城之中各大名医都束手无策。于是她开始担心了。越发想看看他，想陪在他身边。即便自己帮不上忙，她也想将曾在他那处得到的温暖分一些给他。
所以，她想变成人，想进入公仪家。
与魅大人做交易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她献出了魅的修为灵力，将自己变成朝歌和暮夕两个半魅。
只要在将琉璃盏中吸满其他半魅的魂魄，她便可以借着这些魂魄成人，进入到早就看准的身躯之中。
她如愿了。
一变成半魅进入半魅的世界后，朝歌与暮夕便分别遇上了毕方和子桑。
毕方和子桑对她们格外好，总是很温柔，很珍惜跟她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时光。
可，对于朝歌和暮夕来说，她们是怀着目的的。
吸取毕方和子桑的魂魄，只为复活公仪玖。
可，朝歌与暮夕永远都不知道，原来他们吸走的魂魄正是那人的魂魄。或者说，是她亲手夺了公仪玖最后存在于世的机会。
所以，在她如愿进入白楚楚身躯的那一秒，他的公仪玖大哥哥便死了啊……
青衣苦笑了一阵又一阵，她想，为何毕方子桑宁愿死都不离开朝歌和暮夕？
或许，早在她察觉之前公仪玖便认出了她。
他早就找到了她，将她当作手心中人那般捧着，宠着。
只是最终，是她亲手杀了他。
浊气的光芒消失，相欢与浊气中妖精的魂魄相通也便到此为止。
相欢瞧着手中依旧乖巧的浊气，开口：“其实世上就是有这般无奈的事情。你为了他放弃，殊不知在世界的另一面亦是有一人为了你而放弃……小妖精，有些执念，还是应该放下。”
隔了一段时间再重操旧业，相欢的话还是如往常一般说得甚溜。
小妖精在她手中打转，她能感觉到这小妖精的不安。
也不知这小妖精作为浊气究竟在这世间徘徊了多久，该是有多么无处可去才会在佛像前头待着。
心下不忍，相欢看一眼风澜，他便会意她的意思。
风澜微微一点头便在手中化开灵力。
相欢问：“小妖精，我有菩提香可为你提供安身之所，你愿意进来么？”
小妖精安分在她手心躺着，她便明白了。
青衣与公仪玖的事情不可回转，可，青衣不该永远都被这样一重梦魇所囚。
进入菩提香中吧，这样，至少可为她满是疮痍的内心寻得一个安身之所。
片刻之后，浊气于相欢掌心消失，进入风澜所化的菩提香内，敛了所有光芒。 菩提启妖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