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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老师鼻尖上沁出细碎的汗珠，心里有些起急，可还是把说话的声音尽量控制得不慌不忙：“大家原地坐下，休息十分钟，我去找一下曹恺。”有些孩子坐下了，有的却还站着，有的嚷：“秦老师，我跟您一块儿去找他吧！”班长凑到她面前，建议说：“发动同学们从四个方向找吧。”她摇头：“那样更不好集合，说不定找到了曹恺又丢了别人。”她又大声嘱咐了一遍所有的孩子：“一定别离开这里，还有半小时咱们就要登车回城，一个也不能少哇！”说完转身去找曹恺，斜阳的金光裹着她的身影。原地休息的四年级孩子们有的坐在那儿吃剩余的零食，有的站着说笑嬉闹，个别男孩子说着风凉话：“得，咱们该到晚报上登寻人启事啦！”几个女孩子发动周围的同学一起大声呼唤：“曹——恺——！”可是公园的那一角尽是些树丛花草，还有一座苗条的抽象派不锈钢圆雕，引不出丝毫回音。

　　曹恺这孩子一向稳妥。今天的游园活动里，也体现出了他的这个优点。比如公园里有个区域放养了若干孔雀，有的同学就总想拿些面包饼干甚至冰激凌去逗喂孔雀，曹恺指着公园里设置的告示劝阻他们说：“这儿写着啦：请勿给放养动物喂食。”有片大草坪，不少游人在那上面坐着憩息，曹恺往里头去，有的被他阻止喂孔雀的同学就故意吆喝他：“嘿！请勿践踏草坪！”他笑嘻嘻地说：“这片草坪是允许游人进入的！你们怎么不看那儿的告示牌？”秦老师原来也没注意那告示牌，走近仔细一看，那上面确实写着：“此草坪允许进入。请勿将垃圾遗留在草坪上。”可就是这么一个曹恺，在秦老师宣布自由活动半小时，五点准时回到那不锈钢圆雕旁集合以后，竟一直到五点一刻还没有身影！

　　秦老师当老师眼看就五年整了。带孩子们春游、秋游也有不下六七次的经验。以前也曾出过一两回集合时找不到个别孩子的事，那都是因为自己组织安排上有纰漏，比如嘱咐孩子们“五点钟一定回到梅花鹿塑像前头集合”，自以为万无一失，却万没想到那公园另一处也有一尊类似的梅花鹿塑像，有个孩子就跑到那儿去集合，没看见老师同学，急得直哭。秦老师越来越深切地认识到，组织孩子们进行游览参观一类活动，实在属于必须事先把每一个细节都设计周到，而且启动后又要有充分的应变能力，那样的一项系统工程。如今家长们对自己的独生子女的金贵程度，原来就有铭心印象，现在自己也有了上幼儿园的女儿，那体会就更加刻骨。她一边往前搜索曹恺，一边检讨自己当天的安排，那个不锈钢的圆雕，进公园时就问了工作人员，整个公园里肯定是独一份的呀；而在宣布自由活动（主要是给孩子们在离园前有充裕的上厕所时间）解散以前，她也特别强调了千万不要跑远了，一定要准时回来的要求；现在孩子们都有手表，她还又嘱咐了他们解散前互相对对表……那为什么曹恺竟失踪了呢？

　　走近公共厕所，秦老师不顾一切地喊叫：“曹恺——”有点后悔没带个男生来；毫无反应；秦老师朝那边的幽径走去，只听有个声音阻止她：“那边不开放。”她扭过头，见是公园负责人老何，她问：“为什么？没写着游人止步呀！”老何走到一个立柱高过人头的圆形告示牌前，摸了下脑壳说：“怎么干的活儿？给插反了！”原来是他手下的人员粗心，把有“游人止步”字样的那一面朝向幽径里头了；老何便忙道歉解释：“这里边想开发个特殊的休闲区域，昨天才决定暂时禁游的……唉，现在有的临时工是文盲，干出这么可笑的事情来！”秦老师便跟他反映找不见一个男生，老何说那就赶快让广播室广播；俩人正商量着，忽然那边幽径里有个尖锐的声音饱含惊喜地呼叫她：“秦老师！”秦老师望过去，正是汗津津的曹恺，忙招呼他：“你呀你！急死人啦！快过来呀！”曹恺斜了那告示牌一眼，满脸委屈，跑到了曹老师身边……

　　原来，曹恺上完厕所，看看表还有十分钟时间，就想在附近找找有没有鸡爪枫——他在《课外语文》里看到一篇文章，对那种枫树有很生动的描写——结果他走进了那条幽径，深入了一段没有找到；他往回转时，看到那新漆的告示牌上赫然写着“游人止步”，便以为是记错了来路，往另外方向去找，结果越走越迷……绕到最后，他还是找到了这个部位，恰巧看见了秦老师正和一位叔叔在说话……

　　带着曹恺往集合地点走，秦老师心里很乱，曹恺这孩子凡事都按社会上的告示行动，应该表扬；可是社会上有时候会出现误导的告示，别说没有处事经验的孩子会上当受骗，就是自己这样的成年人，也难免一时茫然……怎样在严格遵守社会规范和遇事灵活应变之间使道德与功利平衡不悖呢？这可是一辈子也学不尽的功课啊…… 掐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