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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似梦
南方的夏天似乎格外漫长，即便已经来了一个星期，我还是没有适应这里湿热的气候，昨日白天搬行李时有点中暑，晚上又为来到一个新环境而亢奋不已，在床上翻滚良久迟迟不能入睡，想必作为新生，大家的心情应该都一样吧……
……话虽这么说，其他人是什么想法我也只能靠猜了。
因为正如某位前辈说的那样，我居然真的成为分宿舍时被落单的那位；公布新生宿舍安排的当天，我孤零零地坐在床位边等到天黑，也没有人再来报道。
啊啊，万岁，我要独享单间四年了。
一想到那两位古怪的前辈和他们所说的古怪事情——对了他们名字叫什么来着——我的心里就抽紧成一团，一股强烈的感觉闪电般席卷全身，连手指都微微发抖。
似乎正是由他们一手策划，我和邹梓都被卷入了一场不可思议的事件中，但是究竟是什么事情，我到现在也不太清楚，也不知是因为我悟性浅，还是因为他们不想透露太多，说话遮遮掩掩。
漫漫长夜里，连聒噪的蝉都噤声不言，我反复抚摸放在枕边的那本破旧的山海经，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睡着了。
梦里，我和邹梓重访了鲁娜学姐的小店，她依旧请我们吃了大碗的芒果冰，我正睡得口干舌燥，便迫不及待地伸出勺子——
——这时，芒果冰里突然窜出一条黑蛇。
不仅如此，邹梓和鲁娜也都突然变成了蛇，冲我吐着信子，恐吓地摇晃着身体，嘴里发出嘶嘶的低语：
“不要扔掉它，不要扔掉它……”
“知道了，不会扔掉那本书和书里的东西的。”我故作镇定地望着三条居高临下注视我的蛇，“能不能拜托你们，不要再出现在我的梦里，尤其是不要出现在食物里，我都快得厌食症了。”
说来也有趣，那三条蛇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一时间竟然僵住了，它们不知所措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最小的蛇犹犹豫豫开口道：
“那个，我是受监察司委托来给新人提个醒，这是监察司新推出的服务……”
“你已经提醒过一次了，”我忍不住打断它的话，“我保证不会再扔那本倒霉的书了，可以取消这个服务了吗？”
听到我这么说，三条蛇看起来异常沮丧，让我不仅暗暗反省是不是把话说重了；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我非得在自己的梦里对着三条怪蛇内疚不已啊？
“知道了，以后不会再来打扰您了。”三条蛇轮流鞠躬，“请不要向监察司投诉我们。”
“等等，我是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因为最后一句喊的太过用力，居然把自己吵醒了，一睁眼，我还好好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只是刚才的不愉快梦境历历在目，就像真发生过一样。
我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回忆着那三条蛇，直到校园广播的报时声传入耳朵——
——呃呃呃！居然已经七点半了！
我叫景羽，是T大的一名普普通通的大一新生，今天是星期一，是我美妙大学生活的第一天，之前，我遇见了一系列怪事——
但是不管发生什么怪事我也不能第一天的第一节课就迟到啊！
我匆匆穿好衣服，端起脸盆和洗漱用具，那本山海经不太好随身携带，也一起扔到脸盆里吧。
推开宿舍的门，外面楼道上人来人往，有早课的学生大多已经着装洗漱完毕，正三五成群地往楼下走，还有几个和我一样赖床起晚的，只穿着大裤衩就抱着脸盆向水房跑去。
等轮到我用洗漱台的时候，水房里还剩下我和一个一头鸟窝发型的男生，我们两个都叼着牙刷满嘴泡沫，连说句天气不错都办不到。
为了避免尴尬，我随手翻了翻放在脸盆边的山海经，确认一下白发书签还在里面夹着。
站在旁边的鸟窝同学也斜眼看了一眼封皮，顿时眼睛瞪圆，连嘴上牙膏沫都没擦干净就拿着牙刷杯匆匆走开了。
啊啊啊不好，弄巧成拙了！我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可是仔细想想，哪个脑子正常人会在洗漱的时候也拿一本文言文书看到入神？
一定是被他当成怪人了。
事已至此，我长叹一声，只能假装什么事都发生，先去上课。
第一节早课的教室在公共教学楼，离宿舍区不算太远，不知出于怎样的想法，哪怕已经快到上课时间了，我却神使鬼差地饶了个远路，从湖边那条小路过去。
隔着湖畔能看到对面的生化大楼，朴素的白瓷砖和淡蓝色的玻璃在晨曦中闪烁着微光，一群刚下早自习的学生正有说有笑地走出大门。
我居然从中发现了邹梓的身影。
“晨读队今天有活动，我五点半就起床了~”邹梓灿烂笑着跑过来，“你要不要也来——”
“我就不来了，”我赶忙拒绝，“说实话，你怎么还有心情参加晨读队的活动……”
“什么……哦，那个呀，”邹梓一副恍然大悟表情，耸了耸肩，“这两个社团活动并不冲突呀。”
不是这个问题吧！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为什么要担心？学姐不是说了，有事就去秘密基地找她，”邹梓愉快地踢着一枚小石子，“刚才我倒是向晨读队的前辈们打听过海边发现了无头尸体的传闻，大家好像都不太愿意谈这件事呢。”
“等一下，这种事情就不要乱打听了，”我有气无力地制止她，“会显得我们像神经病。”
“不会啦，晨读队的前辈人很好的，只是那个时候他们的表情有点奇怪……”
从你这样文静的女生嘴里问出这么重口味的问题，换了谁都会觉得奇怪吧！我心里如是想道，嘴里却应了一句：“哪里奇怪？”
“唉，怎么说呢，有一个前辈说他曾经亲眼见过，我正准备问他看见了什么时，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好像……”邹梓困惑地挥了一下手，“……好像在梦游一样，然后他说他也不知道，我就不方便继续问下去了。”
接下来，邹梓兴致勃勃地给我安利晨读队，但是我完全没有听进去。
海滩上发生了怪事，甚至还有目击者，可是目击者却因为某种原因保持了沉默，其他人也闭口不谈，至今为止唯一能听到的传闻是发现了无头尸体，除此之外再无细节。
如果真像邹梓说的情况一样……那不就是集体催眠吗。
校园广播放送着音乐，学生成群结队有说有笑地去上课，世界照旧运行着。
然而这再平凡不过的一切，此刻在我看来却像隔着一层糊了水汽的玻璃一样，变得扭曲而不真实。 牧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