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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半隐
云观凝眸，在昏暗里细细地盯了云羡书，口吻略带严厉道：“怎么，父亲才刚走不久，你就忘了你父亲和二叔多年的教育了吗？什么是为臣子的本分，大逆不道的话是你应该说的吗？”
云羡书转脸，避开了云观咄咄逼人的目光，道：“侄女只是随意感慨一下，同时侄女心中疑惑，父亲和二叔为之鞠躬尽瘁的王朝，千疮百孔，如此令人失望，父亲和二叔就没有想过去改变现状吗？”
“若非为改变现状，我和你父亲何故心心念念北伐？”
“二叔知道侄女不是这个意思！”
“你呀！”云观虽有啧怨，但在轻叹之后，仍在耐着性子道，“也难怪你会这么想，可见天下怨念久已，不过，其一咱云家世代深受皇恩眷顾，纵使对现状不满，亦不能行不忠不义之事，明白吗？其二，不满便欲取而代之，焉知不是野心比德行大？纵观朝廷德不配位者也比比皆是，何况觊觎天下最高权位者，往往无所不用其极，又焉知取代之后会比现状更好？”
云观说到此处，见云羡书张张了嘴，似欲插话，立即阻止了道：“听二叔说完，其三，如今天下本就分崩离析，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此时再为个人的不满或欲望野心搅动乱局，你觉得最终遭殃的谁？是百姓！咱们东靖本就偏安一隅，百姓南逃到东靖来，无非求一条勉强的活路，若东靖再因争权而乱，百姓们又将逃往何处？到那时，各方势力均为私利你争我夺，江南不过是变成了又一片战火焦土而已，老七啊，二叔和你父亲教导你们忠孝，倒不是让你们不分是非黑白地愚忠，而是要审时度势，咱云府不为君王，也得为国为百姓尽臣下的本分呐！”
云羡书起先本想反驳云观的德未必配位之说，至少她觉得父亲或二叔都比司空家的人更心怀天下，但云观说的第三条，倒确实让她冷静了下来。
“好了”，云观道：“你还有什么要问二叔的，今儿就都跟二叔一吐为快吧。”
云羡书怔了半晌，最终摇头道：“没了！”
“没了？”云观好奇，“那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云羡书道：“多谢二叔指点，侄女到如今才总算明白了父亲和二叔的苦心了。”
“明白就好！”云观语重心长道：“这些话今夜咱叔侄俩说说则罢，以后在外面万勿再提起！”
“侄女知道！”云羡书话音刚落，回廊的另一头忽然传来脚步声，原来是负责掌灯的嬷嬷过来添灯，云羡书便对云观道：“那侄女就不多打扰二叔了，侄女告退！”
“莫急！”云观跟着起身，“二叔送你一段路，你就当陪二叔走走好么？”
云羡书默默颔首，两人出了回廊，沿着林荫道缓缓前行，云羡书走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问道，“二叔，你既然不打算出仕，咱云府的兵还要蓄养吗？”
“当然！”云观瞥了云羡书一眼道，“不过二叔不逼你们，等你们缓一段时间，走出丧父的哀痛再说吧！”
“要是一直都没法走出来呢？”云羡书反问。
云观站住，云羡书也不由得停下脚步，和云观对望，云观略一沉吟，才沉声道：“二叔相信你们，不会令大哥在天之灵失望！”
云羡书哑然，心道二叔果然厉害，现在便抬出父亲来压他们，看来以后时时都得背负这在天之灵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夏到秋，再转眼至冬，云府也从原先的门楣鼎盛，似乎一夜之间就黯然寂静下来。
虽然云矣过世后，朝廷追赠其为镇西将军，并希望云观接继豫州刺史一职，但云观先是称丧期后又称病，一直辞拒了赴任之事，自此，云府好似从世家大族的名栏中隐去，从前府门外的车马有多络绎不绝，如今的门可罗雀就有多凄清萧条。
加上云府中人长期避居府中，极少外出走动，便是偶尔露面，亦不同于先前招摇过市引人注目，而是轻车简行来去匆匆，状如平民凡者，更让许多世人对云府的衰落议论纷纷感慨万千。
这一年，又至大寒前后，原本就身体不太好的阮绒，在遭受丈夫去世的打击后，一直就没能从阴霾中走出来，故而身子是时好时坏，几乎汤药不断，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她的咳嗽病又犯了，云观为阮绒请了数名大夫诊治，换了数道方子，却始终不见起色，最后竟致卧床不起，病体恹恹。
云芩书听到母亲卧床不起的消息，忧心如焚，特意求汖陵王从宫中借了一名医术高超的御医，连夜带着御医赶回晋陵为母亲瞧病。
御医重新为阮绒诊治，启用了新的方子煎药调理且不提，送走御医后，云芩书留了下来精心照顾母亲，也就是云芩书的这次回来，带给了云羡书一个令她十分吃惊的消息。
云芩书带来的消息是事关沈卢的，对，就是那个失踪已久，到处找不到其踪迹的瞎眼老道，不知怎地，竟突然被宫里的人找到，并带往了皇宫。
原来周帝一直都有难言之隐，后宫嫔妃无数，他为皇家开枝散叶也算勤奋卖力，几乎是夜夜都招嫔妃侍寝，且雨露均沾，断不会专宠某人，可惜继位三年，竟连半个子嗣的影儿都没见着，如此朝中已是流言蜚语四起，说什么的都有，哪怕明面上害怕杀头之罪不敢妄议，暗地里再严令苛法也是难堵悠悠众口，子嗣问题终成周帝心疾，情急中也不知是谁向靖周帝推荐了沈卢道长，周帝寻思不妨一试，遂派出宫里太监四下打探秘密求访，找来找去找了半年，结果还真给他们找到了。
云羡书听到沈卢再度出现，不禁愕然，忙追问“后来呢？”
“后来……”云芩书道，“我听到的也是宫里传出来的，真与假我就不好判断了，反正啊，你就当个逸闻趣事听听得了。” 云门归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