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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婳的脸色渐渐从惨白变得绯红。
这是她在极端愤怒下的反应，她抬起眼睛，恹恹地凝着闻雅。
闻雅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连语气也保持着同等的水平线，毫无波澜。
“秦小姐，你做出这样蓄意伤人的事，晋阳肯宽恕你，已经是念着往日之情分的结果，若是你执迷不悟，不仅得不到丝毫好处，还随时可能会惹祸上身。”
秦婳扬高了下巴，眼里透着几分不可置信的讽刺之意，她眨了眨眼，语气显得咄咄逼人，“执迷不悟？我只是想要见我自己的亲生女儿！这就是你所谓的执迷不悟吗？！不久之前我低声下气地去找过你，你亲口告诉我你对我的孩子没有任何企图……”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甚至伸手抵在女人的肩头，一下重过一下地用力推搡着。
耳边传来男人明显不悦的制止，“秦婳，你这是干什么？！”
秦婳深吸了一口气，猩红的眼睛写满了毒怨。
裴晋阳越是劝阻，她就越是从心底里屈辱愤怒。
凭什么她怀胎八个多月的女儿转头就成了别人的？
这些魔鬼都当她是什么？把她当作代母么。
然而秦婳越是逼近崩溃边缘，闻雅眼神里的冷漠和轻蔑就越是锥心刺骨。
秦婳终于不仅满足于推搡和捶打，她毫无预兆地抬手给了闻雅一巴掌——
这一声脆响清冽有力，偌大的卧房内气氛仿佛有一瞬是陷入了冰点。
秦婳通红着双眼，声泪俱下地低吼着：“你们……你们一个一个全都是魔鬼！你们不配当人！你们应该下地狱！”
对于秦婳极端而激烈的反应，闻雅面无波澜，只是隐约时而用勉强而又委屈的眼神望向裴晋阳。
裴晋阳终于沉不住气掀开被子直起身，力道很稳的手臂牢牢钳制住秦婳的胳膊。
“你闹够了没有？你上半辈子是不是习惯了所有东西都可以通过一哭二闹来争取？掌珠的问题我最后重复一遍，没得商量！你若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就当作你女儿已经死了！秦婳我警告你，你再敢造次，我绝不轻饶你，现在，滚出去！”
秦婳已经记不得自己最后究竟是如何离开裴晋阳的卧房。
对她而言，记忆的断层就出现在裴晋阳驱赶她离开之时。
接下去的时间里，无论她如何闹，如何歇斯底里，裴晋阳再也没有给过她半点回应。
不仅如此，秦婳甚至是在短短的三日之后，在直播新闻上见到了公开婚讯的裴晋阳和闻雅。
闻雅大方对着镜头宣告，她和裴先生是恩爱数年的眷侣，青春到而立，一直携手相伴，而之前一直没有对媒体朋友公开婚讯，主要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烦恼，比如隐私的泄露，以及双方公司的股价的波动，股民的不必要恐慌等。
这一消息骤然公开，全城哗然。
在名流圈内早有传闻裴晋阳已有隐婚妻子，如今公开是闻雅，自然是一桩强强联合的佳话。
对秦婳的冲击却远远不仅于此，裴晋阳闻雅夫妻俩甚至抱着初生的幼女拍了全家照，对媒体公布的小部分照片看起来人人侧目艳羡。
公布的相片中，对幼女进行了模糊的马赛克处理，即为精巧地保护了婴儿的隐私。
秦婳就只能在模糊的照片中看到女儿的轮廓。
她……那么小，就像是一只迷你的幼崽。
秦婳真的没有料到裴晋阳能够残忍至此，竟是连一面，仅仅是一面都不肯让她一见。
她盯着被自己定格的屏幕，看着掌珠完全模糊的小脸，心里唯独只留下恨意。
半个多月了，她生下早产的女儿足有半个多月，却依旧没能见上她一面，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究竟长得是什么样子。
秦婳的精神状况很异常，一开始她觉得自己的确是产后抑郁。
产后抑郁的发病率很高，大多数产妇都会有抑郁的症状，只是程度或轻微或严重的分别而已。
秦婳是大概又用了一周的时间，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
很多时候，她会忘记自己前一刻正在做什么，甚至自己下了楼，还会在一个瞬间就突然忘了自己方才下楼是为了做什么。
诸如此类的状况有许多，秦婳明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但是却不愿意深想。
她唯一的念头……只有夺回自己的女儿。
但这年头再怎么强烈，她仍是无力去抗争。
就像是被迫陷入了一种极端反复循环的情绪。
无论循环多少遍，都不会有解决的办法。
不仅仅是秦婳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就连张妈也发现了。
张妈怀疑秦婳的精神状况已经不仅仅是寻常的产后抑郁，她也对为秦婳检查的医生提出过自己的观点。
然而医生明显是对秦婳这样一个彻底失宠的外室懒得上心。
张妈再三提出，医生也不过敷衍地道，“秦小姐毕竟是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这种伤痛总是需要时间来治愈的，眼下这几个月，她的状态都不会有多好，做医生的也帮不到什么，有必要的话，可以请她亲近的家人和朋友来陪一陪她。”
秦婳即便是在自己精神状态不佳的情况下，依然坚持耗费的大量的时间去争取夺回掌珠的抚养权。
她自己的专业知识只能做一些基础的准备工作，更多的她去求助了自己关系还算不错的师兄。
林师兄是一个比较沉稳的律师，无论是专业性，亦或是个人品行，都比较过硬，更重要的是，在秦婳的了解中，林师兄父母都是大学教师，成长在相对单纯的环境里，对江城上流社会中这些混乱肮脏的事情几乎没有什么接触和了解。
他听了秦婳的遭遇之后，起先比较震惊，但理清思路后也能立刻做出判断。
他并没有畏惧裴晋阳的权势，接下了案子。
但他提醒秦婳这个案子牵涉甚广，如果上了台面，甚至可能涉及重婚罪，以及其他的罪名，不仅仅是普通的抚养权争夺案。
寻常的人都会比较怜悯秦婳这样一个年轻脆弱的女孩子经历了这么复杂的事情，林臣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去做事前准备。
然而两日后，林臣转述给秦婳的调查结果，却令她目瞪口呆。
裴晋阳这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
他根本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境。
他的婚姻问题，根本不涉及任何重婚的可能。
林臣说，他已经彻底调查过，在江城，乃至整个A国，根本就没有关于秦婳和裴晋阳曾经结婚的痕迹，也就是说，仅凭秦婳曾经亲眼目睹的那一纸婚书，虽然看起来那么真实，完全看不出丝毫疑点，而且官邸的所有人……都在那一天起改称秦婳为太太，裴晋阳身边的人，也有小部分已经得知他低调成婚的事实。
可问题就在于，这桩婚姻，从来没有在A国法律上生效过。
这是无效婚姻。
至于裴掌珠，目前裴掌珠完全被当做是闻雅和裴晋阳所生的女儿，和秦婳没有丝毫关系。
更令人震惊的是。
秦婳明明是在和裴晋阳注册结婚之后，一个月才听说了有关闻雅的事。
可在大部分的外人眼中，都相信了闻雅才是裴晋阳低调隐婚的妻子。
至于秦婳……那个曾经无比风光的黑道世家秦氏的继女。
确实也活在传闻中，但几乎所有人……都只把秦婳当做一个曾经得宠的外室。
没有人知道秦婳曾经是裴晋阳的太太。
从头至尾，这个事实竟像是秦婳自己一个人的幻觉一般。
……
秦婳许久都没有从震惊的情绪中走出来。
她已经出离愤怒。
她面对视频，嘴唇无比颤抖，声音却透着坚毅，“他骗了我……不，这不仅仅是欺骗，这是阴谋，这是比算计还要可怕的阴谋，从他当初弄来那一纸婚书让我信他，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真正的裴太太，没想到……没想到我什么都不是，我在世人眼中，与他身边经历过的几十个情妇没有丝毫差别，好……就算是他机关算尽算准了这一天！就算我没有办法以前妻的身份去争夺抚养权，可是血缘呢？我和掌珠是有血缘的，难道DNA还不能证明掌珠是我的亲生骨肉？！”
林臣是秦婳所认识的校友中最优秀的，他还未毕业就已经在江大最有名的律师事务所兼职，打过许多精彩的官司，但秦婳这案子，着实是有些为难到他了。
但无论是出于昔日的交情，还是对同学的怜悯，他都坚持做下去。
可他不得不告诉秦婳最残酷的现实。
法律，本来就只能建立在现实之上。
“是，你和掌珠的DNA肯定是没问题的，但问题就在于，裴晋阳他不是普通人，咱们想要让法庭准许强制DNA需要非常复杂的环节，简单点说就是需要更多切实的证据，否则法庭是不会冒险下这种指令的。何况，秦婳你也要考虑到一点，裴晋阳既然有心算计你，那么就算是法庭出了指令，允许你带孩子去验DNA，可你都没有见过掌珠，除了他们……没人见过掌珠，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把掌珠送出来去做血缘鉴定？”
秦婳面对着视频画面，脸色彻底沉入谷底。
她的心也是沉入谷底了。
她狠狠咬了下唇，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绝望，“所以，我根本没有多少概率，能够打赢官司，而且如果证据不足，甚至都不足以立案，是这样吗？” 疼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