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癞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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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截小指,还用不到我的手术刀。”
“相反,是我为他包扎的创口,将他的痛苦减少的最低。”
她咬着牙,紧紧抿着唇:“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
之前她就并不太明白,陆安和孙水镜始终都认定是大昌和日本人勾结而策划的绑架,而她为英奇的安危一直脑子纷乱如麻,根本无从思考,他们怎么嘱咐的,她便怎么做了。但叫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出现在交易地点的,竟然真是一个日本人,一个日本军人,还是一个她熟悉的人。
从他出现伊始,陈芃儿终于意识到这起看似简单的绑架其实果然如陆安他们所料,并不简单。日本人的势力掺杂其中,而他们到底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她目前还是一头雾水。
可山下重明方才的话却也点醒了她,那就是,陆安一直以来针对的,正是日本人,所以陆安对他们来说才是眼中钉一般的存在,必须除之而后快。
之前她和他在林初阳婚礼上的遇险,也许就是他们的动作。
而现在,这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么?
借绑架英奇之名,实则是为了她吧?
他们必定已经洞悉了她和他的关系,所以将她缚在手中,以此来要挟他?逼迫他?
山下重明摇摇头:“你不需要明白,芃儿,你只需要知道,今天,你必须选择我。”
“如果我不呢?”
他恍若未闻,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出其不意的一把攥住她的双手,压低了声音:“那今天,你们都会死。”
声音低如呓语,语调平平,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陈芃儿心头一紧,想挣开他的手,那一双向来拿手术刀的彬彬有礼的手,头一次展现出了它的力度和霸道:“是的,你们,都会死。芃小姐,芃小姐的弟弟英奇先生,还有那位陆先生提前部署在这周围的十几号人,甚至就包括陆子清他自己,”
山下重明一双眼睛十分澄澈,样子和以前一样,那么年轻,那么挺拔,甚至声音都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诚挚:“都会死。”
一颗心猛的往下坠落,陈芃儿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芃小姐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头顶的云彩压的很低,虽是大白天,天色越愈发阴沉。
陈芃儿手心里全是冷汗,一声哭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她浑身惊跳,抬头一看,就见两个汉子拽着一个佝偻着背的人,从破墙处推搡出来。
那人蜷缩在地上,一只胳膊抱在胸前,头发肮脏,肤色晦涩,脸上不知道是脏还是泥巴,浑身的衣服像一堆被踩烂的腌菜,四肢不住瑟瑟发抖,喉咙里呜呜间歇出声,整个人像一团混乱不堪的暗影。
陈芃儿心下一沉,那个总是一脸骄傲,爱时髦爱漂亮,笑起来一脸甜丝丝的,才刚满二十岁的她的弟弟,会是眼前这个破抹布样的人吗?
她轻声唤了一声:“英奇?”
那人身边一个一身黑衣的壮汉,踢了他一脚。
破抹布这才惊惶着寻声抬起头来,眼睛半闭,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糊住了,使劲睁开眼睛,终于看见了她。
他呆呆的,大张着嘴,半响嗓子眼里溢出呜哇一声:“姐……”
陈芃儿整张脸顿时烫得如同火烧!
英奇彻底认出是她,骤然一个迈腿向她扑过来,口中大叫:“姐!姐!快带我回去,带我回家去!别让我再留在这里!求你了!快带我回家去!”
他面目狰狞,一只手还抱在胸前,腿弯的根本站不直,这一扑简直就是屁滚尿流,旁边那个黑衣汉子笑嘻嘻的:“吆,可算见着亲人了嘿,手脚都变利索多了。”
说着伸脚一绊,英奇一下栽去地上,头脸重的磕在青砖地上,被一把揪住领子,又死狗样的拖了回去。
似乎是被磕破了牙,他满口的血,混着那一跤啃上的泥巴,脸上肮脏斑驳的根本看不出人样,一只手徒劳奋力朝向她够着,双腿乱蹬,只瞧得见一双惊恐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姐!姐!”
陈芃儿急怒攻心,刚待要张口,突听身后有人突然出声道:“自奉天一别,这眼瞅着过了八年了,龙兄弟,没想到你越活越回去了。”
陈芃儿一噤,原来是身后赶车人正往车辕上磕着烟袋,样子很闲适,目光却透着森冷之气,直指向英奇身边那个穿黑衣的汉子。
黑衣汉子不瞧则已,一瞧神情像是见了鬼般狠狠跳了几下眉毛,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满面堆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佟三爷,佟三爷向来真人不露相,听说这几年已再难得请的出山,没想到竟是这片儿叫兄弟碰上了,实在是三生有幸的很。”
被叫做佟三爷的赶车人不紧不慢,照旧一下一下的在车辕上磕着他的水烟袋,磕几下,又放在嘴边咕噜两下,才咧嘴轻笑道:“我这两年是不太管事,人老了,心劲都松了,不如在乡下种种田,放放牛舒坦。倒是龙兄弟你,气性听说还足的很,被青帮踢出去后,居然被日本人给买了,听说还厮混了一伙不成器的东西,成立了个什么会?做的很热闹嘛!”
那黑衣汉子面上还堆着笑,叉腰打了个哈哈:“三爷说的哪里话,兄弟们不才,入不了大爷们的眼,就是胡乱混口饭吃。”
那赶车人摇头道:“别人这么说,我却是不信的,龙兄弟是湖北人,我总跟手下兄弟说你们湖北人重情重义,个个都是有血性的汉子,哪能为了一点铜臭,就能抹花自己的脸,抽自己的筋,贱卖去给小日本卖命?”
那黑衣汉子眼中笑意一点点敛去,目光渐冷,宛如寒潭上的浮冰:“三爷这话就说的没意思了,三爷您明明是金盆洗手,卸甲归田去了,今个却突然出了山头,来吓唬我们这些小辈。三爷您福泽绵长,有的田种,有的牛养,偶尔出次山必然也是大把的银子进账,可兄弟们这么多张嘴,也还得吃饭不是?”
赶车人听完,感慨万分般长叹一声,面如静水:“也是,都是一帮早就被提出帮的杂碎,还能指望它癞狗扶上墙不成?” 芃然心动,情定小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