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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杯水车薪
有人告诉桑敬之，桑洹之躲到后面树林里去了，正在树下嚎啕大哭。
桑敬之遂喊了那人带路，一路去寻桑洹之，果然在一棵大树下见到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桑洹之，桑敬之是又气又好笑，道：“四弟，别嚎了，火扑灭了，跟哥回去吧？”
哪知桑洹之哭得更厉害，并将光脚抬起来朝桑敬之直面杵过去，一边哭着道：“回不了了，呜呜呜！”
桑敬之屏住呼吸一看，桑洹之的光脚上扎了不少血口子，脚踝也肿了，想见是在林子里崴的，且被草木树枝划伤，真是既无奈又好笑，草料棚失火大家伙儿都没事儿，偏就桑洹之没因失火怎么着，反是自己把自己脚给弄伤了。
桑敬之喊跟来的人把桑洹之背回去，一路走桑洹之一路哭，直呼脚痛，桑敬之心想那能怪谁啊，谁让你跑的那么快，想拉你都没拽得住，结果因为桑洹之是一路被背着哭回去的，最后就成了大家私下里的笑话，一是笑他不帮忙救火不说，还溜得那么快，溜得快倒罢了，居然因为溜得快误伤自己，也算是奇葩一个，二则笑他哭相难看，被大火吓破了胆，又吃不了痛。
最重要的是，经此大火，桑家几兄弟包括桑老爷子的性子都给展现的淋漓尽致，桑洹之相比之下就成了最丢人的那个，也所以辛五儿听到云羡书说丢人，便想起桑洹之的往事儿来。
桑敬之给云羡书讲了这段糗事，还叮嘱云羡书，笑过也就罢了，千万莫要当着桑洹之的面儿提起，桑洹之面子上挂不住，谁提他就要跟谁急。
云羡书啼笑皆非，问道：“以前没听你讲过这事儿，难道也是怕伤了桑四哥的脸面？”
桑敬之道：“可不是吗，他若急眼了，非同一般，是会翻了脸老死不相往来那种。”
云羡书奇道：“若如此要脸面，怎又会被吓得慌张逃遁，吃了痛咬牙忍住不行吗？”
辛五儿笑道：“谁说不是呢，可能事出突然，一时六神无主吧，咱家的四哥儿，平时瞧着也是从容自若侃侃而谈的人，谁想这么不经事儿？不过吃痛，四哥儿是从小不能的，便是练剑不小心划了道口子，他也得跳脚叫嚷半天，还得小心翼翼养歇个好些天呢。”
桑敬之摇头，“其实我也慌张得很，毕竟失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但我没有老四脚快，且主要是我本以为二哥是在身后跟着的，回头瞧见没人，便愈发着了慌，都没顾及招呼老四一声，便折身去找二哥，当时我若喊住老四，他可能还不至于到处乱窜，窜到树林子里躲去了。”
顿了顿，又道：“反正二哥的淡然自若，我同四弟没法比，我都好奇倘若真是火烧眉毛到跟前儿了，他还能处惊不变安之若素吗？”
云羡书没吱声，提起桑逸之，又仿佛勾起了她心中某种隐痛，其实桑逸之在发生火灾时的表现，一点都没有出乎云羡书的意料，要论临危不乱泰然处之，谁能比得过她的逸之哥哥呢？若非有那样的勇气和胆识，桑逸之又怎么可能在十二岁的年纪，就敢领着她于兵乱之中躲避乱军、穿过逃难流民寻找父亲？
桑敬之见云羡书低着头若有所思，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提了不该提的，不免心头微沉，此时他们已走到了离山道儿最近的一家人户，桑敬之有意指了指静悄悄的院落道：“噫，远处瞧着还不错，近前却荒败破落至此，是无人打理，还是……”
桑敬之话未说完，就听“吱呀”一声，茅草屋一扇歪歪斜斜的门被推开，从内走出一名衣衫灰淡已看不出颜色来的老妪，老妪腋下夹着一只破漏的簸箕，，出门后打量了云羡书一行人几眼，却是面无表情，继续蹒跚着走到水井边，提了一小桶水，随即开始清洗簸箕中的土豆。
“这位婆婆！”桑敬之上前打招呼道：“此处就您一个人独居吗？”
那老妪并不理会桑敬之，弄得云羡书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正思量着是去别的人户转转，还是就此打道回埠头，老妪洗干净土豆，方拿水井旁一块黑乎乎的破布抹了抹手，转身朝云羡书他们走来。
“几位客人，是来参拜宁天寺的吧，老身住处寒陋，就请恕老身不能款待诸位了”，老妪近前，抬着眼睛看向云羡书等人，他们这时才发现老妪只有一只眼睛转动如常，另一只则灰白质化成盲态。
云羡书忙道：“没关系，我们就是随意转转，婆婆不用麻烦！”
又问道：“婆婆一个人居于此处，不知家人何在，没有生活不便吗？”
老妪叹道：“家人么，都没啦，老身本是邺城人，南逃途中儿子、媳妇儿、孙子什么都没啦，如今只剩老身跟老伴儿两个，得蒙宁天寺的僧人照顾，安顿于此，相依为命，可惜老头子前两天上山采菌不小心摔断了腿，现只能在炕上将养着，喏老身这还要去给他弄早饭呢，就不陪各位闲聊了！”
老妪说着捡起簸箕兀自离开，想来簸箕中的几个土豆就是她和老翁的早饭，云羡书瞧着老妪蹒跚而去的身影，回味着老妪刚才的话，短短几句，仿佛就是众多背井离乡，从战火中逃难南渡百姓的写照，心绪不由得凝重起来。
桑敬之在旁亦是无话，他本来想把云羡书的注意力从二哥身上转走，孰料碰上这么一户晚景凄凉的孤老头孤老太，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劝云羡书往山坳中走就好了。
“三哥哥，你身上可带钱了？”云羡书忽然问道，“若是带了，就给这老婆婆些吧，半瞎的婆婆和摔断腿的阿翁相依为命着实可怜。”
桑敬之喟然长叹，“唉，给他们银钱，在山里不好用啊，还不如舍些米面粮食实在，不过……”
桑敬之解下腰间的钱袋，取了一串铜钱挂在院子前栅栏的围桩上，道：“不过算是杯水车薪吧。” 云门归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