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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就数晚饭时候话多。
近来的话题是发财。
提起报摊上几份报纸都争相刊载的某女明星成了亿万富翁的消息,大家的心情都很难平静。
上职业高中的翠芬夹了块豆腐,搁到饭上,且不吃,挑起眉毛问:“上亿?可报上没说清楚,什么货币单位呢?人民币?美元?”
还在上初中的志昂就夹了个肉丸子,一边嚼着一边说:“还用问?当然是美元啦!”
刚把鸡蛋汤端上饭桌的母亲便感叹道:“那么多钱,可怎么花啊!”
志昂拿起勺儿就舀汤,一边嚷:“花还不好花?给我!我保证不出一个月,就全给花光!”又不等别人搭茬,吮干勺里的汤,仿佛那钱真是他的一样,以轻蔑的口吻说:“花!你们就知道花!钱是拿来生钱的!人家用那钱办公司,买地皮,玩股票,才叫来劲呢!光个人消费,能花出多少去?又有什么意思?”
奶奶咽完一口豆腐,迷迷瞪瞪地问:“一亿是个什么数儿?那票子得有多大?”
志昂撇嘴,刚想冲奶奶甩话,让父亲用眼色制止住了,父亲沉吟地说:“我们厂要有一亿,债也还了,新产品也顺利上马了……”
翠芬依旧挑着眉毛:“她哪儿来的那么多亿?就算一亿美元,凭她演几个电视剧,能得那么多吗?”
志昂立即反驳:“人家是给台湾拍的,好几十集哩!”
翠芬摇头:“就算好几百集吧,那制片人又有多少资产?制片人把自己的资产百分之百全给了她,怕也还顶不上一亿美元……那些个好莱坞的‘奥斯卡皇后’,又有谁趁一亿美元呢?王牌歌星麦当娜也不趁一亿!”
父亲说:“是呀是呀,一个大企业,上千的职工奋斗一年,也难挣出一亿的利润来,我说的还是一亿人民币……”
志昂大叫:“人家报上登的!”
母亲回想起一些往事,扒口饭说:“报上登的……我见多了!”
翠芬却把眉毛复归原处,舍远求近地说:“楼上那个方女士,报上不见一个字儿吧——才叫真富不露相哩,一亿她没有,谁那么吹谁肚皮炸破,可我估摸她怎么也赚了几百万的人民币……”
志昂撇嘴:“那她怎么还住咱们这楼?也没见她买辆奥迪、标致、夏利什么的停咱们窗户外头!”父亲忙说:“她可别买!楼下又没车库,谁帮她看着?半夜让贼撬了,咱们担不起责任!”
母亲冲他斜眼:“咱们担哪门子的责任?就算你会开车,他能疑到你头上来?”谈到这儿不禁感慨,“也就是咱们一点儿门路没有,人家怎么都发了哩!”
志昂紧跟上去:“我们班上,个的个的家长都比咱们阔上不知道多少倍!数学老不及格的‘咪三’,他穿的那件‘斯特法内’羊毛衫,你们猜多少钱买的?八百八!”
奶奶直摇头:“烧包儿!穿上能成仙么?”
翠芬明知那种羊毛衫的价码不到八百八只有三四百元,但不知怎么的心窝儿也痒了起来,因为反正三四百元已经够劲儿了,夸张它个一倍两倍的,算不上离谱,并且,不知为什么,像一种流行性感冒的病毒,大多数人都很难逃脱其传播,更难获得免疫力,你忍不住就加入那由猜测、臆断、狂想组合而成的发泄中:“我们学校有个搞服装设计的老师,一次外活就挣合资公司八十万的酬金!”
志昂质问她:“那他怎么还在你们那个破学校当老师?最不济他也可以自己开一家服装公司了!”
母亲顾不上挑剔姐弟二人角色的迅速对换,喝了勺汤,也叹口气说:“是呀是呀,我们单位一年前退休的孟姐,在医院门口开了个花店,凡去医院看望病人的都跟她那儿买鲜花,听说她去年净赚了一千万,正打算在全国搞鲜花联销店哩!”
轮到父亲沉不住气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搁,挺起胸脯说:“工厂的活人就都让尿给憋死了吗?三车间的老苟,成天地泡病号,一年多了,敢情人家是在外头倒卖钢材哩,他自己手里并没钢材,光是替别人搭桥,那回扣一拿,少说就是百八十万的……原来非法,所以都瞒着,如今上了明路,人家那也是一种劳动,听说楼都置了两座了!”
奶奶冲儿子白了一眼:“你亲眼见啦?”
都吃完了,吃得挺饱,也挺香,可心里头都不平衡:天上下金雨哩,可怎么光落到别人怀里,自家这里光见影儿光听响儿,却连点味儿也闻不到呢? 掐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