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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3章朝堂之上显风头

　　他返身回到殿中时，正巧看到了香萝在偷偷翻查着叶初月屋中的事物。

　　就在她的手要触及那本抄写的诗经时，宋瑾亦故意加重脚步走进屋中。

　　香萝吓了一跳，忙缩回手，然后抬起头不无恶意的看着他，问道，“你又躲到哪去偷懒了？”

　　宋瑾亦听不懂她的话，便伸手指指自己的耳朵，摆了一个听不见的意思。

　　香萝微眯了眼睛看着他，半晌后才咒骂一句，“原来还是个聋子，真是个废物。”骂完后，便比划着问他去哪了？

　　宋瑾亦装作羞涩的样子，指指殿外藩溷的方向。

　　香萝明白过来冷哼一声，又恶毒的骂了句，“懒驴上磨屎尿还真多。”骂完，翻了个白眼便扬长离开了。

　　宋瑾亦盯着她的背影，目光越发幽暗起来。

　　沈元的朝堂习俗是绝不同于天烬的作派。

　　天烬素来奉行宰辅制，而沈元则奉行内朝廷制，在百官中建立中央秘书省，由几大士族的首领充任内臣，在王的御书房之内行使奏请议事之权。

　　这样一来，办事效率上虽轻省简便许多，但也加重了权力的过度集中化。

　　甚至若是针对某一个问题，遇到了几位内臣意见高度统一，却与王相左时，双方之间便会形成针锋相对的局面。

　　是以，这个看似人数精简的小朝廷，吵闹起来常常如同唱戏一般。

　　当叶初月被召唤到这里时，正好瞧见几位内臣吵吵嚷嚷争执不下，一个个面红耳赤，眼爆筋突。

　　在场的唯有季舒玄和司徒月没有插言，只静观他们彼此间毫不遮掩的争闹。

　　这几个老家伙吵的正欢，却瞧见总管太监不合时宜的领进来一个陌生姑娘，顿时都止住话音，面露疑惑。

　　其中一个面阔腮宽留着一部花白胡子的大臣上下打量了叶初月几眼，然后对引她进来的太监不满的喝道，“姚内官，这姑娘是何人？你几时变得这么没规矩，不知道我们内廷正在议事吗，带个外人进来做什么？”

　　他面像虽然富贵老成，态度却傲慢无礼，当着季舒玄的面，竟口气不善的训斥起他的内侍来。

　　那太监并不介意他的张狂，得体的对他行了一礼，正准备回答时，季舒玄已经浅笑着张开了口，淡淡道，“文柱国稍安，这位姑娘是朕特意请来的。”

　　那被唤做文柱国的老者闻言后，略略怔住，又狐疑的扫了叶初月两眼，见她年岁不大，气度却是不凡，虽容颜俏美穿着极是端方，一袭豆绿束腰罗裙，亭亭曳曳，鹅黄洒金披帛迤逦委地，宛若流水清波。

　　文柱国也没瞧出她又什么特异之处，遂转过身皱着眉头问季舒玄道，“王请来的？请她做什么？”

　　权臣叶初月见得多了，态度这样跋扈的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老头竟然不顾君臣礼数，敢如此无礼的诘问君王，叶初月对此实在有些吃惊。

　　季舒玄对此倒像是习以为常般，淡然道，“这位姑娘就是民间盛传的侍奉大天神的圣仙子，朕让她来参与听政，无可厚非吧。”

　　说完，目光锐利的扫向几个面色迟疑的内臣。

　　几个内臣听了他的话后，都有些吃惊，相互之间交换了一下眼色，可随即又都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他们的轻视被站在门首处的叶初月瞧个正着，她冷笑了一声，却并不把他们的不恭放在心上。

　　对于他们这些握惯了权力的人来说，最不喜欢看见的便是有人可能从他们手中分走权势，虽说如今大天神，圣仙子的威名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但他们几个却是不愿意轻易相信的。

　　因为一旦表示相信，接下来必然就是顺从，而一旦顺从也就代表着他们手中的权势会被削弱，这是他们最不能承受的。

　　叶初月虽然不知道他们都是谁，但仅凭猜测也可得知，这些人必然是代表着沈元的几大豪门家族势力。这样的家族动辄存续百年之久，在沈元树大根深，盘踞日久，若要动摇他们的根本，便等同于动了那整个家族的利益。

　　这是他们绝对不会容忍的。

　　所以他们敢违逆王命，自行拥立君主，并且对君主的权力予以辖制。

　　唐游风不就是因此失去了作为王的可能吗！

　　那文柱国再度傲慢的睨了叶初月一眼，然后不屑道，“原来你就是民间盛传的圣仙子啊。也不知你有何本事，敢来这堂中廷议？”

　　叶初月垂眼浅笑并不搭言。

　　文柱国见她竟然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不觉有些生恼，“怎么，老夫的问话你没听到吗？”

　　“文柱国的话，民女自然听到了。不过民女对您的问话实在存疑，依柱国之言，这入堂廷议的并非靠才而是靠胆？若非如此的话，又何来敢不敢之说呢？”

　　叶初月回道完后，抬起了头，一双灵目精光四射内蕴深妙，并不因文柱国的跋扈而有半点惧色。

　　文柱国被她反问的一愣，又见她气场强大，不觉开始暗中重新打量起她。

　　叶初月在他的注目下，更显凛然，微扬的下颌神圣不可侵。

　　季舒玄见她刚入朝堂，仅凭一语便震慑住了文柱国，不觉又惊又喜，赶紧对太监道，“快给叶姑娘赐座。”

　　太监依令将叶初月引到了季舒玄的下首坐定。

　　几位老臣面面相觑，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这些人便又重新开始对之前的争吵未结的议题继续辩执，各据一词互不相让。

　　叶初月听了一会，也渐渐明白过来。

　　原来沈元建国多年，素有顽症，几大家族圈地严重，致使百姓生计困顿，加上又连年征战，国库空虚。而这几大家族把持利益，谁都不想放手。

　　一时间民生更加困窘，百姓无地可种，无财可积，怨怒沸腾，而国库也就更加空空如也。

　　对此问题，季舒玄也是深感挠头，他虽有雄心报复，压制了神权，却又遇到了氏家这样难啃的骨头，所以才赶紧将叶初月找了来。

　　他见这几个老奸巨猾的大臣争执的越不成样子，便恼火的打断了他们，然后转头询问叶初月道，“姑娘对此可有何高见？”

　　叶初月冲他笑笑，刚要讲话。

　　那文柱国嗤之以鼻道，“王，如此重要国事，您却去垂问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这不合规矩吧。况且，她又能懂什么呢？”

　　说完斜着眼看着叶初月。

　　季舒玄蹙紧了眉，心中不悦以及，奈何又不能当即撕破脸面，只能强忍。

　　司徒月见状，插言进来道，“文柱国没听说过自古英雄出少年吗？叶姑娘年岁不大，见识却未必不如您呢。您这么百般阻挠不让她说话，难道是怕她的见解高过您去？”

　　在这朝堂上，司徒月素来是轻易不插言的，此时他要和文柱国正面开刚，实在是见他对季舒玄无礼过甚，看不过去了。

　　文柱国被她的话激怒了，花白的胡须不断颤抖，他怒目而视司徒月，斥道，“小丫头，你敢对老夫说出如此放诞之言？真是好没家教。若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上，老夫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文柱国……”季舒玄见他越发倚老卖老的放肆，冷声唤住了他。

　　这老头这才收敛了些。

　　季舒玄又转头去看叶初月。

　　叶初月这才缓缓起身，冷冷看了文柱国一眼，然后说道，“国之本在于民，民不强国难壮。柱国方才说，要想改变沈元当下民生，充盈国库，首选是让百姓弃植粮食改种蚕桑，那我且问柱国，百姓若真都种了桑，那粮从何出？”

　　文柱国冷笑两声，道，“果然是见识浅的妇人。百姓改种桑后，自然收益丰腴，拿着这笔钱哪里买不到粮？一山之隔西有天烬，一海之隔南有百黎，粮食还是问题吗？”

　　叶初月闻言点点头，他见叶初月也表示同意，不觉更加得意起来，却未料叶初月陡然反问道，“那若这些毗邻之国都不肯将粮食售卖于沈元呢？”

　　文柱国笑的更加张扬，拈着胡须道，“有钱自有买卖，姑娘这是杞人忧天。”

　　叶初月见他得意非常，不觉有些怜悯的看着他，啧啧摇头。

　　他见了不禁敛色瞪视着她。

　　却听她说道，“有钱是有买卖，但柱国岂不闻坐地涨价之说。若别国知道沈元缺粮，如此一个大发横财的好机会，还能保证沈元所购之粮都是平价交易吗？此其一。其二，以别国之粮养本国之民，无异于仰人鼻息过活，万一别人不肯卖了，难道要沈元的百姓喝风吗？其三，柱国所言进口粮食，翻山倒海加重成本，细算下来，怕也没什么结余了吧。难道柱国兜兜转转个大圈子，就为了做一桩赔钱买卖？”

　　文柱国被说的哑口无言，脸色难看至极。

　　其他几个大臣又赞同点头的，也有犹疑不定的。

　　这时又一个大臣问道，“那依姑娘之言，该如何解决？”

　　叶初月扫视了一圈，缓缓吐出几个字，“放弃圈禁，还地于民。”

　　她话音落下，屋内顿时寂然无声，人人面色俱变，就连司徒月也倒吸了一口气。

　　她的建议不啻于在老虎身上割肉，动的正是百年世族们的利益，这个方案是连季舒玄也不敢想的。

　　惊了一会，文柱国率先发难道，“胡扯，我们几大世家手中的土地乃是祖宗传下来的，岂是你黄口小儿可惦记的，莫说是你，就是王……”

　　他说着瞟了一眼季舒玄，见季舒玄正垂眸冷笑，便咽下后面的话。

　　叶初月耸耸肩，道，“沈元痼疾就在世家圈地，若是各位都不愿意舍弃自己的利益成全沈元，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最后，这场廷议以不欢而散做结。

　　叶初月淡然离去，她身后文柱国眼中却露出了恶毒的凶光。 报告将军，夫人要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