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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念西风独自凉---林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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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韩林凉自小就是个稳重讨喜的孩子。

  他是独子,无甚兄弟姐妹。父母生他的时候,已然都过了不惑之年。

  虽说父母中年得子,他的出生亦“众望所归”,但因为生他时难产,母亲身子骨落下了毛病,平时需要格外细心照顾。而父母亲又格外的伉俪情深,父亲一颗心全都扑去了母亲身上,所以在家里,他这个独子反倒是最受忽略的一个。

  当时父亲忙于商铺生意,不得不经常外出,十天半月终于归家的时候,无一例外总要第一时间奔去看望母亲,嘘寒问暖,补药礼物一一奉上,温存体贴,相亲相爱,实在是羡煞旁人!他就总是站在一干婆子丫鬟后,瞧自个父母上演恩爱情浓,看旁边人纷纷羡慕嗟叹的眼神,心想:诺,不错。

  父亲不在家的时候,体弱多病的母亲总是闭门不出的时候多,有时候是怕受了风,有时候是怕见了光。他从嬷嬷口里知道,母亲这些久病难愈的病根子皆因当初高龄生他的时候落下,所以总觉得是自己害苦了母亲。而母亲韩夏氏,大家族的官家小姐出身,本就和一般妇人气质见识截然不同,虽然因为身子不好,多由奶娘在照顾儿子,但对儿子品学的教养上,却向来严格,不准他出一份差错。

  好在韩林凉天生就是个能稳的住的性子,他也许天赋一般,读书并不见得比别人强多少,但他肯用功,功课从不敢马虎,因为一旦马虎一星半点,就会惹得母亲生气。而母亲一旦生气,就会牵连的她身子更不好——虽然韩林凉打小就是由奶娘和嬷嬷照料,跟自己的母亲并没多亲近过,但他对母亲却一直秉承了和父亲一样的心思,那就是极尽小心,尽力呵护。

  有时候在宗族里,他也能听到些叔叔伯伯嘲笑父亲的“惧内”,但向来忙于生意的父亲,偶尔闲暇,也会摸着他的头,跟他说:“凉儿,那不是怕,而是爱。”

  只有当你爱一个人,才会如此小心翼翼,不舍得伤她一分一毫。

  韩林凉八岁的时候念了陆家私塾。

  他当时已经在家被母亲亲自教了两年,后来是父亲嫌母亲这样太过劳累,所以一竿子把他甩出家门,让他去念了私塾。

  绕是他天生再稳重的性子,其实放在八岁的年纪,也不过是比其他家的孩子更懂事听话一点而已。但这一点点的懂事,就在一堆孩子里格外显山露水,所以夫子特许让他坐在首排的位子,而他的临桌就是当时陆家最小的孙子陆安。

  安哥儿当时才六岁,却是俨然已经有了“神童”的美誉,四岁能对联,五岁背诗经,据说深得做过翰林的陆老爷子的赞赏,说自己这个最小的孙子,日后定是个有“大出息”的人上人!

  在韩林凉看来,安哥儿的确是个出息的,虽然比他小了两岁多,却是笔拿的板板正正,字写的开阖大气,小嘴一张论语倒背如流,甚至才这样小的年纪,都可以出口成章的作诗了!

  这一番生生惊的他又叹又赞,许是自个文采麻麻,即便被母亲整日里严厉的耳提面命,也并无太多少长进,所以不由得就格外艳羡这等“神童”,忍不住就对这个长得年画般的漂亮娃娃由衷的亲近起来。

  韩林凉性子好,待谁都好。

  但他真正喜欢的,用了心的,旁人往往不能抗拒。这一点他很像他的父亲,待一个人好,就真心实意,细水长流,任是块石头都能捂热了——所以他和陆安一时变成了最要好的伙伴。

  安哥儿其实颇有些内向,和私塾里那些爱调皮捣蛋的男孩们还是不同,但只有在韩林凉跟前,他就会完全变成一个最最普通的孩子,而不是什么“神童”——他会哭也会笑,爱玩儿也爱闹,他偷偷跟韩林凉说自己其实最讨厌背书,可是祖父喜欢,祖父待他好,所以他想让祖父高兴。

  韩林凉很开心,觉得自己遇到了知己。

  他不会说自己其实也讨厌很多东西。

  他讨厌奶娘每晚临睡逼着他吃的乳酪,他讨厌宗族里那些总是唧唧歪歪说三道四的所谓亲戚,他讨厌母亲贴身嬷嬷身上的香囊味儿,每次都熏的他想打喷嚏!他甚至讨厌父亲每次归家时与母亲体贴再三后,偶尔一回头才不经意瞥到站在角落边的他的眼神,父亲会像突然记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般,兴高采烈的向他招手:“凉儿,过来!”

  但是懂事如他,再讨厌也会乖乖吃下乳酪,再讨厌也会在宗族亲戚面前有礼有节,再讨厌他其实也暗暗盼着那股呛人的香囊味儿,因为那意味着母亲就近在身前;再讨厌,父亲向他招手的时候,他还是会高高兴兴的跑上前去,把心里所有的落寞都忘个一干二净。

  他们都不是任性恣意的人,所以格外惺惺相惜。

  但是,后来,安哥儿病了。

  他不再来私塾,别人私下里都偷偷的说,安哥儿活不长了。

  说他是个煞星,不光自个活不长,还要连累的家里面都要受他晦气的牵连。

  韩林凉想不明白,安哥儿怎么就活不长了?

  他那么聪明,心眼谁都没他多,弹弓谁都没他打得好,他写的字每次都会让夫子拿出来炫耀,他的书背的又快又好,即便是最难背的《师说》,私塾里一干孩子都折在了上面,要被夫子拿戒尺一个个的排队打手心,也唯有他一个能独善其身。

  他还长得那样好看,比年画上的瓷人儿还要更美更鲜活十倍!

  这样的安哥儿,怎么就活不长了呢?

  他想不明白。

  可当他踩着阿杰的肩,颤巍巍的扒着窗户缝搜寻安哥儿身影时,那个活生生被埋进米缸、贴满符纸,堪堪只露出头脸的,脸色憋到一种吓人青紫色的孩子,还是吓得他胸口砰然一震!

  安哥儿……

  安哥儿没死。

  不光没死,还重新回到了学堂,照旧坐在了他身旁那个已经空了大半年的位子。

  韩林凉很高兴,高兴之余,益发小心翼翼。

  安哥儿变了。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瞧上去文静漂亮,实则一样爱笑爱闹爱捣蛋的安哥儿了。

  他看人的眼神变得陌生,变得警惕,就像一只战战兢兢的小兽,无时无刻都在警醒着风吹草动,好伺机而逃!

  “安哥儿!”放学的时候,他一如既往的去握他的手。

  不提防却被死命一甩!

  他面前那个大病初愈的孩子,谨慎后退两步的样子,好像他是个完全的、不怀好意的陌生人。

  韩林凉心里难过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就抬头对他笑起来,谨小慎微的,敛容屏气的,生怕惹到他一丝一毫:“安哥儿,我们……”

  我们还要一起做许多事,一起念书,一起逃学,一起循规蹈矩,一起装模作样……

  安哥儿,你别怕,我不是旁人。

  我是你的林凉。

  陆安11岁的时候要去省城念公学。

  韩林凉那个时候已经一半的时间都在学着打理家族生意,父母生他的时候年纪都大了,他又是独子,得早早接过父亲手里的摊子。不过韩家世代经商,他自小耳熏目染,很多东西不用学就门清,父亲发现他在经商方面颇有些才能,喜不自胜,特意好生培养,再出门的时候都是带上他。

  他和陆安平时碰面的机会更稀罕,往往十天半月里才能碰一次头,听说他要去省城念书,虽是不舍,但亦知道凭安哥儿的本事,日后自然大有天地,岂是一个区区的宁河能关的住的?

  他更多的还是为好友高兴,这天,他带了从天津城买回来的新式钢笔,想送给安哥儿当个送别礼,就被陆安要求,帮他想个字。

  其实那个时候有名有字的大都是些老学究及前朝遗旧,年轻人已不太流行再给自己的名以外还要再取个字。不过想来安哥儿还是深受他那做过翰林的祖父影响,虽要去念的是西学,却是这会功夫为自己取个“字”,以示不会忘本。

  古人云:名以正体,字以表德,他想了片刻,提议说:“不如就叫子清。”

  面前11岁的少年俊眉一挑:“何解?”

  他笑:“唐代徐夤有诗‘望断长安故交远,来书未说九河清。’希望你在外求学,操心天下的时候,也别忘了家乡还有故人。”

  陆安当胸捣过他一拳,嫌他娘气,平白非要惹出些离愁来,不过他自己低头咂摸片刻,也觉得“子清”这两个字甚好,当场就敲定:“好,就叫子清!”

  韩林凉亦高兴起来,扶了他的肩大叫一声:“陆子清!”

  陆安吓了一跳,继而戏谑心顿起,捶他一拳,亦大声回他:“韩林凉!”

  两个半大少年相视轰然而笑,只不过一个笑的畅快,另一个却笑容后偷偷红了眼眶。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从何时而起。

  就像在种一株花,浇一叶水,像葡萄藤在春天里慢慢的抽丝发芽,爬上藤架,然后在夏天里,不知不觉已是俨然的一片苍翠绿意。

  只是这样一种思念,无处言说,回望灯如旧,时光里就像掺了酒,晕了墨,恍恍惚惚只瞧得见,远远碧绿的葡萄树下,浅握双手的,那一双勃发少年。

  他靠上来的时候,冲他微微一笑。

  本来一张脸已是极其俊美,只这样浅淡一笑,也是极诱人——男人皮肤白皙,眉目幽黑,长睫拢着满目霞光,一颦一笑里皆是动人心魄,竟是有七八成和他朝思暮想里那个身影交叠的起来……

  他不能动,不能说话,心头猛跳,喉咙一时干涸的发不出声来,虽然面上还自强自镇定,喉结上上下下的滑动还是尽数出卖了内心的潮湿与不安。

  “林凉……”

  他低低唤他,指尖摸索到他的领口。

  一张脸挨的益发的近,相似的眉眼,一样的浓秀难言,纤长的睫几要碰触到他的皮肤,他惶惶然的闭阖双目,像是要陷入进梦境里去,胸口起伏,修长的手指紧紧抠住了沙发扶手,语声轻微,是叹息又似梦呓:“子清……”

  子清啊……

  话一出口,他感到了对方的节节败退和僵硬。

  男人的笑意恍若冻在嘴角一般,悲愤而落寞,转而低下头去,哂笑一声,再次抬头望向他的目光,溢满了重重受伤的痛:“子清是谁?”

  他轻吁一口气。

  等待,也许并不容易;然而,伤害却总如此轻而易举。

  他站起身,摸了摸男人的发,一样的浓黑而茂密,一如他一样……

  “对不起,寻之。”

  她扑进他的怀里,死死的抓着他的胳膊,呜咽恸哭。

  她本是他的人。

  实实在在的,活生生的,命运跋涉中早已被打上陆子清的烙印的孩子。

  多么幸运。

  子清那样清冷自持的一个人,即便是身为多年挚友的他,也轻易走不进他的领地。

  唯有她,就这样被命运之手推搡着,懵懵懂懂迈进他的势力范围,从此独享他的占有和庇护。

  他没想过子清对这个孩子,当初到底是抱着怎样的一副心情,也许连子清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那样冷漠的一个人,却偏偏只对这个孩子,也许付出了他全部的温柔。

  他第一次见到子清也会露出那样笑容,也许无奈,也许还会有些稍稍的不满和挑剔,但更多的从来都是一种宠溺、纵容、呵护;即便是他故意摆出一副严厉面孔,吓得人家小丫头眼泪汪汪的时候,其实骨子里滋长的,依旧是一种动人的暖意。

  同样也是这个孩子,令他能和他重新有了牵绊,有了过往,有了维系。

  她唤他:“林凉哥~~~”

  声音细细软软,眼神和当年大病初愈后的安哥儿一模一样,战战兢兢、闪闪烁烁,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小兽,黑眼珠像黑曜石般,明明没什么温度,却是一旦笑起来,眼睛就像月牙儿样天真无邪的弯起,于是,就像有阳光洒在眼前,甚至连空气都变得温暖而香甜。

  是啊,他怎么能不爱她呢,她就像这世界上的另一个子清,却比那个子清更加温醇而酣美,是他能尽可能靠近的温度,是他能亲手触碰的悸动;他透过她的眼睛能看到那个子清,看到他的喜、他的怒,他的怜悯——

  以及,他的爱。

  他也许应该妒忌她,可是,他更爱她。

  他没有手足,没有兄弟,没有姐妹,父母恩爱非常,却独独只冷落一个他。他站在所有人赞许的喟叹和视线里,从容不迫,也许游刃有余,也许得心应手,却是心里只单单期许一个人,一个和他一样孤单的灵魂。

  而现在,他们之间有了一个她,一手牵着他,一手牵起了他。

  所以,他感激她,疼惜她,爱她,呵护她,用尽了全力,竭尽了所能。

  最后却凄惶的发现,他离他渐行渐远。

  不知什么时候伊始,那个人投向自己的眼神,开始有了戒心,多出了防备,存进了试探——这是属于一个男人的独占与排它,他在心中无力哂笑,想后退却发现无处可退,可即便后退又如何?他那样的人,一旦存疑就必会扎根,他无力回天,百口莫辩,除了苦笑,唯余还是苦笑。

  而向来温文孝敬的他,唯在终身大事上,执拗了一回。

  为此父母震怒、他人非议,父亲将他罚跪在庙堂三天三夜,家法的棍子都打折了去,打到他满嘴是血,他却咬着牙始终不肯回心转意。

  他活在这世上,从来还不曾为自己恣意过一一次,也便只有这一桩,一辈子只想任性这一遭。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固守着什么,其实,寻一个好人家的女子,成家立业,娇妻稚儿,阖家欢乐,许是再圆满不过。

  只是,他不想。

  孤单也罢,大逆不道也罢,他觉得,这样挺好。

  就这样,也好。

  他这一生,只爱了一个人。

  不敢声张,不敢触碰,不敢看,不敢想,抑制思念,压抑痛苦,把它当作一个不能挖掘的宝藏,深埋心底深处,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因为他知道,当你真正爱一个人,才会如此小心翼翼,生怕伤到他一丝一毫。

  即便,即便只苦了自己。

  往事残阳,青山如故,我韩林凉,没有遗憾。##### 芃然心动,情定小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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