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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大头娃娃舞

从《金瓶梅》说开去 刘心武 1964 2021-04-05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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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杨丽萍的舞蹈,觉得有种特别的美感。电视上看到一个采访她的节目,主持人问她平时如何练功,她的回答给我很深印象。大意是:舞蹈就是她生活的一部分,舞着就活着,活着就舞着,并不是为了登台表演才跳舞,他们老家的那些村民,至今仍然保持着自然起舞的习俗。树下水边,兴之所至,唱起来,舞起来,就像鸟儿要飞翔、花儿要开放一样,哪有什么练功一说?她说她一度被吸收到专业团体,也曾进练功房,按照学院派的规范,一式、二式……左右、右左……下腰、压腿、旋臂……结果,她觉得练完以后自己完全不会跳了!于是,后来她就再不那样练功,就是顺心性,自然而然地舞动身体,对于她来说,到了台上,也无所谓表演,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以舞蹈来延续自己的生命罢了。

  杨丽萍是白族人。前两年她把云南包括白族在内的民间舞蹈组合成《云南映象》,获得极大成功,她最近又组织了一台藏族的原生态舞蹈,反响也非常强烈。一位朋友看后跟我感叹:比较而言,现在的汉族,自然起舞的情景很少见了,以前的一些原生态的舞蹈,也面临失传的危险。我虽也随他叹息,但没有他那样悲观,我说像舞狮、舞龙、跑旱船、打腰鼓、扭秧歌……节庆日群众自发组织起来嬉戏的场面还是常见的,更何况现在不少晨练、晚练的人们,改编创造了不少舞蹈性很强的套路,像花扇舞、红绸舞、打花棍……都很流行。

  我特别想起了大头娃娃舞。五十几年前,我上小学的时候,就最喜欢套上用硬纸浆制成、外面彩绘的卡通大头,舞之蹈之。当时我们住的那个大四合院,传达室里屋总堆着一摞大头娃娃,好像是工会出钱置的,供院里大人、小孩随意取用娱乐。当然节庆日会拿它们当道具,在比较正式的联欢会上进行经过精心编排的舞蹈甚至短剧表演。但就在平时,比如星期日下午,甚至夏日晚饭后,也常有大人、孩子取出大头来套在头上,随意嬉戏,那情景,和杨丽萍所说的他们白族村民在树下水边,随兴而翩然起舞,是非常接近的。

  还记得有一回我们一群孩子在垂花门前头,各套一个大头,胡乱跳跃舞动,开始大声喧哗。后来听见传达室王大爷对陆续下班进院的大人说:“认认自己家的淘气包吧!”我们就都收紧喉咙不再出声,只是摇动大头,手脚乱比画。一位父亲就拉住一个孩子的右手,吆喝说:“装什么神弄什么鬼,给我回家做功课去!”都拉了好几米,忽然那孩子用左手掀开大头,露出汗津津的真面目。那父亲目瞪口呆,那孩子乐不可支,其余孩子也就大都取下头套,大家笑跳一片,王大爷也就乐呵呵地说:“孩子们鬼着啦!他们把衣服裤子鞋子换着穿啦!”那父亲以为凭着衣裤鞋子一认一个准,哪晓得群童虽然乱舞,却机关预设!但是母亲们很少上当,即使我们有更巧妙的乔装打扮,甚至好几个孩子故意围拢上去以一样的姿势摇头摆尾,也总是立刻被认出。那母亲毫不犹豫地取下自己孩子头上的大头套,多半会说:“你往哪儿躲?”我曾问过妈妈:“为什么当妈的比当爸的精,好像闭着眼睛也能认出自己的孩子?”妈妈含笑说:“你长大了就懂了!”

  我长大了确实就懂了。还懂得了更多。记得大院里的大人们,往往也会取来大头套套在自己脖子上,兴高采烈地舞动一番,那时候看去,除了腿和身子长些,他们也真成了娃娃。有次我们几个孩子放学回家进了院,在里院大海棠树下,两个大人套着大头在那里摇摇摆摆,还时不时把右手食指放到头套那夸张的鼓脸庞上,装出娇憨的模样。王大爷就让我们猜他们是谁,结果都没猜对,最后头套一摘,竟然是已经年届花甲的郭大爷和郭大妈!从那一回我就朦胧懂得,大头娃娃舞能让所有人全变成孩子,而当我也年届花甲,我更刻骨铭心地意识到,人类的许多娱乐活动,都是想方设法让人保持一颗率真的童心!

  大头娃娃舞应该是汉族源远流长的一种民间舞蹈。据说在宋朝时被升华为一种“大头和尚逗柳翠”的小舞剧,一位表演者扮大头和尚,手执尘拂,另一位扮柳翠,自然也是套个大头,只不过外壳绘制成美女,手执大花扇,互相逗趣,舞动翩翩。大头套可以变化出许多花样,因此也就可以衍生出许多种组合。但总的来说,大头娃娃舞比较随意,老少咸宜,无师自通。逢年过节,自娱娱人,让我们套上大头,个个娃娃般欢喜一番! 从《金瓶梅》说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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