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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到家里,已经比平时晚了一小时,静娴已然回来。正海赶紧上前解释:“干娘,今天先生说有些文件要我誊抄,都弄完就晚了一些。”静娴也没太在意,只说:“以后要是先生有事,让司机先送个信回来,或是让莲舟先回来。他一个人在学校呆那么久,也不安全。”正海赔笑着说:“是,我记住了。我让浣竹先去找了莲舟的,等我弄完了事情才接他们一起回来的。”说着就要拉着浣竹和莲舟回书房做功课,静娴不免问一句:“今天在学校呆那么久,功课还没做完?”三个人都是一愣,还是正海先反应过来:“我功课还没做,浣竹说今天想画幅画儿送同学。莲舟也跟我们去书房,他这两日字写的越发不好,我一会儿写个仿子给他。”莲舟见正海没来由地编派他,很不高兴,撅着小嘴却不敢申辩。静娴点点头:“是了,莲舟这孩子字写的比你和你二叔都差远了,你知道上心教他就好。”说完,就看着三个小的去书房,自己上楼去了。
一进书房,莲舟就说:“哎呀,真吓死我了。正海哥哥你胆子真大,能编这么大一篇谎话。二叔说撒谎骗人要进祠堂挨家法板子的。”正海很淡定,脸上没什么表情,一边拿出书来准备做功课,一边说:“那你说怎么办,我不撒这个谎,能把你今天这个事情给圆过去吗?还不是为了你!”莲舟赶忙笑嘻嘻地说:“是,我知道。不过,你下回换个理由,别老说我,娘听说我字写的不好,又不教出去玩了。再说正海哥,反正你也不姓沈,也不用进我们家祠堂,你不用怕。”正海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浣竹,又立即恢复了平静,开始做功课。
一时间三个人都安静下来,浣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条。这些纸条都是正海在课余时间帮她裁好的,每张都是四指来宽,用于平时两人交流聊天。而两人写过的纸条,正海也都收着,积攒一个月就钉成一小本,还在上面注明时间。
今天这张纸条,是浣竹写给莲舟的,只问了一句话:“你以后也不会跟你娘走吧?”莲舟没说话,在纸条上写“我不会走,我舍不得姐姐的。”想了想又写“我也舍不得娘,舍不得二叔和正海哥哥”浣竹摸摸莲舟的头发,高兴地笑了。莲舟没笑,这个题目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太难了。他在沈园里过的每一天都是高高兴兴的,他得到了这里所有人的疼爱,即使有时候犯了错误挨了罚,也并没有想过要离开。但是他对于生母有天然的依恋,这么多年来,也不曾忘记自己的亲娘。只是小孩子的直觉告诉他,他回到静娴身边,还是能见到亲娘的,而如果回去亲娘那里,可能再也见不到家里的这些人了。
自从照石离开上海,正海就接替他当了女工学校的国文教师。后来照泉也去了湖南,学校的事务没有人经管,静娴又忙的脱不开身,思前想后委托了祝兰心管理女工学校。祝家是上海滩上的金融世家,兰心从银行寻了几位职员来教学生们记账算账。女工学校里的学生多是家庭主妇,银行职员教的账目课程颇受欢迎。正海受了这个启发,竟然自己给学生们编了一套国文教材,再不跟照石一样教大家《千字文》了。
他的国文教材里,都是大街上的招牌,厂里的公告,和生活中常见的食物器具。浣竹还帮他把那些招牌、用具都画成画儿,刻在蜡纸上,最终两人得意洋洋地拿着蜡纸,推着油印辊子,印出了第一批课本。兰心看了两人编的教材,大为惊讶,特意跑了一趟沈家,当着静娴的面,把两个孩子上上下下地夸赞了一番。静娴也很是高兴,搂着两个孩子说:“我的正海和浣竹都是最最聪明的。”莲舟有些吃味,挤进静娴的怀里问:“娘,还有我呢?”静娴捏着他的脸蛋“你也是个聪明孩子,就是太贪玩,不如你哥哥姐姐肯下功夫。”莲舟不开心,撅着嘴,在家里,他从来都是占上风的,今天是被哥哥姐姐比下去了。正海刮着他的鼻梁笑:“哟,娘说你两句还不开心了?谁整天就知道在女工学校的院子里疯跑来着?”莲舟不满意地说:“我才没疯跑,我是跟阿南一起玩的。他没上过学,我还教他识字了呢。”说完,他像想起什么似的,问正海:“哥哥,阿南说到下半年他就十二岁了,他娘要送他去工厂里学徒呢。我明年就十二岁了,我到时候能做什么?”正海歪头想了想,“你十二岁就要上中学了。哥哥快要去念大学了,到时候你得负责保护姐姐。”
照石跟着部队一路上风尘仆仆从广东打到湖南。他们炮兵团的大炮发挥了巨大威力,一天一夜便攻占了长沙城。进城后还没来得及抹干净脸上的灰土,就有人叫:“党代表,师部来消息,让你过去一趟!”照石从战士手里接过毛巾,从水壶里倒些冷水,随便抹了抹脸,就赶去了师部。师部安排在一座小学里,他刚走到学校门口,已有一位师部的参谋在等他了。那个参谋也是黄埔的学长,两人早已相熟,一见面就说:“这次攻城,你们连立了头功呀!最先破城,跟步兵配合的最好。”照石总是很谦虚:“嗐,东征的时候在配合上吃过亏,就特意关注了一下。”接着他又很奇怪:“就算我们连立了头功,也不用我来领功啊,怎么不找连长?”参谋拍拍他的肩膀:“叫你来可不是领赏的,是有人要见你。”“见我?”参谋卖个关子,并不告诉他究竟是谁,照石满腹狐疑地跟着他,一直走到校长室临时改的师长办公室。在办公室外照石拉住那参谋的袖子:“你没搞错吧,师长要见我?要干什么?”参谋笑嘻嘻地说:“我要是没有金牌令箭,有几个胆子敢随便把人往师长这儿领?你进去就知道啦!”照石恨他不肯说实情,自己也不肯冒然进去,冲参谋努着嘴儿,“你先去通报,我站外头听着。”参谋指着他的鼻子:“你小子,挺精啊。还怕我拿你当枪使不成?”但也没推辞笑着喊了声“报告!”就进了办公室。照石在门外听到参谋报告“沈照石来了,在门外候着。”没听到师长说什么,只见门打开,参谋笑嘻嘻地说:“党代表,请吧。”
照石整了整军容,抬头挺胸目不斜视进了师长办公室,看见办公桌后正襟危坐着一名少将军官,立即立正敬礼“报告长官,炮兵团二连党代表沈照石前来报到,请训示!”师长哈哈大笑,指着房间南侧窗下沙发上坐着的两位客人说:“你还是听这两位训示吧。”照石这才把头转过去,看向两位客人,这一看不要紧,让他真是又惊又喜。 故园烽烟旧时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