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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第一个电话打给一位熟人：“……什么？真的吗？你没听岔吧？真要把他换掉吗？都做出正式决定啦？……派谁来呀？还没定准？怎么定不准呀？……一旦定准就宣布他下台？……我早就料定有这一天嘛！……你还不知道，我那一直是敷衍他嘛！他算什么东西！我能当他的‘跟班’！他整个儿一个草包，一个浑蛋嘛！……”

　　他第二个电话打给一位同僚：“……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及时地向上面反映一下他的问题嘛！……什么？风声？什么风声？我没听到什么风声，你听到了吗？……我们最好是一起去，不要让上面认为是个人间的矛盾……都是些原则性问题嘛！……对了，他那回滥用公款，在会计那儿报销的那个数目，你过过目的吧？是多少？……我知道你当时是敢怒而不敢言……还有那回宴请外宾，他说的那个话，岂止是不得体！你记录还有吧？……我们一起去！竹筒倒豆子！……要有过得硬的材料才行啊！……要一锤子把他砸死！……那件事？唔，不好不好不好，我们不也拿了一点儿吗？让他狗急跳墙反咬一口就不好了！……对对对对……那就是个炮弹！你能马上找她查出个真凭实据吗？……狠了点？鲁迅遗训，痛打落水狗嘛！你犹豫什么？放开胆儿！……”

　　他第三个电话打给一位几年未通话的人：“……就是问个好问个好没别的没别的……咱们哥儿们，还有什么说的！你最近发在……上的那篇文章，真提气呀！……什么？提谁的气？你骂的也有我？嗨，骂我那还不是白骂！该骂！该！我确实就是那么一种人嘛！……不过‘浪子回头金不换’嘛！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嘛！……什么？不是宰相？别逗了，都知道了嘛！那浑蛋这就要拿下马了嘛！除了换你老兄，换谁能服众啊！……都说找你谈话了嘛！跟咱们哥儿们还保什么密？……你不感兴趣？……您这是怎么说哩！……好好好，不多打搅，恕罪恕罪！……”

　　他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搓手，咬嘴唇，捋头发，龇牙……这才打出了第四个电话：“……本该到您办公室去，详细面谈，实在是忍无可忍，所以不得不先在电话里反映反映……太不像话了嘛！弄得乌烟瘴气！……您说像这样的人，还能让他当一把手吗？……我早就想向您上面反映嘛，可是，一来是尽量顾全大局……二来，您也知道，其他几位同志，要么是多少跟他有粘连，不那么清爽，要么就光是一团的和气……所以我就做了工作嘛，打算尽快去您那儿，一起反映他的严重问题！……啊，您明天就要到外地考察？……先跟老曹他谈谈？……您月底才回来？……还让他去出席？……我也是为了把工作搞好嘛！……真不好意思，耽误了您这么多宝贵时间！……”

　　他发了一阵愣，站起来，坐下，又站起来，又坐下……眯眼皱眉，抖动嘴角……终于决定打出第五个电话：“……首长，还没睡啦？不是讽刺！你本来就是大家的首长、我的首长嘛！……他们没给你挂电话吗？我打探？打探个什么劲儿？……有屁放屁？好好好好，有屁有屁！……谣言满天飞嘛！唯恐天下不乱嘛！……还能是谁，头一个积极传谣的当然是他嘛！……什么？你知道你早晚下台？你又不是傻子？说穿了……嗨，实话实说，我担的就是这个心嘛！……你可不能疑神疑鬼！我对你还不算忠心耿耿？挨了多少骂，你也听见过嘛！……少来这套？我说，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就算你真要下，第一，我留你留不住，给你使劲儿，让你‘安全着陆’，这也算是跟你一场的情分吧？第二，别让那些个野心家占了你挪出来的坑儿，好赖让我接替你，你下了以后的利益，也有个保障嘛！……什么？我就是野心家？全是屁话？你瞧你，好心当了驴肝肺嘛！……是的是的是的……听你的听你的……骂吧骂吧……那还用说，不用你首长吩咐，你看我不是一有风吹草动，就赶紧给你通风报信嘛！……好好好你睡你睡，我浑蛋我浑蛋……” 掐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