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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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大娘子与颜顾氏,终于在钟楼所在的院门口相遇。
她们两个,昔日还是可以一起玩骨牌的好牌友,自从两年前为儿女事情闹得不欢而散后,就已经再不曾见面。
曹大娘子碍于官与民的身份尊卑,虽不大情愿,可还是朝颜顾氏福了一下身子,幅度拿捏的恰到好处,既不失礼数,也不会显得太掉价。
颜顾氏见她浑不似以前那般咄咄逼人,也尴尬的颔首回礼。
因都念着自己的孩儿,两人也不寒暄,只一起朝钟楼走去。
也不知道这个洛小媒人又打什么主意,有事情不当面来述,只递送一封书信,说是两个孩子现下都在钟楼处。
若不是看到落款是洛时节,她们简直能吓个半死,什么事情需要搞得这么郑重其事。
信里还说,希望两家人能够再见一面,有啥好见面的,洛小媒人真是多此一举。
她们之间,早已经无话可说了。
本不想来,但一看到信里说,对方母亲会如约而至……既然这样,自己也该大度些,至少面子不能丢,气量不能输。
不就是见一面,自己还不至于这么小家子气。
况且两个孩子又见面了,她们俩倒是真想看看,这俩孩子是怎么相处的。
正想着,两人已经走到了钟楼不远处,颜顾氏和曹大娘子不约而同,都十分自然地往墙边一躲,只露出半个脑袋,屏气凝神盯着钟楼下的两人。
日头渐渐落下,傍晚的鼓声再次响起,两个孩子却似乎并不在意,依旧在空地上练习步子。
颜曲极其不适应一个人走路,总是走走停停,困难的很,章安儿一边鼓励他,一边频频提醒他走路的注意事项 。
曹大娘子瞅着安儿脸上那天真烂漫又极有耐心的笑容,心里竟有些酸涩。
这样的笑脸,她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了?
再偏头瞅一眼颜顾氏,竟也和她一样,红着眼睛不吭声。
也是,颜曲瞎了以后,这行动还不如安儿利落,走起路也是磕磕绊绊,十分不顺。
若不是安儿一直从旁鼓励指点,颜曲定然更无措。
颜顾氏抹了把眼泪,就这么一会儿,便看不下去了,转身就走。曹大娘子见状,不由也跟上前去。
颜顾氏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心里压抑的很,扶住墙壁,第一次情绪失控,哭道:
“我的曲儿……以后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他该怎么受得了……”
曹大娘子心里动容:“你又何必那么悲观,你看我们家安儿,虽然看不见,不也活的好好的。”
“那不一样!”颜顾氏歇斯底里,“曲儿他从小就对兵法有天赋,他是有志向的!就连朝里的几位大将军,都夸他天资聪颖,是天生的将才!他一直想像他大哥一样,能在战场上有所作为,可是现在,他连走路都不行,我真怕他……”
其实她一直都懂洛姑娘说的那句话,连医官都告诉过她,曲儿有郁结,怕他久病成困。
她偏不信,不信自己的儿子这般羸弱,小小疾病就能束住他。
可如今亲眼看到,却还是,接受不能。
想来这么多年,一直不肯面对现实的,不是颜曲,而是她这个母亲。
曹大娘子听到她说那句“不一样”时,本想抢白一句,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爹娘的心头肉,还分啥好坏?
可又看她是真难过,况且颜曲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变成半个废人,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反正颜二公子也不会一直瞎着,总有好的一天,现在是不济了些,以后眼睛好了,又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
此话正说到颜顾氏的痛处。
医官前些天刚对她说过,颜曲的病,只怕是……
“曲儿一向要强,自尊心也强,你说他以后要是一直这样,心里会不会——”
“不会的不会的。”
曹大娘子随口而出。
可转念又一想,觉得颜顾氏担忧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颜曲当年可是朝堂上最被看重的后辈,转脸一下子从高处跌落谷底,四五年里都过得像个废人一样,这种绝望,想想也觉得,可能比死还难受。
“你说你,这么多年了,怎么到现在才想起这茬来,早干嘛去了,一开始就该想到这个问题的!”
“我——”颜顾氏觉得,自己真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你说颜曲心里,会不会落下什么毛病?!医官总说要静心修养,想来是了,他定然心里不痛快的很……”
可他从来也没有对她说过,这孩子,有什么总装在心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露。
颜顾氏越想越心疼,掩面大哭起来。
曹大娘子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眼看日头渐落,两个孩子势必就要回来,要是被他们瞅见,成何体统。
一跺脚:“你也别哭了!左右颜曲还没怎么着呢,你倒是先哭上了,这孩子瞎了四五年,要有问题早有了,还用等到现在?”
“再说,还有我家安儿开导,她比你强,想来早把他郁结梳理得顺顺当当,否则现在就不是学学步子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就先回去,莫在孩子面前哭哭啼啼,不成样子。”
曹大娘子把心力交瘁的颜顾氏搀回小院儿,交到颜府下人手中后,她才满腹心事地回了自己住处。
眼看日落,暮色四合,章安儿才和颜曲告别,由各自下人陪同回去。
洛时节一直目送他们走远,才放下心来,喘了口气。
这一天可算平安度过。
回家的路上,洛时节心情舒畅,问从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一直默默看着整件事情的莫辞彦:
“你说经过今天的事情后,颜顾氏心里会接纳章安儿吗?”
莫辞彦望了她一眼,还是坦白道:“希望不大。”
“为啥啊?那五成呢?五成有吗?”
“那你太低估颜顾氏了。”
洛时节被他说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此话何意?难道那颜顾氏心就是石头做的吗?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儿子想想?!”
他们两情相悦,真心相爱,即便后来颜曲生病了,瞎了,也没有放弃。这样可以同甘共苦的感情,就是石头见了,都会动容几分。
她还偏不信,颜顾氏能不为所动。
“我看你才是真的石头心,一点也不懂感情~”
洛时节气哼哼怼了他一句,头也不回地走远,丝毫不想再理睬身后的人。
可是,诚如莫辞彦所言。
第二天,两家人都十分默契的离开了寺院,回到了府邸。
洛时节从隆安寺出来,去了趟颜家,可是颜家大门紧闭,无论洛时节怎么说,门子始终没有为她通报,想来是颜顾氏的意思了。
最终还是颜府的管家出来告诉洛时节,颜顾氏已经为颜曲选好良家子了。
是治书侍御史的女儿,姓崔,在建康素有才女的名气,写得一手好字,不日就会下扬州游玩,到时候也会来颜家别院小住。
管家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
洛时节想,这下可好,这第四个障碍也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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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坡上,洛时节无精打采地找到正在晾衣服的莫辞彦,服气地问道:“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颜顾氏宁愿让颜曲娶一个不相干的人,也不愿意接受章安儿。
莫辞彦正在晾晒幔帘,好像没有听见她说话,她一边嘟嘟囔囔愤愤不平,一边帮着他把厚重的布幔搭到架子上,复问了一遍,对方依旧没有搭理她。
难道是昨天晚上说他是石头心,他生气了?
不会那么小心眼吧。
想到这个,洛时节又偷眼瞅了瞅莫辞彦,见他依然聚精会神忙着手里的活,压根没看她。
完了,肯定是生气了。
她立刻堆满笑脸,十分殷勤又无微不至地跟在莫辞彦身后,帮他忙这忙那。
一大盆的布幔晾下来,不由有些吃力。
“……下次再有这样的重活……还是叫青青帮忙吧,这东西沾了水,实在是……太重……”
洛时节小小的身板高高举着湿重的布帘子,眼看怎么举也举不到竹竿上,身后忽然有人替她接过,仔仔细细帮她挂好。
洛时节一抬头,就看到莫辞彦那双好看的眉眼。趁他专心晾东西的空隙,又狠狠注视了一会儿,才笑盈盈讨好道:
“莫辞彦,你不生气了吧。”
“小的怎么会生小娘子的气呢。”
“你看你,你肯定是生气了,我昨天就是随口一说,无心之语,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
见莫辞彦终于肯理她,她立刻问道:“你说颜顾氏为什么就不肯接受章安儿呢?明明我昨天还看她泣泪如雨,感动得很呢!”
“她那是心疼她儿子而已,和小娘子说的感动,估计不是一回事情。”
“你这话是何意?!”洛时节一急,就有点上火,赶紧收起自己的情绪,好声好气追问道:
“你意思是,颜顾氏无论怎么样都不会接受章安儿了?”
又有些明白过来:“还是因为仕族不与商贾通婚的恶习吗?颜家也太死板了些,宋国又不是没有仕族商贾通婚的例子,为啥就他们颜家不行。”
莫辞彦微微一笑:“小娘子可算说到点子上了。”
“仕商通婚本来也无伤大雅,但偏也就是颜家不行。”
“那,这到底是为啥呀?”
“因为颜曲的舅舅是太学博士,他才是颜家不与商贾通婚的原因所在。”
颜曲的舅舅?不就是颜顾氏的娘家兄弟吗?这嫁娶的事情咋又和他舅舅扯上关系了?
“太学博士又怎么了?”洛时节茫然。
“颜家在朝堂上地位虽高,可也得有人在背后支持才行。如今朝堂上与颜家站在一起的绝大多数仕族,都曾是这个太学博士的学生。太学培养的学生以后会站在谁的背后,谁也说不准,可是他保举做了官的学生,就一定会站在颜家的身后。颜家和顾家的关系,可想而知。”
洛时节咋舌:“原来颜家和顾家是政治联姻。”
“顾家这个舅舅,是实打实的刻板严谨,也最重风评教化,如果妹夫的儿子娶了商贾之女,那就是在扇他的耳光。且,你刚刚说的那个崔氏女,多半就是他给保的媒。”
毕竟,这太像顾老先生的作风了。
听莫辞彦这样说,洛时节的脑子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感情颜顾氏根本不算是障碍,真正的障碍是她的那个兄长,太学博士。
“那怎么才能搞定这个太学博士?”
“也就只有颜家人能,你就别想了。”
洛时节哀叹,颜家顾家纠缠的太多,她能做的实在少之又少。
“那我还能做什么?”
莫辞彦想了想:“至少那个崔氏女,你还可以搞定。”
“那淮季呢?
“自有章小姐拖着,等一切尘埃落定,还怕他翻天不成。”
“那倒是。”
洛时节又重新打量了一眼这个正在细细理顺布幔的郎君。
疑惑道:“莫辞彦,你怎么懂的那么多?”
她好像没有讲过这么多吧,什么太学博士,朝堂政治,她从来没有说过。
莫辞彦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看着她。
“可能是因为你懂的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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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颜曲和章安儿故事完结还有两张。
下一对有情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反正不会这么悲催就对了。 宋国小媒人的悲催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