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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枕云才刚刚坐起身来,没想到赵墨居然这么快就察觉到了,她现在发髻凌乱,衣衫不整,满脸倦容,双眼看东西都模糊,眼前只有一片淡淡烛光的光晕。
“羊汤都冻住了!”任逸在外头着急地喊道:“我也快冻住了!”
“进来吧!”
吴枕云来不及梳妆捯饬,索性披散下长发来,裹着一块薄被就下了床榻,盘腿坐在茵席地衣上,挪过一方四足矮桌,撤下上面的茶壶,预留出摆放食盒的位置。
先进来的任逸身上携裹着寒风,手中拎着一个漆红食盒,一屁股坐下来,放下食盒就絮叨着:“等个人还能睡着,难不成你等的人在梦里啊?真的是!快冷死我亲娘的乖儿子了!”
赵墨后脚跟进来,因他身姿峻拔且颀长,掀帘入内时不得不微微俯身,他抬眸稍稍环顾了一眼这间签押房隔间,两三眼就将这小小隔间的陈设布局给看得透彻了。
他剑眉一凛,说道:“不成样子。”
至于是哪里不成样子,吴枕云不明白,听他这副语气应该是哪哪儿都不成样子,尤其是她本人。
任逸坐在吴枕云对面,赵墨若要落座,无论是坐在她左边还是右边,都是坐在她旁边。
矮桌窄小,平时都是吴枕云一人独占并不觉得,今日赵墨一坐下来她便察觉出拥挤来,挤得她的心口微窒,呼吸不畅。
他的手肘与她的手肘擦过,深绯袍角覆在她露出的赤/裸小脚上,余光时时相撞,撞得她魂飞魄散,四肢五骸都在颤抖。
“得加些炭火热一热羊汤。”任逸搓着冻红的手说道。
“好,我去!”
好不容易有个离开座位喘口气的机会,吴枕云赶紧裹着累赘的薄被起身去拿炭火。
“坐下。”赵墨喉底轻颤,沉沉道。
他声音不大,语气也不重,甚至还藏着些不易察觉的温柔,根本没什么震慑力,可吴枕云居然十分不争气的直接倏地一下坐了下来,还挺直了腰身,端端正正又乖巧懂事的模样。
一坐下她就懊悔得抬手拍额,真是没出息啊她!
赵墨的冷眸淡淡瞥她一眼,起身去拿乌榄炭——适才他环顾室内一眼,便知道炭篓放在何处。
任逸目睹这一幕,不住地摇头道:“阿云啊,你去西疆待了五年回来,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
吴枕云死要面子,嘴硬道:“谁没出息了?!”
任逸打趣她道:“也不知道刚才是谁一听到遇白说‘坐下’就立马坐下了,一瞬都不敢耽误的,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你不懂,我这是谋略,先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再伺机而动……”吴枕云低声同他解释道,杏眸还一眨一眨的,水洗过一般亮亮的,看来是认真的了。
任逸听得忍不住笑问道:“伺机而动?你在等什么时机?”
“自然是等他成婚啊!”吴枕云托着腮,捏着耳垂说道。
“成婚?”任逸想到刚才在门外时赵墨也提起成婚一事,再听吴枕云这么一说,其中迂回巧合不禁让他轻声一笑。
“你笑什么?我是认认真真想过的。”吴枕云小手合拢成喇叭花状,悄悄对任逸道:“说到底是我临时逃婚在先对不住他,他现在肯定看我不顺眼,只能等他娶妻生子把我逃婚的事抛诸脑后,此事才算消停,到那时……”她杏眸骤然又亮了起来,盘算着往后的美好日子,说道:“我就可以欺负他的孩子了……父债子偿嘛……”
说着说着,就撅着小嘴和任逸小声抱怨道:“你不知道,我在西疆待了五年,每年都盼着赵遇白早些娶妻生子,如此他也能少记恨我一些,我也好早些回盛都,可我求神拜佛这么多年,居然一点用都没有,真是浪费我的香火功德钱……”
“咳咳咳……”任逸双眼往上挑了挑。
吴枕云立马会意,慌忙拢了薄被,收敛住眼底的光——赵墨拿着炭火回来了。
赵墨冷沉着一张脸,半蹲在吴枕云身侧,筛好的乌榄炭铺入炭盆里,手里火钳拨弄着一颗颗火红的炭粒,从任逸手里接过一罐羊汤,放在炭火上架好。
他一来,吴枕云就陡然乖巧起来,什么话都不敢说,拢着薄被坐在一旁歪着脑袋安安静静等着,闻着黑罐内溢出来的羊汤鲜香,暗暗咽着口水,抿着樱唇,翘首以盼。
任逸从食盒里端出一小碗鲅鱼馉饳到她面前,道:“先吃这个垫垫。”
“只有我的吗?”吴枕云见他只拿了一小碗,抬头问他。
任逸解释道:“太晚了,只剩下最后一小碗。”
“一……二……”吴枕云数着小碗里馉饳的个数,道:“一共二十个,我们有三个人。”她为难得皱起眉头来。
最后她给任逸和赵墨一人分了七个,剩下的六个是她的。
“阿云还在长身体,哥哥我呢就让一个给你。”任逸将碗中的一个夹出来给了吴枕云,和小时候一样的说辞。
吴枕云又还了回去,不满地咕哝道:“我都多大了,还长身体呢?你送个馉饳又要冒着冷风,又要等我醒来,真是辛苦了,该多吃点。”
另一位哥哥赵遇白一直低着头拨弄着炭火,对吴枕云分给他多少馉饳并不在意,直到吴枕云和任逸把各自的都吃完了,他才开口:“我不吃。”两指并拢,将小碗轻轻推挪至吴枕云手边,睨她一眼,挑眉道:“有些人又得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又得求神拜佛,伺机而动,实在是辛苦得很,该多吃点。”
窗外有层层积雪,呼啸冷风,森森夜色,却远不及隔间内的寒意深重。
吴枕云:“…………”
任逸:“咳咳……咳咳……冻死我了……屋内比屋外还要冷……”
最后吴枕云在赵墨的眼皮子底下一颗一颗把他碗里的馉饳给吃完了,一点都不敢剩下,连汤汁都得喝完。
咕噜咕噜,是羊汤冒泡的声响。
吴枕云眼睛一亮:“好了!”
任逸端过她的小碗先给她盛了羊汤,提醒她小心烫,道:“去得太晚了,就剩下一些细碎羊杂,凑合着吃。”
“这是……羊肚!”吴枕云一勺就捞出一块羊肚来,很是惊喜,美滋滋地往嘴里放,软烂鲜香,味道上佳。
“看,我的是羊肠,好长好长一条!”
任逸手里筷勺一起上,从汤碗里抄底捞出不少羊杂,得意地向吴枕云炫耀,引得吴枕云胜负欲怒起,两个勺子并用,势必要从小小的羊杂汤碗里捞出龙肉来才罢休。
而赵墨吃饭一向是食不言的,连瓷勺磕碰碗沿的声音都没有,因为他根本不用勺,匀长的三指轻捏小碗,抬起,仰脖,入口,搁下小碗,举止甚是从容淡定。
他的瓷勺现在在吴枕云手里。
任逸与吴枕云之间还没有分出胜负,暂时是任逸占上风,吴枕云不服气,要亲自掌勺舀汤。
“这次我来舀汤。”她说道。
吴枕云吃过一碗羊汤后,身体热了起来,薄被早就被她踹到一边去了,身上就穿着一件素绫织锦宽袖襕袍。
“把碗给我。”
她卷起宽袖接过任逸手中的汤碗,替他从黑罐中舀了几勺羊汤,又趁着赵墨不注意偷偷替他舀了几勺,最后沉底的刚好够一碗——全都是她的。
她赢定了。
矮桌上摆着三碗羊杂汤,任逸的看起来就清汤寡水的,赵墨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吴枕云的小碗里足足有半碗的羊杂。
她摩拳擦掌,捏起自己的瓷勺往小碗里一舀,惊呼道:“哇……这是……什么东西?任安闲你看看这是什么,好长一条,上面还有骨头……诶诶诶……赵遇白,你干嘛要抢走我的!”
吴枕云还没看清那是羊肠还是羊尾,一只魔爪就伸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的瓷勺与汤碗一并夺走。
“你喝这一碗。”赵墨将他那一碗羊汤挪到她面前,道:“这才公平。”
吴枕云杏眸瞪大,看向他道:“我是要公平吗?我是要赢!”说着就要伸手去抢回自己的羊杂汤碗,却被赵墨抬手一挡。
他目光凌厉,不容分说。
“赵遇白……”吴枕云暗暗咬咬牙,决定重操旧业,立马摆出一副乖巧可怜的脸蛋来,白皙的小手抓着赵墨横档过来的手臂,轻轻地摇了摇,眼眸含雾道:“还给我嘛……好不好?赵遇白……求求你了!”
起音软糯,尾音甜腻,就差一声亲昵的“遇白哥哥”,就能重现当年她吴枕云在赵墨府上学乖装可怜的模样了。
一旁的任逸恨不得当场举手认输,至于吗?至于吗?不就是想让他输吗?至于让他亲眼目睹这种人神共愤的场面吗?
“吴枕云。”赵墨偏过脸,幽幽地望着眼前这个装乖的吴枕云,小脸可爱,杏眸清润,小手软软地抓住他手腕。他眸底渐热,喉结不禁上下滚了滚,哑着声道:“你凑近些。”
装乖的吴枕云立马凑近他。
“这东西是……”赵墨的薄唇有意无意地滑过她耳廓,附耳轻声道:“羊鞭。”
“哦……”
原本想要使出浑身解数夺回汤碗的心瞬间蔫了,吴枕云再一次端坐好,耳根氤氲着他的温热,滚烫发红。
她低声说道:“那我还是喝你这一碗汤吧。”
赵墨但看着她,眼角蕴着浅浅的笑。
对面的任逸好奇地瞥了那东西一眼,道:“常言道,以形补形,吃啥补啥,这东西是合该让遇……遇白……吃……啊!”
永宁十八年十一月冬,寒夜,苦主任逸被加害人赵墨一脚踢出大理寺少卿签押房门外,受冻半时辰不得入房内,诉于大理寺少卿吴枕云,不料吴少卿与赵墨狼狈为奸,任逸哭诉无门,悲惨非常。 大理寺女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