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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黄河滩农场
莫道君行早。鸡叫五更天未明,还在沉睡的旷野中,一辆军用吉普车踏破拂晓,沿着尘土飞扬的沙漠公路,开始了新的奔波,等到争分夺秒冉冉升起的太阳光芒四射,昨晚留宿的荒村野店,远远抛在了身后,前面迎接他们的又是茫茫戈壁。
起伏不定的戈壁扑面而来,就像大海中凝固的波澜原地不动,光秃秃没有一点生机,曾经有过的野草已经枯黄,颜色也各有不同。如果用心欣赏的话,这里比起荒芜的沙漠要赏心悦目多了,起码有过生命迹象存在,哪怕是已经枯萎了的野草。
“霜叶红于二月花” 。这些经过风霜萧杀的野草,虽说没有了昔日的繁荣,变红发黄的叶子星罗棋布,远远看上去蔚然成景,层次分明,在微风中摇弋着各有风姿,谁说不是盛开的花朵呢?
江南江北各有色彩不同,而这里的景色更显得苍劲雄厚。假如能早些天到这里,这些哀草不经过风霜扼杀,说不定会有另一番美景呢。因为每个丘陵坡上,都有纵横交错,密密麻麻一条一条羊肠小道,说明有多少野生动物在这里生息繁衍。有植物就有动物,有生灵存在,这里的戈壁就不会太荒凉。
吉普车就在这跌宕起伏的丘陵中间穿行,上上下下永不停歇,仿佛大海中一叶小舟,波峰谷底幻化无穷,不知不觉中太阳已到了中天,在一片非常平坦的戈壁滩上,公路两边兀突出现了两排树冠瘦小的柳树。柳树叶虽然凋零,但还有不少的枯黄叶子挂在树枝上晒太阳,黄灿灿的也别有一番韵味在里头。
这是两天来看到最高大的树木了,多少都会让人有些别样的感觉。不是吗?就看羽队长示意司机,把吉普车停在树底下准备午餐。大家下车后方便的方便,踢腿的踢腿,只有刘晓强忙着从车里往外搬着家里人为他准备的吃喝。
几个纸箱子里满满当当,全是好吃的,有糕点烧鸡烤鸭,也有香肠腊肉煎饼,林林总总摆满了一地,正可谓琳琅满目,丰富多彩。大家一看,高高兴兴围坐在一起就动手,羽队长看了看,蹙眉感慨的说:“儿行千里母担忧。离开家才知道亲人对我们的疼爱,大家吃了可别忘了谁为我们心疼?谁为我们愁?谁送我们踏向新的征途?我们只有好好站岗放哨,来报答亲人对我们的期望,我们……”
“哎呦呦——不说话能死呀——你就别酸了,”黑子不耐烦的说:“你把我们当成傻子了是不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吃饭不忘做饭人,穿衣不忘缝衣服人,走路不忘修路人,这些道理我们都懂,唠唠叨叨个什么——影响人的胃口——”他说完后,大家笑声一片。
吃饭的速度很快,吃完了午餐,羽队长拿出地图看了一会说:“嗯嗯——前面不远就要岔路,岔路了就快到我们的终点站黄河滩农场了。嗯——我估计再有三四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假如没有麻烦的话……”
“切——还会有什么麻烦?这里除了公路和偶尔有一台车经过外,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心里觉得瘆得慌。在高原跑车的时候,知道去的是无人区,也就不希望看到人,可这里是内地,怎么也看不到人影?你说这人到哪里去了……”
“呵呵——马上就会看见人了。”羽队长肯定的说:“这里是不毛之地戈壁滩,怎么会有人?你们看,地图上的黄河滩农场,在黄河边上,哪里一定会有很多人,还有很多风景呢……”
“切——别想得那么好——万一让我们去农场种地,那可就惨了——还不如回家去种地。唉——这兵咋越当越没出息了?当来当去怎么当到农场里去了啊——哼哼——我可告诉你,要是让我种地,这个兵我就不当了,我就回家去。”黑子口气决绝的说。
“你敢——”羽队长恶狠狠的说:“小心我剥了你娃的皮?干什么活都是国家需要,由不得你挑三拣四,按你的说法,农场的兵就没人当了?看你那点思想觉悟?只能放牛娶老婆,生娃……”
“放牛怎么啦——放牛说不定还能放出七仙女来呢——没听说过牛郎织女的故事吗……”
“哈哈哈……就你——”羽队长笑着说:“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想娶七仙女呢——做梦去吧——别扯了,抓紧时间赶路,到了农场,还有许多手续要办,要是晚了,我们可就走投无路,没地方去了……”
“哎呦呦——稍微休息一会再走嘛——累死人不偿命啊——你一整天就像个催命鬼似地,烦不烦人……”
“哈哈哈……好——你就慢慢休息着,等你的七仙女,我们走……”
“别别——别价——”黑子慌慌张张的说:“你的心咋这么狠?你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七仙女等不来,再把狼群等来,我可就和你们拜拜了——唉——和你娃在一起,累不死不算累——”黑子翻起身,拍打着屁股上的土钻进车里。
大家有说有笑,又上路了。岔路的时候吉普车离开了公路,路况可就更差了。大点的坑能卧下头牛,小一点的坑,就像麻子脸上的坑一样,一个连着一个,无穷无尽摆在路上,吉普车轮子不想往坑里去,就别想通过这一条路。
行驶在这种坑连着坑的路上,吉普车就像在跳芭蕾舞一样,不跳都身不由主,颠簸之苦可想而知。这条路修在一条渠坝上,水渠足有二三十米宽,满满当当一渠水浑浊不堪,波涛不惊,浩浩荡荡流淌着。
这样一渠水质量可观,不知道能灌溉多少农田和树木?能孕育出多大的一片绿洲?农场也许就在这条渠水尽头,不知道是也不是?路就顺着这条水渠延伸着,不知道有多远?水渠两边的景色,随着道路的延伸也在发生着变化。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些树顶叶子发黄的白杨树,高大笔直挺立在一片片平整的农田地头和沟渠上,看过去雾蒙蒙,仿佛是密不透风的森林。随风飘荡着落下的枯叶翩翩起舞,恋恋不舍旋转着,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在做着最后的挥手告别,有多不舍不得而知,季节决定着生命轮回。已经落下来的枯叶,堆积在树周围,金灿灿一大片,连在一起蔚为壮观。
一眼望不到头的农田地,平展展袒露着已被收获了庄稼的胸膛,在阳光下静悄悄熟睡,做着来年再次丰收的美梦。飘落在它胸膛上的那些星星点点的白杨树叶,犹如镶嵌在上面的金子,黄灿灿展示着曾经的辉煌仰望着蓝天,也留恋昔日高居枝头的树梢已成追忆。
更远处,也有绵延起伏的群山和沙漠戈壁,笼罩着一层薄雾,透着令人向往的神秘,荒凉的透不过气来。
“有人——有人——队长你看,这水渠里怎么还有人在骑自行车跑呀——”刘晓强突然的叫唤,把正在遐想中的羽队长惊醒了过来,放眼望去,真的有人在水渠里骑着自行车跑,着实令人匪夷所思,惊骇不已。
等到吉普车与骑自行车的人让相会时,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骑车人怕路不平不好走,就把自行车骑到水渠边上用混凝土打起来的渠坡上,渠坡非常平整光滑,骑起来自然是省力速度快。
沟坡倾角角度不是很大,自行车在倾斜的沟坡上行驶绝非易事,只要掌握的好,确实是事半功倍的高明选择,可满满当当的一渠水近在咫尺,看着都让人眼晕。况且,自行车轮子离水面只有几十公分,一旦发生危险,掉进水渠是唯一的出路,真的有些忒悬了。
不懂行情的人,用杞人忧天的心情去看骑车人就有些多余,就看他一副如履平地,坦然自若的神态,就像行走在飞机跑道上一样潇洒自如,看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而是一个熟能生巧的老手了。
再看看自行车轱辘碾压过的部分黑黢黢,说明在这条别人看了瞠目结舌的危险沟坡上,通过的自行车不在少数。难道就没有发生过意外吗?让人看着不多想想是不可能。
骑车人与吉普车相会时,骑车人满不在乎侧头看了看吉普车一闪而过,绝尘而去,坐在车里的人还是有些不放心,为他操的是没用的闲心。颠簸的吉普车,把车里的人像炒豆子一样颠簸着,一刻都不能静一静。
和太阳背道而驰的吉普车,被就要落山的太阳照出来的影子越来越长,有几十米的时候,水渠拐了几个弯,吉普车也得拐几个弯。水渠上兀突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建筑气势宏伟,模模糊糊看不清。
愣头青刘晓强兴奋不已,大呼小叫说是农场大门,大家信以为真心情激动,等跑到跟前一看,是一个巨大的分水闸,把渠水分成了三条,水从闸口涌出时还有巨大的声音,翻卷着的巨浪,喷着水汽飘飘荡荡,角度好,还能看到不大的彩虹。
不知道是何原因?羽队长看见这个分水闸就浑身一颤,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感。自己心里腹诽道:一个分水闸有什么可怕?为何会有莫名其妙的心悸?难道它比高原的狼群、雷暴区、冰雹区还可怕?不知道以后的他,就是这个分水闸,差点要了他的命,这是后话不提。
又拐了几个弯,水渠边上有一片密不透风的树林,树林中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白色围墙,在视线中晃动,莫不是已经到了农场?车里面的人都有些兴奋了起来,长途跋涉的目的地近在眼前,就要船到码头车到站了,还是有些激动不已。
吉普车行驶到了白色围墙处,水渠上有一座桥,就让车停了下了。羽队长顺着桥看过去,一道大门敞开着,大门旁边还有一个小小岗亭,看不见岗亭里有人站岗,寂静的令人诧异。
陌生的地域,陌生的地方,一切都显得那么神秘。羽队长看着大门心想,这里一定是个部队驻地,否则的话,是不会有岗亭存在,他示意司机把车开过去看看再说。
也许是听到了汽车声音,吉普车还没有到大门口,岗亭里走出来一个哨兵,举起手示意停车。
羽队长从车里下来后,向哨兵敬礼后问道:“请问战友,这是黄河滩农场吗——”
“是——首长——你从哪里来?到这里有事吗……”
“我从军区来,到这里找你们场长有事……”
“哦——从军区来——你你——你是不是新调来的给水队队长——”
羽队长一听就是一个趔趄,心想,他怎么会知道我是新调来的队长?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哦——这是场长说地,还要我多留意你,如果你到了,就直接去场长办公室,他在等你……”
“啊——消息还比我快——请问你们场长办公室在哪里……”
“进了大门绕过花坛,一直走到头就是……”
“哦——那好,谢谢你战友,我先进去报到,有时间咱们再聊,敬礼——” “敬礼——”
羽队长转身上车了,吉普车进了大门,果真有一个巨大的花坛,虽然不见有花儿绽放,可枯萎的枝条茂密繁荣,说明昔日是有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的成就。绕过花坛,就是一片非常开阔的院子,也许是土地多的缘故吧,看起来很奢侈。
能种树的地方都栽满着树,飘落的树叶,把院子铺的满满当当金黄一片,就像没有人打扫过,看起来非常幽静原始,还有腾茎植物和低矮的冬青花木,造型别致,风格迥异,错落有致布局着。
对着花坛正前方,有一排整齐的平房,平房墙壁和房顶上,都爬着爬山虎、丁香花和紫蔷薇,还有认不得的腾茎植物,把平房包裹的严严实实,枯萎的叶子蜜蜜挂在上面,就像覆盖着一层地毯似地。
吉普车停好后,羽队长从车里下来拍打尘土,整理了一下军装后看着平房,猜测哪一间是场长办公室?可哪一间平房都是一模一样,也没有门牌,一时不好缺认。
他正准备问人,想知道场长办公室是哪一间?还在心里盘算着,平房正中间一扇门突然打开了,出来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军官,身材不高,年龄在五十上下,营养过剩的腮帮子鼓起来,仿佛在吹喇叭,诧异的看了看羽队长,又看了看羽队长身旁的吉普车牌号后略一沉吟,热情地走上前,握住羽队长的手,抬头把羽队长打量了几眼后说:“呵呵——你是羽队长同志吧……”
“是——首长……”
“哎呀呀——你的动作够快的呀——一千多公里的路,要跑三天才能到,你两天就赶到了——真不愧是开车英雄。我是黄河滩农场场长魏厚平,军区刘副司令,早就把电话打过来,叫我准备迎接你,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呵呵——太好了——走,进屋去喝口水,我给给水队打个电话,就说你已经到了——他们一天几十个电话打来问你到了没有?把我逼的都没编头了,哈哈哈……”
容不得羽队长说话,热情尤佳的魏场长,把他拉进了办公室,让到沙发上坐下后,端起早已泡好的茶递给了他手里。魏场长的热情,让羽队长感到家人似的温暖,可要办的手续还是要办清楚。
他放下手中杯子站起来,立正敬礼说道:“场长同志,给水队队长羽虎佳向你报到,这是我们三个人的调令和任命命令,请过目……”
“好——好好——呵呵——你急什么?跑了这么长的路,休息一会再说……”
“报告魏场长,我不累……”
“呵呵——好样地——”魏场长是一个爽快的军人,听口音是河南人,他笑着说:“不愧是我们没学习的英雄,年青人就是年青人,有股子虎劲。坐下喝茶吧——让你的手下也进来喝口水……”
“谢谢场长,不麻烦了,到驻地再喝吧……”
“哦——也好,我这就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
“场长同志,”羽队长急忙站起来说:“不用麻烦让他们来,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了……”
“哎呀——你你——你这么客气弄啥哩——初来乍到,对这里不熟悉,让他们来迎接你,说不是讲排场,也是必要的礼节……”
“谢谢你的好意,”羽队长矜持的说:“我们都是军人,用不着讲排场,兴师动众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去就行了……”
“哦——不错,看你就是个干事的人。中中中——我打电话告诉他们在路上等你嗯嗯——你出了大门过了桥,一直往前走就到了,他们会在路上欢迎你……”
“谢谢场长,我就告辞了,我安顿好以后,再回来看你,免不了给你添麻烦……”
“哈哈哈……欢迎——欢迎——”魏场长高兴的说:“有时间你就到我这里来做客,有困难也欢迎你到我这里来诉苦,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哈哈哈……”
“少不了的场长同志,再见——敬礼……” “再见——敬礼——”……
魏场长把羽队长送上车,吉普车一溜烟驶离了场部大门,过了桥后,迎着西垂的太阳一直往前跑,车后面拖起的尘土风烟滚滚来天半,长长的弥漫在道路上空,遮天蔽日爬上树稍……
“……” 喋血荒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