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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铁锤小时候就做过大侠梦,那时娘亲逼着他读书写字,他虽然抗拒,但家中的许多书他还是爱读的,比如《水浒》与《三国演义》,还有一些演义小说,更爱听叔叔伯伯们讲的许多英雄故事。
这几年他跟着林虎打响了名气,做些行侠仗义的壮举,虽然苦了些,但是他却乐此不疲,便是源自于儿时的梦想。
大侠,我是大侠么?
听到温婉可亲的韦镜心称呼他一声大侠,他只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如此的满足过,只觉得过去的那些苦没有白吃,仿佛是打了鸡血一般,挺胸叠肚,豪气倍增。
韦镜心浑然不知自己的那声“大侠”让某人那粗糙的内心世界忽然多了许多温柔圆润,只见那位“大侠”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禁羞红了脸,却并不觉得厌恶对方。
“哦,哦,是么?可这里并没有人是行家里手,能分辨的出这画到底是真是假。”
回过神来的王铁锤有些挂不住,讪讪的回答,不敢再看对方如秋水般的眼眸,只是眼神偷着飞速扫过对方如云霞般嫣红的脸庞,心不争气的跳着。
他姥姥的,从前手刃多少恶霸仇寇,都没有这样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货,居然装斯文装到这个地步。
金立端拱拱手笑着说道:“既然怀疑这是假的,那么不妨请行家仲裁,这样对大家都公平。”
这话说的是公允,可他的笑声听在耳中却是阴测测的。
胭脂沟这种地方,哪里找得到此道的行家,这明着就是在坑人。
王铁锤暗自思索,这金立端不惜坏了规矩做这事情,只怕是另有目的,那个老毛子一直在关注着这里的情形,脸上的神情很是急切,如此看来,似乎心中有了点数。
“这个倒是容易,我虽然不学无术,对这个字画还是有些涉猎的,不如让我先看看,领略一番吕纪的真迹。”
不仅是金立端,在场的许多人都几乎掉了下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王铁锤的口中说出。
今天的王铁锤太反常了,一改往日豪迈不羁,竟是斯文有加,而且还说出对字画有所涉猎的话来。
大哥,您识字不?知道谁是吕纪不?您家中有字画不?
金立端瞠目结舌,暗自腹诽一番,简直不知所谓嘛,王铁锤是字画行家,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王铁锤拿过有争议的那副画,仔细的观摩着,至少是有模有样的捧在手中观看,那神情,仿佛真的是仔细辨认是否吕纪真迹。
大哥,您就装吧。
虽然搞不清楚王铁锤故弄玄虚的用意所在,但金立端并不认为对方有什么能力将自己设的局给破掉。
“果然好画,雪山飞鸟,这鸟栩栩如生,工笔重彩却笔墨清新。雪上山石犹如大斧开凿,苍劲有力。”
王铁锤皱着眉头,一付专注的样子。
韦镜心一直在仔细打量着王铁锤,见他虽然相貌粗犷,但谦恭有礼,让她生出几分期许,盼着这位大侠能够为她们主持正义。
可听到对方连声赞着好画等语,不禁脸色骤变,难道是在说这画是真的?可他寥寥几语评点,分明恰到其份,正是吕纪的风格。
殊不知,王铁锤搜肠刮肚,好不容易想起了这几个词语,总算是没有出丑。
这倒真要归功于他的母亲,作为官宦人家出身的小姐,自是一身的文才不下于男儿,吕纪之类,他小时便是耳熟能详的,家中的墙壁上便挂着几幅。
之所以耳熟能详,倒也有一段典故,他父亲虽说是抢了个老婆,但对他母亲却是百般疼爱,为了讨好他母亲,不惜到处搜刮她喜爱的书籍字画,其中就有吕纪的书画。
更为稀奇的是,他父亲竟然附庸风雅,在家每日都要与母亲探讨些诗书字画之类,可想而知,一个马匪头子这些举动是多么的滑稽可笑。
王铁锤回忆起当年的点点滴滴,却是有了新的感悟,父亲的许多滑稽举动,也不是那么的难以理解,不由自主的看了眼韦镜心,心头暖暖的。
金立端讨好般的凑上来说道:“王大人果然大才,一眼便看出了吕纪画中的真意,我辈真是拍马也不及的。”
王铁锤大笑一声,说道:“别拍马了,再拍都是无用。我只是评点吕纪的画而已,并没有说这幅画就是真的。”
他忽然敛了笑容,将画举起向众人说道:“众位请看,明宣纸流传这么多年下来,必定光亮平滑古色古香,而这副画所用之纸色泽暗淡,于光下一照便知,浓淡不均且有火气。金老板,这画只怕是用烟熏出来的吧?”
金立端大吃一惊,顿时腿脚软了下来,强自镇静,结结巴巴的说道:“什么烟熏?这画生来如此,与我何干?”
王铁锤冷笑一声,也不理他,继续说道:“这吕纪的落款只怕是从别的画上挖来的吧?再者,这吕纪之印泥与韦家避尘轩主人印泥居然都为暗红色,难道,他们竟是一个年代的不成?”
金立端心神俱震,暗道不妙,这画伪造的过于急切,竟然忽略了几处重要之处,不过他本来就没打算造的惟妙惟肖,即便识破他也另有依仗。
“这个,这个,王大人所说我倒不敢认同,只是你一家之言,我许多亲朋多看过此画,哪有甚么你说的这些?”
王铁锤见他不死心,冷哼一声,用力将画一扯,当场扯成了两半。
“喏,看看,这从中撕开的纸新旧不一,毛边中竟有许多白点,可见是新纸造旧了的,随便找个行家来看,这纸是假的,既然纸是伪造的,那么画就不用再看了。”
金立端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没想到王铁锤竟会使出这一招,虽然野蛮霸道了点,但却是直指致命之处。
一时间惶惶不可终日,口干舌燥,竟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王铁锤暗自得意,背后却是一声冷汗,他刚才只是仗着一些疑问之处心口胡说一番,却不料都被他说中。
他父亲为了讨好他那位书香门第出身的母亲,没少买过字画,也没少买过假货,后来更是钻研此道,成了鉴别书画的高手,这些雕虫小技,对于他来说,从小就是耳熟能详的。
也幸亏他父亲的这些不羁之举,关键时刻居然帮了他的大忙。
此刻王铁锤恨不得自己再重回小时候,多听些父母的教诲,多喝些墨水,也好在韦家小姐面前附庸风雅。
韦镜心暗自惊叹,这汉子能熟知吕纪书画,能鉴别真假,想来也是有些造诣的,又干净利落的扯了字画直指要害,作风极其雷厉风行,果然有大侠风范。
王铁锤用力将字画扔在了金立端的脸上,狠狠的啐了一口,怒道:“想不到金老板竟然行此小人行径,为了一副字画,能颠倒黑白,反诬于人。朗朗乾坤之下,天幸让我王伏白遇上,倒要管一管,万不能叫你这小人坏了胭脂沟的规矩。”
不自觉的向韦镜心瞥了一眼,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顾盼自雄,心中打定了主意,从今往后,便用母亲给自己取的名字行走江湖。
他早年也用过王伏白这名字,可多年草莽生涯,让他觉得还是王铁锤这名字顺口,如今却只觉得太俗,恨不得立即宣告众人,他恢复了原先的本名。
金立端早就软倒在地,瑟瑟发抖,浑身瘫软,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如今把柄捏在人家手中,想要逃脱一劫怕是难了,王铁锤的凶名他是了然于胸的,也忘了为何对方忽然改名叫做王伏白。
王飞雄狠狠的盯了两眼韦镜心娇艳面容,不甘的转身就走,无视王铁锤那冷冷扫过来的冰冷眼神,这档子事他可不想管,可别惹上一身骚。
可走了两步,又想到些什么,于是混进了人群中,继续观望事态发展。
“韦大少,既然真相大白,这厮便交由你来处置。你别怕,有我呢!”
这货一挥手,威风凛凛,看到韦镜心望向他感激崇敬的眼神,更是得意万分。
韦明同躬身一礼,感激万分的说道:“今日意外蒙羞,想不到是王大人解了我的危难,不然,倒是叫这些歹人坏了名声。我怎敢随意发落他人,既然他做出这事,便由王大人处置,我只求能拿回那副画便可。”
王铁锤暗叹一声,果然是大家公子,气度是有了,可太过菩萨心肠。
“哼,你这厮,装死不成,快起来,先把真画拿了出来。”
王铁锤让手下兄弟将金立端拽了起来,眼下要出真画才是关键。
金家的几个爪牙却不服气,上来便要动手,让王铁锤白白的耍了回威风,三下五除二便打倒在地。
要不是顾忌到韦家小姐,让她对自己生出粗鲁的印象,只怕这些爪牙都要被他打断骨头,断不会只是略加教训。
金立端暗叫倒霉,为了一幅画,居然得罪了王铁锤这样的凶人,眼下最要命的,却是这幅画并不在自己手中。
当初老毛子库鲁诺夫看中了那幅吕纪之画,他为了抱粗腿,便想出了这个调包的计策,没想到却被王铁锤识破,这可不是寻常百姓,能够以势压人就能摆平的。
可恨那库鲁诺夫眼睛看向别处,意思显然是让他自个将事情扛了,可是拿不出真画,却又叫他怎生来扛?
得罪了老毛子,自己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可得罪了王铁锤,眼前便是一场祸事。
一时间,竟是两难了。 炮火19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