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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饶不了你
鸡鸣犬吠天亮了,满天红霞挂在碧蓝的天空,犹如盛开的红牡丹火一样奔放热烈。塞外县城里的有线广播,播报着过去一天发生的重大新闻和人文轶事。街道上的行人步履匆匆,三三两两忙碌着新的一天生活。
早起晨练的张豆奎,保持着在部队上出早操的习惯,早早顺着街道来到了县城西边一泓碧水湖畔,抱着双拳绕着湖岸在晨跑。从跑步的姿势和频率上看,还能看出他昔日当过兵的影子,只是直不起来的驼背不在挺拔,花白的头发,展示着他经历的沧桑岁月,已到了人生暮年。
他一边跑,一边和老熟人打着招呼,心里面还在筹划着令他一夜未眠的事情该如何处置?如何开始?如何发展?如何收场?最后又有什么结果?他现在还有些吃不准。
这件事事关重大,万一弄不好,不仅会惹火烧身,很可能还有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一旦失控,会不会对自己和儿子不利呢?多少问号在脑子里打转,多少的疑点,被经验丰富的合理推敲一一击破,最终的判断还是以自己的主观愿望占了上风,要把这件事捅开的决心是越来越大。
争强好胜是人本性,年欲花甲的张豆奎也不列外,他一边锻炼着身体,一边在脑子里谋算着各方面的情况,胜算的把握越来越大,仿佛已经大获全胜,登上讲演台口诛笔伐,痛斥扰乱社会治安的犯罪分子。
目光盯着湖岸四周已经有几米宽,并且不断向湖心延伸的冰心想,用不了几天,整个湖面就会都被冻住。要想再目睹这碧波荡漾的湖水,就要等到来年的春暖花开了。
活着的水变成了凝固的冰,就像水的死体一样,预示着隆冬到来,他的心里难免有些斗转星移的凄凉。一岁一枯荣,日月沧桑,白驹过隙,眨眼睛人生易老,仿佛和凝固了的冰一样,没有了活力……
吃过早饭,一家人为了迎接黄河滩农场魏场长到来而忙碌着。张虎民到街上去采购,他母亲在厨房里准备,张豆奎却蹲在盛酒的柜子前,细心挑选着适合今天喝的酒。
一瓶瓶酒拿出来斟酌了老半天,每一瓶酒都有故事在里头,什么人送来历历在目,是友情还是帮忙不已而定,凡是适合的放在一边,等挑选完了后,被选中的酒也有好几瓶,这么多酒,怎么能喝得完呢?
兴致勃勃的他,不厌其烦又一次筛选了一遍,把不适合的酒放回原处,最后剩下了两瓶酒,才满意的从柜子前站起来,两只脚有些蹲麻了,他一边慢慢走着,一边轻轻跺着脚,让血液流通起来。
两瓶酒被放在桌子上,他目光死死盯着看。因为,这两瓶酒有不同的故事在里头。对生活细节很在意的他,是不会忘记酒是怎么来?是谁送?它代表着什么含意?都记得清清楚楚。
有许多酒,都是在战争年代里结下生死之交,现在还活着的老上级老部下老战友送来,酒里头的深厚情结,超出了酒本身的价值。所以,看着普普通通的酒,就会想起许许多多的往事。真正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沧海桑田啊……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一辆风尘仆仆的军用吉普车,停在了县委家属院张豆奎家门口。听到汽车引擎响声,他一改往日满老态龙钟的姿态,快步从门里出来迎接客人。
黄河滩农场的魏场长身体臃肿,从车里下来后,看见他立正敬礼后说:“呵呵——老排长你好,好久不见啊——老部下向你报到——”
张豆奎满脸得意,举手意思了一下,笑呵呵的说:“你还是那么调皮活泼,看到你,就让我想起来过去,欢迎你到我寒舍里做客,请——请请——屋里请——你这么大的首长能来寒舍,真是茅屋生辉呀——嘿嘿嘿……”
“呵呵——老排长,你可别这么说——我当再大的官,也是你的老部下。在你面前我永远是新兵蛋子,可不是什么首长啊……”
“呵呵——好好——好——新兵蛋子——这个称谓听起来多让人兴奋呀——岁月不饶人,一眨眼,咱们就成了壮志未酬身先‘衰’呀——看见你,我就想起我的过去,仿佛就像昨天一样……”
“哈哈哈……”魏场长爽朗笑着说:“老排长身板还硬朗着哩,怎么能这么悲观?好日子还在后头,别泄气呀……”
“不会——不会——屋里请——屋里请——坐下咱们慢慢唠。”为了谁先进门,两个老战友站在门口互相谦让,还是魏场长耐不住性子先行一步进了门,宾主各自坐定,桌子上摆着几个果盘,展示着主人的独具匠心和诚意。
一盘红艳艳的苹果,一盘黄灿灿的梨,一盘用酒浸泡的枣,还有一盘在这个季节见不到的西瓜。光是瓜子就有好几种,葵花籽、番瓜子、南瓜子、籽瓜子,沙枣子、核桃仁,各种颜色琳琅满目,五彩缤纷。在这大漠深处的苦寒季节里,不是贵宾,是少有的待客礼遇。
魏场长在老排长热情招呼下,品尝这些美味佳肴,无意中,他的目光落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两瓶酒上面,这两瓶酒是那么眼熟,而又让人热血沸腾,一颗就要送到嘴里的瓜子,因这两瓶酒的缘故,停在半道上静止不动了,微微张开的嘴,也保持着原有的造型一动不动。
张豆奎看到老部下看着两瓶酒的状态并不奇怪,微笑着说:“怎么——你还认识这两瓶酒……”
“嗯——怎怎——怎么能不认识呢——你你——你怎么也舍得拿出来喝呀……”
“嘿嘿嘿——酒是喝的,不是看是。再好的酒,再有纪念意义,不喝就失去意义了。今天咱们两个老战友就喝这两瓶酒,再缅怀一次咱们老军长的丰功伟绩,和对咱们老部下的关心和爱护,难道不合适吗……”
“哦——合适——合适——”魏场长激动的说:“看见这两瓶酒,就想起老军长离开我们有些年头了。忆往昔峥嵘岁月,看今朝百业待兴,老军长泉下有知,也该感到心满意足了。我们的祖国在拨乱反正后蒸蒸日上,百业兴旺;我们的军队,在现代化的道路上大踏步前进,武器装备有了长足的发展,老军长会感到欣慰的……”
“是啊——老军长的心愿得以实现,值得欣慰。可总是有一些不和谐的音符跳动在整体的乐章中,让人感到不安呐……”
“呵呵——”魏场长兴奋的说:“老首长——杞人忧天了不是——在发展的道路上,难免会出现不和谐的音符,这很正常,只要大方向没错,不碍大局……”
“嗯——话是这么说,可尽早把那些不和谐的苗头掐死在萌芽状态中,让它没有生存的空间,岂不是更好……”
“说的是——能在萌芽状态下发现,可不是一件容易能做到的事呀——错误和失误并非坏事,有时候它会变成反面教材和区分对错的水准点,也是一种不可或缺的成分啊——失败是成功之母……”
“呵呵——你说的也对。”张豆奎笑着说:“看你这胸怀和气度,真让我耳目一新,能容纳错误和失误存在,何尝不是一种大度气度——但是,也不能容纳错误和失误继续存在下去呀——那可就是纵容和犯罪了……”
“那当然——咦——听老排长的话里头有话呀——是不是对我的观点和我的工作有什么看法和意见?你不要遮遮掩掩绕圈子,云山雾罩让人猜——实话实说。唉——我们曾经在一块的老战友越来越少了,剩下的也是天南海北,难得相聚讨教。现在,能想见就见到的只有我和你了。一个人难免有这样那样的过失,我有什么过错和失误当局者迷,有时候是不知不觉。常言说当事者迷,旁观者清。我有不是,还希望老排长不吝赐教才呀——有一个人能指点迷津,当头棒喝一下会豁然顿悟,而指点的人,就是功德无量啊——嗯嗯——想当年,不是你大公无私,严格要求我恪尽职守,哪有我的今天啊——老排长你尽管说,不要有什么顾虑。指点迷津和批评,是对我的帮助和教育,我会感谢不尽的……”
“嗨嗨嗨——”张豆奎笑着说:“好——好——谦虚使人进步,你这么诚恳的态度让我佩服,说明你还有进步的希望,可喜可贺——你管理着几万亩土地的农场,方方面面的事情错综复杂,有操不完的心,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嗯——你的农场里是不是有支汽车部队……”
“哦——是啊——嗯嗯——这支汽车部队隶属于军区直属,只不过是驻扎在农场而已。我是托管他们行政,可无权过问他们的人事任免和军事行动。咦——怎么——他他——他们有什么过错吗……”
“哦——这就难怪了——”张豆奎若有所思的说:“嗯嗯——他们的队长是何等职务?有什么来头……”
“嗯——这支车队是连极建制,队长就是连级干部。说起这个队长,可是大有来头呀——你应该听说过最近一段时间,全军区在学习的二一八车队吗?他们在高原无人区出色完成了任务,他就是当时的车队长,他们的事迹令人感动呀——在不毛之地,他们拼着命保障了上千名测绘兵的生命,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许多台车和许多士兵永远留在高原,这个英雄队长,为了救自己的战友不幸负伤,生命垂危,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和重视,最后军区派出特护直升飞机,把他从高原接到内地医院,挽救了他一条命,伤好后就调到农场来了。”
魏场长看着老排长听的津津有味,喝了口水:“呵呵——这小子名不虚传,还是有些能耐,上任不久,就把一个自由散漫、作风希拉的车队整理的生龙活虎,有声有色,井井有条啊——不要说队列整齐划一,就是跑在公路上的汽车,也是后车压着前车的车辙不差分毫。车队的变化,也给我们农场周围的部队树立了榜样,大家都趋之若鹜向他们学习呢——最近找我走后门,想调到他那里去的兵,是踏破门槛啊——都想到车队去接受锻炼,当一名像他那样浑身是胆的兵,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壮举呢……”
“哦——原来是他——我我——我也听说过他的英雄事迹,真是难能可贵啊——嗯嗯——这么一个人人学习的英雄,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明目张胆的与人民群众争风吃醋呢——这这这——这变化也有些太快了吧——按理说他不应该这么搞啊?部队要是按他这种搞法,人民群众还会拥护解放军吗?这件事情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
“啊——有有——有这回事——”魏场长一听一个趔趄,吃惊的问道:“这——这这——不可能吧——老排长——我我——我可给你提个醒,这个队长可不是一般人物,他不但是我们学习的英雄,而且是军区树立的典型。我们作为老同志要爱护和鼓励他,培养和教育他,可不敢往他的脸上抹黑啊——树立一个典型人物是何等的难啊——像过去的英雄黄继光、邱少云、董存瑞,他们整整影响了一代人啊——踏着他们的足迹,多少热血青年走上了保家卫国的道路,用青春和生命捍卫着祖国的尊严,值得人们可歌可泣——”
魏场长有些情绪激动,他所认识和了解的羽队长,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他看着老排长,郑重其事的说:“老排长,这些英雄是牺牲了的英雄,永远定格在光环下让人们敬仰,可这个车队长是活着的英雄,更是难能可贵呀——是人,就会有错误和缺点,他也同样存在。可我们要尽量的宽容他,包容他,不要让他的形象受到伤害。你说的这种情况,如果没有铁证如山的事实,千万不可以乱讲——弄不好就会惹祸上身。老排长,你你——你可考虑清楚呀——”
魏场长的一番肺腑之言,让张豆奎听的不寒而栗。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观点和想法了。换句话说,就是要把儿子所说的话能不能当真?要打上多少个问号才行。
两个老战友有说不完的话,把时间没有把握好,话才说了半截,就已经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了。撤掉水果瓜子的桌子上,又摆上了几个凉菜,也是各具特色。猪耳朵、猪蹄子、猪肚子、白斩鸡,酱牛肉,还有醋泡花生米。羊口条和羊肚子放在一个盘子来,酸菜萝卜,自然是少不了的下酒菜。
宾主各就各位,张豆奎拿起一瓶酒在手里转了转,打开盖子倒满酒杯,两个人举起杯子相互一碰,魏场长神情严肃的说:“这杯酒敬给老军长和前辈们,记得军长的爱人告诉我们说:这是军长临终前的嘱咐,杜康酒是军长家乡的特产,凡是来参加他追悼会的人每人两瓶酒,以表示谢意,也是对关心他的老上级和老战友的一点心意。他革命了一辈子两袖清风,一身正气,没有什么可以赠送,唯有这杜康酒,还是家乡的乡亲们专程送来,送给大家做个念想——你说这‘物是人非事事休’,怎能不让人伤感呢……”
“是啊——” 张豆奎眼圈有些发红,伤感地说:“好一个‘物是人非事事休’。斗转星移,白驹过隙,沧海桑田,多少英雄豪杰,已成尘封的往事,仿佛就在昨天。‘俱往也,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来——再干一杯。”
杯子不停地碰,热菜也不停上,等到酒足饭饱的时候,已到了太阳偏西。张豆奎心中还是放不下那件事,就让儿子张虎民,又把具体情况向魏场长说了一遍。
魏场长对老排长的儿子是什么货色一清二楚,他在不了解情况的状况下,只是一脸怒气的什么也不说,而张虎民把羽队长说的那么卑鄙下流,他心中就有些搁不住了。到最后,他指着张虎民的鼻子说:“哼哼——你这样说,可是要负责任。你别以为我不了解这件事,你就可以胡说八道?至于你说的那个队长,我对他的了解要比你多的多。哼哼——既然你说的这么肯定,我回去就查一查。如果事情和你说的不一样,你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虽说我和你爸是老战友,那是另当别论的事,可你对军人的玷污和污蔑,我是饶不了你。老排长,时间不早,我告辞了,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一家人把心生不恭的魏场长送上车,吉普车冲出了县委家属院……
“……” 喋血荒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