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毒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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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夫人居住的青松院门口。
天才蒙蒙亮,下了一整夜的大雪在此时已变成了细小雪花,院子里的粗使丫鬟已将庭院积雪扫在一旁,光洁可鉴的青石地面上,只余薄薄一层细雪。
丫鬟在管事嬷嬷指挥下,拿起扫帚放低声音还在继续清理洒扫,心里盼着雪快停,否则地上只要有雪,她们就得一直扫,双手鼻尖被冻得通红,也不敢出言抱怨。
李老夫人院子里规矩严,她喜洁,精神不济入睡难,只得在清晨时才能稍微睡沉一会。全府上下,无人敢吵到她,更不敢让她起床时见到院子里有不干净之处。
她常将菩萨挂在嘴边,心慈手软见不得血,若是院子里的下人犯了事,她也只是眼不见心不烦,下令将人发卖了作数。
或者直接打板子,常年处罚的婆子早已有了经验,细细的藤条泡了水,抽打在露出来的手骨与脚踝处,绝不会伤筋动骨流血,可在滴水成冰的大冬天挨下来,痛得人情愿死掉也不愿受此酷刑。
李老夫人睡得正香,院子里大门悄然打开,丫鬟婆子放轻脚步忙着准备她起床洗簌的热水药汤。此时许姨娘独自一人,连软轿都没有坐跑了过来。
她发丝散乱贴在脸上,脸颊颧骨被寒风吹得通红,嘴唇却惨白无一丝血色。门房婆子还未看清楚来人是谁,她已径直提着裙子冲了进去。
“许姨娘,哎,姨娘.....”门房婆子吓了一跳,待看清之后忙出声唤住了她,才一出声又怕吵醒李老夫人,忙压低了声音:“姨娘,你不能闯进去......”
汪嬷嬷晚上当值,早早起来收拾好了自己,正出门吩咐丫鬟准备热水帕子,见到许姨娘不见从前的清雅斯文,像是疯子一样疾冲过来,忙对着身后跟着跑的婆子挥了挥手,迎上去低声道:“我的姨娘,你怎么来了?可是发生了大事?”
许姨娘胸脯上下起伏,紧紧咬着的牙关用了好久终张开了嘴,蠕动半晌之后大声哭了出来,声音凄厉传遍了院子。
“哎呀,你小声些。”汪嬷嬷扎着手,想要堵住她的嘴又觉得不妥,只好将丫鬟唤来看住了许姨娘,自己忙奔进了屋子。
李老夫人果然被吵醒了,汪嬷嬷小心翼翼掀开床帐的时候,见她已睁着眼睛,脸上阴霾笼罩,眼里的冷意,让人看了心惊肉跳。
“老夫人,是许姨娘。”汪嬷嬷拼命稳住心神,结结巴巴地说道;“只怕出了大事,她独自哭着奔了来,拦都拦不住。”
“大事,能有什么大事?我还好好没死呢!”李老夫人声音嘶哑,手猛地撑住床想要起身,头晕目眩手一软就要跌回去,汪嬷嬷下意识起伸出手搀扶住了她。
“啪!”李老夫人抬起手,狠狠给了汪嬷嬷一巴掌,清脆声之后,她的头偏向一旁,手却稳稳地没敢动弹。
“你跟我了多少年?莫非院子里的规矩都钻到了狗肚子里去?”李老夫人厉声大骂,唾沫喷在汪嬷嬷脸上,她却咬紧嘴唇死忍,连哭都不敢哭。
“老夫人......”许姨娘拖着抑扬顿挫的哭声,犹如疯子般推开守着门的丫鬟径直奔到了床榻前,“老夫人,你快去看看泰哥儿,他,他......,快不行了啊......”
李老夫人见许姨娘向来高高在上的脸,此时涕泪横流狼狈不堪,心里隐约有隐约的畅快,待回过神,脑子里顿时嗡嗡作响,难以置信尖叫道:“你说什么?”
“我的泰哥儿,他病情反复了啊,快要不行了啊......”许姨娘身子软下来,伏在塌前痛哭,“他平时最喜欢的就是祖母,你去看他一眼吧,我....,没出息,你才是这府里的主心骨,没有你在场我根本应付不了啊。”
李老夫人心口一痛,连声道:“怎么会这样?王大夫看过没有?快,快,我们去看看,我的泰哥儿哟!”
汪嬷嬷听得心惊肉跳,忙扶起李老夫人,丫鬟极有眼色拿了衣衫手忙脚乱伺候她穿上,来不及梳洗,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了许姨娘的院子。
王大夫正在给泰哥儿施针,见李老夫人与许姨娘都哭喊着进了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明白她们为何如此激动,定国公府后宅阴私事他见得不少,忙垂下眼帘掩饰了情绪,拔出针后恭敬施礼。
李老夫人急急扑过来,见泰哥儿双眼紧闭,小小身子无力躺在那里,嘴角还有些呕吐残渍,原本玉雪可爱的脸庞变得蜡黄,难过得又流出了泪,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大夫思索片刻老实答道:“回老夫人,泰哥儿肠胃弱,前些时日吃多了年糕积了食后又着了凉,腹泻才将将好,此次又服用了牵牛子,腹泻上更添了呕吐之症。在下已施针,暂时能缓解些病症,待服药之后再观后效。”
“牵牛子?腹泻之人怎么会服用牵牛子?”李老夫人听说泰哥儿暂时没事,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怒不可遏,没睡好被吵起来的怒火在胸腔中乱窜,“谁这么大胆敢对主子下毒,这还得了,查,给我查清楚!”
王大夫暗自叹息,不着痕迹退到了一旁,嘱咐了几句丫鬟用药之事就忙退了下去,不去管院子里的鸡飞狗跳。
徐延年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在半道上遇到了王大夫,忙扯着他问道:“泰哥儿不是好了吗?怎么又病重了?”
王大夫慢脑门子的官司,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问我我问谁?”
“你是大夫,我不问你问谁?这府里才没了两个小主子,要是再一个没了,国公爷回来还不得疯掉?”徐延年挥退小厮,拉着王大夫寻到个僻静避风处,低声道:“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王大夫满肚子的苦水,烦恼地道:“我真不知道,泰哥儿只不过服用了少许的牵牛子,老夫人也赶了来,不是天塌下来都没人敢吵醒她吗?我看只怕是又有人要倒大霉喽。”
“少许的牵牛子?”徐延年低声喃喃重复,拧着眉头道:“若是真要对泰哥儿下手,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哪会只肯用牵牛子,还只用了少许?”
王大夫看着逐渐亮起来,却仍旧阴沉沉的天,半天不语,良久之后道:“老徐,你我不过都是讨口饭吃,你有真才实学,原本不用困囿于此,府中太......,你又是何苦。”
徐延年怔住,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王大夫看了他一阵,摇摇头背着药箱走了。
这一审就直审到了傍晚晚饭时,夏薇提着食盒进屋,脸色发白低声道:“夫人,许姨娘院子里的奶嬷嬷没了。”
明令仪放下经书,接过秦嬷嬷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眉心微蹙:“怎么没了的?”
“老夫人一早就被许姨娘哭醒,去了她院子里亲自盯着审,先是传了一堆伺候的人去问话,独独没有见到奶嬷嬷,下人寻遍了府里,才在后花园的雪堆中将她挖了出来,此时她早已没了声息。”
秦嬷嬷听得心惊胆战,帮着拿碗碟的手都在抖:“这只怕是杀人灭口。”
明令仪没想到赵姨娘手脚如此快,干脆来个死无对证,问道:“泰哥儿呢?赵姨娘没露面?”
“赵姨娘前晚就有些发热病了,差人去老夫人那边告了病,说是怕过了病气老夫人。
泰哥儿只服用了少许的牵牛子,施针服药之后,已经好了许多。老夫人大发雷霆,说是府里后宅不安生,一定要查个清楚,直到她撑不住晕倒了过去。
王大夫去看了,说是她没有睡好,怒极攻心,只待服了安神的朱砂,好好歇息便会没事。”
明令仪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下,“王大夫开了什么安神的药?”
“朱砂呀。”夏薇重复了一遍,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朱砂安神,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明令仪笑了起来,说道:“我倒是不知道。是王大夫说泰哥儿只服用了少许的牵牛子?”
“是,泰哥儿肠胃弱,要是服多了,只怕救不活。”夏薇也觉得不对劲,疑惑地道:“你说要是奶嬷嬷真要下毒,怎么不干脆下多点?”
明令仪叹道:“奶嬷嬷没有下毒。再说泰哥儿身边可不止奶嬷嬷一人,还有其他丫鬟不错眼地看着,药有气味,她能让泰哥儿多吃些年糕,又让他着凉,已经非常不易。”
“那是谁?你说是许姨娘自己?”夏薇瞪大了眼,满脸的不敢相信。
“大家都是狠人。”明令仪看着夏薇,平静地道:“许姨娘岂会不老夫人的规矩,赶在一大早去吵醒她,就是要趁机激怒她,若是最后泰哥儿什么事都没有,你说谁会倒霉?
听说有人下毒,主子都怕死,敢对泰哥儿下手,难保下一次不敢对老夫人国公爷下手。
所以就算泰哥儿没事,老夫人也不会善罢甘休,才亲自查到了现在,若不是她身子支撑不住,只怕还会闹腾呢,不过醒来后再查也不迟,只怕以她的本事,最后也只会不了了之。”
夏薇与秦嬷嬷听得目瞪口呆,明令仪轻快一笑,低语道:“安神啊,真好。” 国公夫人是朵黑心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