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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镜碎
一看是北海，紧绷的肩膀立刻松懈下来，周暮雪重新低下头，整了整因为侧躺微微有些敞开的领口，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继续抱臂睡觉。
北海面无表情的望着她，沉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回家？”
“家？哪个家？”她没睁眼，不答反问。
北海冷笑一声，“我说，还装傻是吗？你说哪个家？帝都的家，你每天住的地方，你租的那个远离市中心的廉价拼租房。”
“那不是我家，那是周暮雪的家，我不知道她家在哪儿。我家在明珠花园三排北二栋，可惜我回不去。”
三排北二栋？
那是向蜜的家！
这假装向蜜的幼稚游戏她还没玩腻吗？
北海抽了抽眉尖，越看越觉得她惹人厌。
这种人还理她干嘛！
他转身想走，还没迈出步子，最后一盏灯突然灭了，周围瞬间陷入一片昏暗，只剩下身后一道微斜的皎白月光。
他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之后的瘦小身影，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她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撞到了头精神错乱了？
他再度转回身来，低头看着她：“周暮雪，你有没有觉得头疼或者头哪里不舒服？”
“……”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动了动肩膀，调整了个舒服点的睡姿，没理他。
她是女人，他不和她计较！
北海勉强控制住烦躁的情绪，说道：“算了，今晚你先住我家，明天我带你再去复查一遍。”
“复查什么？”
“你的头。”
周暮雪再度抬眼看向他，破碎的黑框眼镜滑到了鼻尖，遮不住她的单眼皮，只遮住了半边眼角。隔着轻柔的月光，那眼隐在暗影之中，像是沾染了月的残韵，眼波浮动，带着像是能看透灵魂的穿透力。
“北海，男，二十五岁，一九九二年五月八日出生，喜欢看书写文，喜欢喝特浓黑咖啡，因为高考前吃鱼头补脑太多吃吐了，所以最讨厌的食物是鱼。最喜欢的作家是鲁迅和海明威，最喜欢的颜色是黑和紫。最喜欢的动物是狗，最讨厌的动物是猫。还要我再继续吗？”
北海没有说话，转身坐到对面的休息椅上，双腿交叠，慵懒的靠着椅背，眼神凉凉的望着她。窗外的月光斜斜照来，落在走廊中央，将两人隔开在走廊两端的黑暗中。
“还知道什么，继续。”
“我还知道……”周暮雪稍微动了动身，也坐了起来，却没有从休息椅上下来，而是侧身抱着腿靠着暗白的墙壁，继续细数她所知道的北海的一切。
“你经常挂在领口的金丝眼镜不是近视镜，是远视镜，你是远视眼，越近的东西越看不清，远的反而看的更清晰。”
“你家做房地产，可你不喜欢这一行，为了创建心灵阅读，费尽了口舌才拉来家里的赞助。”
“你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冷漠，你很温柔，也很体贴，我们认识四年，几乎从来没吵过架。”
“你……”
她说了很多，说的也很随意，想到哪说到哪。声音糯糯的，似呢似喃，浅浅的回荡在走廊深处。
北海始终安静的坐在月光的另一边，双腿交叠，十指相扣放在膝上，黑色的英伦皮鞋翘在半空，一半覆上月光，一半依然藏在暗影之中。狭长的眼半睁半阖，隐约还有一丝流光浮动，像是在认真听她说，又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终于停了下来。
走廊再度陷入一片静谧，除了病房偶尔传来的一两声孩子的哭声，家人的走动声，再也没有其他声响，连夜班护士都睡下了。
时间缓缓流逝，就在她以为他真的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知道的很多，却不知道最重要的一件事。”
“什么？”
他睁开眼，眸光幽暗，声音的几乎没有一丝的温度，“向蜜从来不关心我的事，或者说，她从来不关心自己以外的任何事。”
她诧异的望着他，怔了很久才低头摘掉眼镜揉了揉眼，揉了一下不够，两下还不够，揉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干脆两只手都捂在脸上，很久都没有放下来。
“……原来，在你眼里，我这么自私……”
她说的很慢，也很轻，语调有点怪，像是拼命压抑着不笑，又像是拼命压抑着不哭。
北海放下交叠的腿，站起身来，跨过隔绝两人的月光，走过去拎起她的帆布登山包，转身就走。
“太晚了，先去我家。”命令的语气，不容置喙。
刚走了两步，包带就被拉住，阻碍了他的脚步。
周暮雪没有抬头，反而埋的更深了几分，一只手拽着包，一只手捏着眼镜腿放在膝盖上，昏暗之中，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看到她手中的镜片恍过一点皎洁的月光，亮的有些刺眼。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只想告诉你，我脑子没撞坏，我也不需要再复查，包还给我，我不去你家。”
北海抽了抽眉尖，忍了又忍，勉强压抑住摔包走人的冲动，冷声说道：“我说，这么幼稚的游戏你还想玩到什么时候？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向蜜，可向蜜是什么样的人？她骄傲自信自尊心强，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像个流浪汉一样睡在医院的走廊里！”
他的三个【绝对】掷地有声，字字震慑人心，她低着头没动，嗫嚅了几下才开口辩解：“那是因为……”
“闭嘴！”才说了几个字就被北海粗暴的打断，“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任何有关向蜜的话，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去不去我家？”
“……不去。”
“行，那你就在这儿睡吧，想睡到什么时候随便你！”
北海不是什么粗暴的人，可这精分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自己分裂成向蜜，他实在忍不了！
他猛的把手里的包甩到她怀里，却不曾想，他的动作太突然，她没防备，手里的眼镜立刻飞了出去，啪的一声摔在了月光之下，镜片毫无悬念的摔出镜框，彻底粉碎，碎的粘都粘不起来了…… 今夜北海有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