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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阳光照不到的阴霾地方，她能照到
周承安一直记得这件事，那个几乎让他差一点就失去倪晴的时刻，他想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里，只要一想起倪晴那时候抱着的居然是想死的信念，他便觉得好不容易拾起来的努力顷刻间又荡然无存。
遇见倪晴之前，周承安觉得自己也不过只会是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相同的日子罢了，没有激情，没有未来，也没有自我，可倪晴就像是向日葵般突然闯进了自己的人生里，让他的生活从过去的黑白两色开始变得五彩斑斓。他喜欢看倪晴笑，更喜欢那个时候倪晴无赖似的张扬，那是她的自我保护伞，却是最初他会对她心动的原因。
所以对于那天企图撞向倪晴的那辆车，在周承安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无法容忍的。
这话一出，两个人的脸色行成鲜明的对比，林耀波面色毫无波澜，但林耀强脸色却是一变，但周承安从这细微的变化里就已经看出来，不管是谁做的，这件事，他们两个人都知情。
“为什么找了人去撞倪晴，中途又放弃了呢？是司机变卦了，还是原本就只是想吓吓倪晴，对她做出一些无关痛痒的警告而已？”
话到了这个份上，似乎已经再也没有了隐瞒下去的必要。林耀波的威严与生俱来，但即便如此，和他对峙着的周承安也丝毫不落下风，周承安直视着林耀波，从未在心里如此痛恨过自己曾经为他做事。
他曾以为，林耀波即使做过一些不好的事，但出于商人所处的那个位置，总是需要为自己做些打算，而很多事情，在那个时候看来其实并没有更好的选择。可如今重新开始审视起那时候，才觉得林耀波始终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罢了，人命在林耀波的眼里，根本不算有价值的东西。
“承安，你一定要多管闲事，把自己也搭进去？你现在是在用行动告诉我，你坚定地站在倪晴那里，哪怕她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她从未想过要赢，她只不过想找回属于自己的公道，她的母亲不能白死。”
“什么是公道？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清？这个世界上哪里有所谓真正的公道？公道只不过是一些强权用自己手里的利益才争取过来的东西而已，你难道真的天真的以为，以你的一己之力能改变些什么？”林耀波淡漠地看着周承安，看着周承安的眼神看不出是厌恶还是失望，但那一刻，周承安觉得，林耀波对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这就是你一直刻意打压倪晴的原因？为什么？难道四年前倪晴家里出的事和你有关？”显然周承安已经越界，所以他不介意自己再越界越得更深一些。
“承安，你和为安的婚约，不日我就会登报，希望你能对为安好，不辜负为安对你的信任，也不辜负我对你的期望。”林耀波突然话锋一转，令周承安不悦地拧起了眉。
他记得自己和林耀波说得很清楚，他和林为安之间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不会有任何结果，如今这老狐狸又旧事重提，恐怕没安什么好心。他的目光几不可见地往楼梯的方向扫过，回到林耀波身上时又恢复了平静。
“为安知道这件事吗？”
“她心里想的我这个做父亲的难道会不知道吗？承安，为安一直都喜欢你，你们两个在一起才是最登对的，郎才女貌，你和倪晴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们不该在一起。”
“是吗？”周承安轻笑，“为什么我却觉得，我跟为安才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只不过是您从垃圾场里捡回来的孤儿而已，可为安是您的千金，是你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让她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您不觉得委屈了为安吗？”
林耀波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面色不再像刚才那么和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看不上我女儿？”
“不，是我自认为配不上为安。”
“周承安，我当年把你从底层里带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在这种时候打我脸的，你当初跟我说你跟为安只是逢场作戏，我怎么看不出我女儿对你也是逢场作戏？你要是对为安没有一点点感情，就不该一直在她身边让她误会。”
周承安对于林耀波毫无畏惧，他迎面而上：“可是当初，不是您要求我陪在为安身边的吗？”
客厅里瞬间鸦雀无声，了解周承安的人都知道，周承安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就已经算是十分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这也就意味着，不管对方说多少做多少，都不会动摇他的决心。
林耀波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像过去那样掌控周承安了，一个倪晴，就让周承安变得不再像他。
“你……”林耀波抬起手，刚想厉声说些什么，忽然林为安从楼梯上冲下来，直直到周承安面前，双眼腥红地看着周承安。
周承安与她四目相对，眼波平静，林为安看着他这般，心里更加不好受了：“周承安，你算什么东西？我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要被你这样羞辱才肯罢休？”
“为安……”林为安一回头阻止了父亲，“爸，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让我自己解决好吗？”
林耀波虽然常对外人心狠手辣，对这个女儿却极为疼爱，在周承安的印象里，林耀波几乎对林为安百依百顺，从小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犯了大错也能被轻易原谅，投胎是门技术活，显然林为安的这门技术十分成熟。
“我们出去说。”林为安对周承安努了努嘴，率先向门口走去。
周承安仍站在那里，看向的却是一直沉默的林耀强：“林院长，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希望事情水落石出的那天能够早点到来。”
“你！”林耀强被气得说不出来，再看周承安向林耀波微微欠了个身，便跟着林为安走了，他心里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转而看向林耀波，“大哥，你就随着那小子这么胡闹？”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自作主张做了那档子蠢事，现在火能烧到你的眉毛上？”
“可我也是为了大哥你好啊，接触了你的心腹大患，一切不都尘埃落定了吗，何况她在我们那个院里待了四年，我就担惊受怕了四年……”
林耀波叹了声气：“耀强，有时候做事情是需要靠脑子的，你以为解决的是心腹大患，其实只是点着了那根本来就脆弱的着火线，倪晴一直都对四年前家里发生的惨案耿耿于怀，她这几年忙着她妈妈的事才没功夫搭理这件事情，你现在倒好，反倒给了她这么一个反扑的机会，你做那件事的时候有想到这一层吗？”
林耀强被说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竟然完全找不到措词，只能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你是说那丫头一直……一直都盯着你？”
“换成是任何一个人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都会怀疑我，我可以理解，总之耀强，这段时间你给我少惹麻烦，你也看到了，承安已经盯上你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咬上来了。”
林耀强唯一没想到的是，林耀波会控制不住周承安。
周承安跟在林为安后头，直到林为安突然停了下来，他才看向她。
林为安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恼怒成羞，看上去平静了不少，她没有看他，说：“别再惹怒我爸了，你明知道自己不是我爸的对手，干嘛还一定要跟他硬碰硬？”
“我没有跟他硬碰硬，我只不过是叙述事实罢了。”
“事实……”林为安冷哧道，“周承安，你该不会觉得我真的很想嫁给你吧？”
“我不想娶，而你也不想嫁，我一直都知道。”
“我爸会突然提到这件事也是因为他觉得你现在越来越脱离他的掌控了，其实你刚才不应该正面顶撞他，这样只会让他更加讨厌倪晴，对你和对倪晴都没有任何好处。”
这些当然都不需要林为安来教自己，然而那个时候周承安想表达的只不过是自己的态度和立场而已，告诉林耀波，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可以随意任人摆布的少年，他会愿意替他做事，并不因为畏惧，而是因为心底尚且存在的那一份感恩。
周承安轻轻摇了摇头，对林为安轻声道谢：“还是谢谢你刚才拉了我一把。”不是林为安，他现在还陷在里面出不来呢。
说完，转身朝自己的车走过去，林为安的心里隐隐感到发酸，一起长大的少年，已经长成了她再也看不清的样子，小时候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们之间却早已渐行渐远。
等周承安快要坐进车里的时候，林为安还是忍不住喊住了他，周承安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承安，倪晴对你来说，真的就这么重要？”
其实林为安没有奢望周承安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可第一次，周承安正面回答了她。
“阳光照不到的阴霾地方，她能照到。” 斯德哥尔摩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