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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梦回故乡
火车漂浮在绿莹莹的草地上,没有一点点吵杂声音,悄无声气奔跑着,草丛中花团锦簇,各种颜色相互区分,错落有致,绵延到天际,微风吹过波涛万顷;蝴蝶在翩翩起舞,蜜蜂在放声歌唱;白云悠悠,阳光明媚……
外面的风景就像一幅画,心里明白的羽队长想坐起来欣赏壮美的风景,可就是醒不来。也不知道有多少瞌睡,明明心里知道有美不胜收的风景眨眼即逝,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欣赏的机会了,却睁不开眼,翻不起身,浑身困乏地没有一点力气,仿佛是失去知觉的植物人,浑身上下不听使唤,软软的床晃悠悠,就像母亲的摇篮,安全舒服,温馨可爱。
堆在眼皮上的瞌睡咋就那么沉?仿佛是千斤闸,把眼皮压的都不能动弹,还有腿上的伤一点都不疼,好像根本就没有受伤,哪来的疼痛?舒服呀——浑身舒服的就像睡在妈妈的土炕上一样,就连心里都亮汪汪地。
咦——想妈妈了,妈妈怎么就在身边?妈妈白发苍苍,怎么能够来到高原?环境恶劣的高原,是儿子们的高原,是儿子们挥洒自如,驰骋拼搏,实现梦想,流血流汗的高原,年迈的妈妈想想都会心疼,这里会要了妈妈的命啊——妈妈是怎么来地?是谁把妈妈弄到这里来了?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要知道是谁,一定杀了他。唉——这儿子当的也有些太失败了吧……
真真切切是妈妈没错,妈妈用粗糙的手,伶爱的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眼泪装满眼眶,心疼的说道:‘啧啧啧——哎呦呦——怎怎——怎么把我娃苦成这个样子了?睡着就不知道醒来,把妈妈的心都痛碎了……’妈妈泣不成声,儿子急的想给妈妈说自己好好儿地,什么病都没有,妈妈不要伤心啊……
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就是醒不过来,剩下的只有干着急,有妈妈在身边好幸福哦——什么都不用害怕,正在陶醉呢,又听到父亲呵斥妈妈的声音:‘你就不要惹娃子了,娃子睡不醒就是累着了,让他好好地睡够了,不就睡醒了吗?你在旁边唠唠叨叨没个完了……’
父亲的声音还没有落地,怎么还有爷爷的声音:‘嗯嗯——让娃子睡一会觉,你俩蹲在跟前嚎个啥——看娃子睡觉的样子,就是吃的苦太多了,都把娃子苦夸了啊——就让他安详的睡去嘛……’咦——爷爷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现在又活了……
死了的人不是在阴曹地府吗?怎么和活人在一起?难道自己死了不成?爹爹妈妈不是好好儿的活着吗?怎么也和死了的爷爷在一起?就是死,也会告诉我一声呀——怎么没人打个招呼呢?
我在哪里啊?我不会也是死了吧?再说了,家里人不都在老家吗?他们怎么会都在火车上?他们跑来干什么?难道都是来看我的吗?
羽队长着急的想坐起来,想扑在妈妈的怀里撒娇,就是醒不来。叽叽喳喳一阵喧哗,弟弟妹妹们放学回来了,一进来就喊道:‘二哥,大爷爷家的杏子黄了,可真繁呀——大爷爷睡在树底下歇阴凉,我们偷不上 ,你起来,领我们去偷杏子去吧……’
一听到大爷爷家的杏子黄了,羽队长心里就乐开了花,全村有多少杏树不得而知,就数大爷爷家杏子最甜了。那杏子只要看一眼就让人流口水,黄灿灿的一树杏子,在炽热的阳光下,泛着娇艳的红晕沉甸甸地,把树枝都压弯了,微风吹过摇头晃脑,招摇过市,熬是诱人。
每年等到杏子熟的时候,大爷爷就拿上被窝铺上麦草,在树底下歇阴凉,看杏子,可每年的杏子,都让他们这帮猴崽子‘偷’吃个精光光,这里面的奥妙只有羽队长知道,除了他,别人休想‘偷’到大爷爷家的杏子,要‘偷’大爷爷家的杏子太简单了,那不是‘偷’,是交换。
大爷爷喜欢听《三国》《水浒》里的故事,只要给他讲上一段,树上的杏子随你摘,条件是不能用书包装,只用衣服上的兜兜装。
说起衣服上的兜兜,在上学的时候少的可怜。三年级以前的夏天,几乎没有裤子穿,上衣能有一个巴掌大的兜兜,那也是妈妈在亲手缝制的土布纯棉上衣上,为了让钢笔能有地方插,而专门缝制的‘特区’,小的可怜。
大爷爷的‘政策’清晰而明了,上树前先把书包放在树下,上了树,只有上衣上那巴掌大的一个兜兜,撑死能装几个杏子?聪明地羽队长,还有比兜兜大的多得‘兜兜’,那就是肚子。
树上的杏子个个诱人,软乎乎一包甜水,摘到哪一个都爱不释手,不忍放弃,贪得无厌。为了不违反大爷爷的既定方针,先往肚子里装,肚子是‘政策’之外的‘特区’,不在约束的范畴之内。
每天吃过中午饭,要上学的时候,都要路过大爷爷家门前,杏树就长在门前不远的地方,一大片好不惹眼。一帮垂涎欲滴的‘阴谋’家,就围在一起研究如何能下手的时候,大爷爷早就未雨绸缪知道了,本来坐着的他,躺倒假装睡着了,还鼾声不断。
这帮自以为是,猴急的‘阴谋家’以为时机来了,蹑手蹑脚来到树下,看到大爷爷真睡着了,悄无声息爬上树摘杏子,大爷爷估摸着他们摘的差不多了,随便翻个身,把爬在树上的子孙们吓地不敢‘恋战’,像猿猴一样敏捷,都从树上下来了。
下了树的‘阴谋家’盆满钵满,自认为棋高一着,满载而归,就像得胜将军一样凯旋,嘻嘻哈哈闹成了一锅粥,把‘熟睡’的大爷爷也吵醒了。假装睡醒的大爷爷,看到满载而去的子孙们,痛心疾首的捶胸跌足,故意的叫喊道:‘哎呦呦——崽娃子们,我才丢了个盹,连故事也没有听,又把我的杏子偷去了,小心我把你们的皮剥掉……’
满载而逃的子孙们,看到捶胸跺脚,无可奈何的大爷爷,一片欢声笑语上学去了,还都自以为聪明,认为大爷爷笨,哪知道这是大爷爷的痛爱。看到已跑远的子孙们,大奶奶也适时的从大门里出来,嗔怒的抱怨道:“你看的什么树么——每天都在看,每天都让这帮猴崽子把杏子‘偷’走了——”
大爷爷却哈哈的笑道:“呵呵……这杏子本来就是娃娃们的吃嘴,你不让他们吃,还让谁吃?是你吃呀——还是我吃——你我都没有那个牙口了——嘿嘿嘿……人人小的时候都嘴馋,只是看住些,不要把娃娃们吃坏了,糟蹋了就行。桃饱杏伤人,李子树下抬死人呀——这些不知饥饱娃娃们,每年一个夏天过去,都不好好吃饭,让桃子杏子李子这些东西吃的皮包骨头,再不看住些,吃多了连学都上不成了……” 大爷爷大奶奶,每天都在唠叨着,把树看到全是树叶的时候,又期盼着来年的丰收……
这么简单的办法,弟妹们怎么就不知道呢?羽队长急的想告诉他们,就是醒不来,弟妹们看到二哥不理睬他们,一哄而散出去玩去了,真是急死人,这到底是这么了么?咋就明明白白却醒不来呢?
他想张嘴大叫,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难道连嗓子都哑了不成?不会呀——好好儿的嗓子怎么会哑了呢?可事实上就是叫不出声音来。身边的人走马灯似的换,家里的亲人不见了,却又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就凭她走路的轻巧,还有迷人的芳香,不用看就知道是心仪的姑娘。
娇娇女带着艳丽的表情,还有令人销魂的体香来到身边,他想告诉她自己多么想她?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就连眼睛都睁不开,更看不到她的芳容。自己在姑娘面前怎么就像个死人一样?连起码的礼节礼貌都没有,也太没有素质涵养了,这不丢人现眼吗?
就在他自己恨自己的时候,梦茹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犹如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销魂落魄,七窍离躯,通体酣畅。他想用嘴唇迎合,可不争气的嘴唇,就像砖头一样,根本就不听使唤,急死都没用。
懊悔啊——羽队长心慌意乱,想到了“羞愧”二字,突然间又一股电流传来过来,梦茹含情脉脉的抓住了他手轻轻抚摸,就像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他又想攥住她的手,手也不听使唤,一点力气都没有,急人不急人?难道自己真正成了有知觉有思维的植物人了?这怎么可能啊——
得不到他一点回应的梦茹,娇声娇气哭泣开了,就连眼泪都掉到他脸上,痒酥酥令人怜爱,就听她嘤嘤的哭诉到:“吸吸吸——你你——你怎么不理人家呢?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我天天都在想你盼你,好不容易看到了你,你却不理我——叫我如何面对?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在怪我吗?不理我,总得有个理由吧?这算怎么会事么——吸吸吸——我妈妈来了多少次电话,催促我回上海,父亲病危,我没有离你而去,就是一直在等你,想见你一面再走,你知道吗?你是我心中永远的牵挂,我放心不下你,我也不能不孝敬我的父亲,我也放心不下他,你们两个把我的心都撕碎了,我的心好痛啊——你知道吗——”
她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又说:“呜呜呜……现现——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你了,你却不理我,叫我如何是好?唉——你到底是怎么想地?是不是不爱我了?难道我不适合你吗?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你总得说话呀——吸吸吸……这么不理不睬不吭声,是不是让我猜?我猜不透,也不敢猜。万一猜错了,对你对我都不公平。
吸吸——还还——还是你告诉我吧?无论什么结果,我都能承受,你不用担心,我会挺得住。说实话,我真的很爱你,我想让你拉着我的小手,让我依偎在你身边慢慢变老,我也会把你当成我手心里的宝,用我一生的真爱呵护你。你放心,不管世事怎么变迁,我不会辜负你我的爱,真的——决不辜负……”
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不说话了,顿了顿又听到她说:“吸吸——你是了解我地。我为了找到你,从繁华的大上海来到祖国边陲,从芸芸众生中找到了你,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我就不会放弃你。有树才有花,有家才有爱,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一个家?不要让我每次见你都羞答答。太黑的夜我怕,我更怕孤独,有你在我身边多好呀——你就是我的天,我的一切,可你为什么不理我?你真要把我的心揉碎吗?唉——你怎么会不理我呢……”
羽队长听的真真切切,心里急得天翻地覆,大张着嘴想表达自己的感受,就是发不出声音,还想用双臂去拥抱她,一切都没有用。想解释出不来声音,想拥抱没有力气,一切的一切都是徒劳……
这到底是怎么了么?难道真的是死了吗?可死了的人还能有感觉吗?既然有感觉,为何又不能动弹?这死了和活着就是这样的感觉吗?以前没有死过,没这方面的经验,现在这种感受,就不好确定是死是活了。
这种难受,比挖了心还难受,死了就不会有感觉,活着又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这也有些太不可思议了吧——是不是到了人们常说的地狱里了?咦——地狱怎么也有火车?火车在内地都不多见,高原更没有,这就出奇的怪了——阎王爷也在与时俱进,在搞高科技?怎么会这么复杂?自己连自己都无法确定是死了还是活着?凭自己的智商,也不至于傻到如此程度吧?
咦——自己的亲人,还有心爱的姑娘就在眼前,却不能和他们相识,不是死了又是什么?我是怎么死地?我怎么不知道?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又怎么算是死了呢?再费劲,乱如牛毛的纷纷扰扰,怎么都想不明白呢……
刚才还觉得睡的很舒服的他,现在已不觉得舒服了,反而变成了焦急与不安,火车速度很快,凭窗口里传来的风声,就能判断出它的速度,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亲人也不见了,梦茹也不见了,自己的车队又到哪里去了?我不是车队队长吗?怎么会擅离职守,跑到火车上来了?黑子到哪里去了?小赵他们又到哪里去了?怎么没人理我?我的人缘没那么差吧——还没有混到没人理的地步吧?难道他们不知道我在火车上?又是谁把我弄到火车上来了?我到这里来干什么?总不能是为了睡觉吧?这样睡下去,会睡死人地。不行,我得找部队去,部队又在哪里啊——
这么快的火车风驰电掣,把我拉到哪里去呀——咦——是不是组织上把我调到另外的部队去了?可也得有调令不是?即使如此,我也得给弟兄们打声招呼才好,怎么什么都没做就走了呢?太有些无情无义了吧——做人不可以这样啊——
自己和这么多弟兄们,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共同经历了那么多苦难,连个打招呼的感情还是有的吧?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我调走了,谁来当这个队长?我总得交代一下士兵们的情况吧?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缺点和优点,要把他们管理好,就得了解他们的秉性才行。否则,这般臭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尤其那些生猛剽悍的兵血性十足,眼睛一瞪,就会闯下天祸,都不是顺毛驴,弄不好他们就会尥蹶子,把自己给毁了。
别看我挥洒自如,应心得手把他们统治的服服帖帖,那是我和他们朝夕相处,风雨同舟长期磨合,日久生情的结果,要是换了别人可就难说了。
唉——想起他们就舍不得他们了,他们在哪儿啊?我怎么才能找到他们?这些无情无义的东西,怎么就不管我呢?到哪里去了?我又到哪里去么——真是烦死人了……
火车外面飘进来一阵吵吵闹闹声音,其中就有黑子的叫嚷声,似乎他和赵群里在吵架,听声音还很激烈,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初期还听不明白,到后来黑子对小赵骂道:“哼哼——你娃是什么东西?还把你问不成了?你娃要是把队长找不回来,我就活剥了你的皮,不信你就试试——哼哼——我就把你问了一句队长哪里去了,毬娃你脾气还不小?你狗仗人势想干啥哩——现在队长不在,我想怎么收拾你就怎么收拾你,我还把你没治了——”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赵群里寸土不让,毫不畏惧的骂道:“三班长——我也不知道队长哪里去了,我不是正在找着呢吗?你你——你气势汹汹想干啥?想找我茬,门都没有,我不怕你——就算队长不在,你也休想欺负人,别倚老卖老。哼哼——把我逼急了,我就拿枪把你‘突突突’了——”
黑子一听,气焰嚣张的又骂道:“吆喝——胆够肥呀——你娃胆子大的病犯了?还敢拿枪‘突突’我?我先把你摆平了再说,我让你再拿枪去——” 黑子话说完,就再也听不到一点动静了,估计就已经动手了。
羽队长听到后,急的大喊大叫,想去制止他们打架,枪声响起会出人命,有话好好说,日子好好过,怎么敢动起枪来了?黑子这个猪头不动脑子,说得到做得到,老兵了,还是毛毛躁躁,和一个新兵蛋子计较什么?
他的兵,只有他去才能平息,他这一急非同小可,竟然把自己急醒了,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不问青红皂白,一拳挥过去……
“……” 喋血荒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