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积弊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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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伯函指挥的湘军,早在显凤三年就已在其水师装备洋炮。但到彤郅元年,曾伯函写信给蔡应松时还说:“鄙意攻守之要,在人而不在兵,每戒舍弟不必多用洋枪,而章桐到上海,复盛称洋枪之利,舍弟亦难免习俗之见,开此风气,殊非所欲。”在镇压绺军时,曾伯函对“淮军好用开花炮”的效果表示怀疑,而建议李绍泉“悉心体察,应否去大炮而加长矛”。左季皋在闽浙镇压圣平军时曾致力于练兵活动,但直到彤郅九年他还认为,作战“宜参用中土之人,扛劈山炮,架放短劈山炮,乃为尽力”,“辅以洋枪,护以刀矛”。他们的军事思想,与李绍泉的认识有很大的差距。
淮军的近代化,远远超过了同时期的其他乾军。显凤十一年,沿海各地乾军奉命陆续开始聘洋人,用洋枪练兵。彤郅三年,总理衙门在一个奏折中说:“抚臣李绍泉不惜重赀,购求洋匠,设局派人学制,源源济用各营,得此利器,足以摧坚破垒,所向克捷。大江以南逐次廓清,功效之速,无有过于是也。”在另一个奏折中说:“练兵一事,惟江苏一省实力举行,尚得其力”。对李绍泉在江苏的练兵活动以及淮军的近代化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在乾国军队近代化的过程中,淮军走在了最前头,因而成了当时其他乾军效法的榜样。彤郅三年,总理衙门奏请在八部、京营火器营中选派官兵48名,到江苏李绍泉的淮军中学习外洋炸炮、炸弹及各种军火制器,得到彤郅皇帝的谕允。左季皋也曾请淮军将领郭嵩林、杨鼎勋派弁勇10余人,到他所率领的湘军中教练开花炮。曾伯函奉命镇压绺军时新招募的3000湘军,也仿淮军组建成洋枪队;并请淮军将领吴长庆到湘军中教练使用洋枪和新式阵法。彤郅九年朝廷发布上谕,“直隶天津、江苏上海及刘铭传军营,均练习枪队、炮队,步伐尚为整齐,号令尚为严肃。其教演之法,著各该省自行咨取章程照办,总期实事求是,变疲弱为精强。”刘铭传部是淮军中的佼佼者,各地练兵,都依刘部的练兵章程组织实施。李绍泉接管直隶的练军后,先后派叶志超等淮军将领前去任职,并给练军装备洋枪,按淮军操法训练。各省的练军又纷纷仿直隶练军,装备洋枪,用洋操训练,朝廷对淮军的近代化高度信赖,动辄令李绍泉从淮军中给其他省份派员教练、调拨枪械。淮军的近代化对当时各地乾军均有较大影响。
但是,从那时直到现在,乾国军队并未完全成为使用新式武器装备和用新式方法训练的近代化军队,也并未结束数千年来使用弓箭刀矛的历史。
在平定圣平天国之乱后,由于大乾帝国原来的军事支柱八部、青旅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朝廷不得不依靠由中原人官僚地主创办的团练武装,由此造成地方官员的势力坐大的局面,朝廷对此十分忧虑和警惕,因而在战争结束后,便想方设法限制地方疆臣的权力,防止他们威胁到中央政权。
乾国的军事近代化变革,从一开始便受到这种中央与地方博弈的影响。
而除了中央与地方的权争,朝廷之内,对于权力的争夺,也是从未停歇过!
对于这些情况,久历官场的李绍泉,是知道得非常清楚的。
自己的老师曾伯函,在功成之日主动解散他一手创立起来的湘军,却要他这个门生之首保住淮军不撒手,这当中的深意,绝非外人能够了解!
而在林义哲率船政水师击败日本海军,保住了苔湾之后,朝廷迫不及待的“明升暗降”,免去了他“福建巡抚”和“会办苔湾事务大臣”的职务,并且剥夺了他对船政水师的指挥权,代之以新成立的总理海军事务衙门中的“筹办海军事务大臣”,其用意也是十分明显的。
林义哲一心为国,不计名利,对此并不介意,一心只想着为乾国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以他之聪明才智,本可大有作为,但最终却壮志未酬,英年早逝!
林义哲善能调和,本来是皇太后和敬亲王两派都中意的人物,但他却在北京突然身亡,他的死至今仍有诸多谜团未解,但李绍泉可以肯定的,便是他的死,定然和朝中政争有关!
皇太后和敬亲王之间的恩怨,绝不是林义哲轻易就能化解的!
而现在他的这位双生兄弟林逸青,会不会再蹈他的覆辙呢?
“现下情势比之当年是有不同,但若不及时奋起,总为人后,只怕再有变乱,大局便糜烂不可收拾了。”李绍泉叹道。
“朝中皇太后、议政王大局,非我等可以左右。”薛书云明白李绍泉的意思,也不由得长叹起来,“除非……有能如曾文正公之人,执掌朝局,否则……”他摇了摇头,缩下了后面的话。
二人一时间相对无言。
正在这时,一名师爷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份电报。
“大人,叶镇来电。”
听到是叶志超来的电报,李绍泉赶紧一把将电报接了过来,迫不及待的打开看了起来。
“想不到……俄国人的手伸得可是够长的啊!”看完了电报,李绍泉哼了一声,将电报交给了薛书云。
“这林瀚鹏着实有过人之能,俄人行事如此隐秘,竟然都叫他给发现了!”薛书云很快看完了电报,眼中灼灼放出光来。
“皇太后赐他银牌,果然有先见之明。”李绍泉苦笑道,“可笑我天朝竟然被俄人如此耍弄而不自知,传将出去,当真要被列国益加看轻了!”
“事关重大,要不要上奏朝廷呢?”薛书云问道。
“林瀚鹏身为银牌天使,此事正好是他查出来的,他当会奏报朝廷,我们不好在这里头掺合,”李绍泉想了一想,答道,“朝廷本就忌惮疆臣暗中连接,林瀚鹏方归国不久,咱们面儿上不能和他走得太近,这事儿,咱们暗中助他可也,不必多事。”
“山海关如此,直隶山东境内,情况怕也好不了多少。”薛书云禁不住有些忧心忡忡。
“练兵和海军二项,真是不能再拖了。”李绍泉握紧了拳头,望着多宝格上陈列的军舰模型,沉声道,“他日与俄国一战,是免不了的……”
“大人要如何做?练兵与海军,朝廷虽有明诏,但各地所练之兵,大抵无过于淮军模样,要如何才能更进一步,而又不会引得朝廷猜忌?”薛书云问道。
“朝廷忌惮地方拥兵自重,成藩镇之势,那便将文章的题目做在京营上!”李绍泉看了看薛书云,“辅城以为如何?”
“妙啊!”薛书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不由得抚掌大赞起来。
“京营现在是六爷把持,七爷现在管着海署,统管海军,是皇太后牵制六爷的棋子,皇太后一直想在京军中安插人手,可一直不得其人,六爷深知京军之积弊,欲要振刷而无人,如果有一个两下里都能接受的人物……”李绍泉意味深长的看着薛书云,扬了扬眉毛。
“大人是说,林瀚鹏?……”薛书云恍然大悟,“家人在太后手中,又给文文忠递过门生帖……的确是再合适不过!”
“只是,要让他林瀚鹏去练京军,还要费一番周折……而且这当中之险要关节,也要提醒他注意……”李绍泉主意已定,神情也变得开朗起来,“待我提点他林瀚鹏一番,我想,以他之聪明和抱负,应该是愿意接这个差事的……”
李绍泉随即和薛书云商议起相关的细节来,而此时的林逸青并不知道,自己最坚定可靠的盟友竟然会这样的编排自己。
而他也和之前的李绍泉一样,对乾国军队的未来,抱有深深的忧虑。
“这些盾牌,是你从守卫烽火台的军队那里借来的?”林逸青拿起一面虎纹铜盾看了看,眉头习惯性的皱了起来。
“是的。这是八部兵才有的装备,青旅兵和勇营多用的是木盾或铁盾,质量比这种铜盾差远了。”星月琉璃点了点头,“虽然说有些沉,但用起来还可以,多亏了它,我们才没有给雪崩埋住。”
想到乾军现在还在用这样古老的武器,林逸青联想起那天晚上虎衣兵和朱雪雁的那场大战,禁不住仰天翻了个白眼。
这样的装备情况,俄国间谍是肯定会报告回去的,难怪他们行事如此的肆无忌惮。
对手的军队大多数还是中世纪一样的装备和作战理念,他们有什么好怕的呢?
而乾国近代化程度最高的淮军,现在因为圣平天国之乱和绺军之乱的平定,而面临“鸟尽弓藏”的局面!
根据大乾朝的制度和惯例,无论何种军事行动,一旦战争任务完成,军队必须要解散,象八部兵必须遣返防地,青旅兵必须遣返汛地,团勇练军则须解散归农,统兵将帅则各归建制。然而,自蒙古八部骑兵的统帅僧戈仁钦死后,大乾朝廷已派遣不出领兵大将,而国家正规军又不足依恃,因此,淮军在“剿绺”后虽然有所裁撤,但仍是保卫国家的重要力量。彤郅九年李绍泉就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后,淮军更是长期防守北疆的门户,担负国防重任。
从同治九年至现在的光旭七年,淮军所防区域为直隶、保定、天津、山东、江苏、吴淞海口、湖北、山西、陕西等地,总兵力约四五万人;经扩充分防各地的淮军共有130营,淮军在巩固国防中的作用由此可见一斑。
大乾朝廷正是依靠淮军这样一支武装安内攘外,防患固本。而淮军的创建者和统领李绍泉也正是凭借自己掌握的兵权成为大乾帝国举足轻重的人物。李绍泉曾称自己“少年科举,壮年戎马,中年封疆,一路扶摇。”他的戎马、封疆都与他一手创建的淮军有着直接而密切的关系。他自彤郅九年就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这一要职,也正是手中掌有重兵之权。作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人选必具备两个条件:一是具有统兵大权和才能,能够确保京师安全;二是具有应对外交的经验和能力。李绍泉就任此职后权力极度膨胀,“坐镇北洋,遥执朝政。凡内政外交、枢府常倚为主,在疆臣中权势最巨”,随着李绍泉的权势日趋显赫,淮军从军事武装演变成为势力强大的政治集团。
“坐拥重兵,挟淮军以揽权”的李绍泉,积极扶植自己的政治势力,巩固淮系集团的政治地位。他“任人唯亲”,重用亲属,提拔部属乡里,“淮军将校,果有能者,无不用也”。李绍泉深知政治集团内部团结和稳定的重要性,利用宗族、姻亲、同年、师生等关系,紧密淮系将领间、将弁间、幕僚间的联系,李绍泉还仿恩师曾伯函建立幕府,使之成为许多人获取政治地位的途径,由此而攀致高位。
李绍泉还想方设法笼络当时在政治上、社会上有名望、有影响力的人士,扩展淮系集团的政治影响。淮系集团的影响力还渗透到大乾朝的外交、文化教育、工业经济等许多方面。一位外国人这样评价:“李绍泉生平事业,就其个人而言,以淮军为重要;就国家而言,则以外交为最重要,其次则为海防设施,又次则为工业建设”。在文化教育方面,李绍泉为首的淮系本着“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思想建立新式学堂、选派人员出国留学、学习西方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在工业经济方面,淮系洋务派除了发展军事工业外,还积极兴办民用企业。比如,上海机器织布局,是李绍泉奏设的第一个棉纺织工厂;中国最早的电报、铁路也是淮系最先倡办的。在外交事务方面,“李绍泉主持外交海防,一身系国家安危,所承担者是国家的大利大害,亦即皇室政权的命运”。李绍泉早在淮军抵沪后就开始与外国人接触,在以后的戎马和政治外交生涯中,有了更多的机会接触洋人、了解洋人。他被公认是当时最能与外国人打交道、最具外交能力的人。
当然,淮系集团的意义不仅仅在于淮系集团本身,而在于通过淮系集团的影响力大大提高了中原人在朝廷的政治地位。在大乾朝廷内部,存在着根深蒂固的渤人中原人的畛域之见,大乾朝的统治者对中原人官员在文化上利用,在政治上可能也予以尊宠,但绝不授以左右时政的权位,更没有让中原人掌握过兵权。直到圣平天国之乱时,赖以镇压叛乱的八部军青旅军主力瓦解,大乾朝廷才不得不借助当时势力正强盛的湘军去平定圣平军,于是湘军的统领曾伯函才成为第一个掌握重要兵权的中原人官员。之后,大乾朝廷赖以“剿绺”的领兵大将蒙古亲王僧戈仁钦战死,才使得淮军成为朝廷可以依恃的力量,李绍泉也才可能成为又一位掌握重兵之权的中原人。曾伯函、李绍泉在政治舞台上的勃兴,标志着渤人中原人之间矛盾的淡化,标志着大乾朝的权力中心由朝廷而向官员大臣尤其是中原人官员下移。但曾伯函因病故而过早地离开了政治舞台,李绍泉“坐镇津门”,其影响自然是曾氏所不及。“凡所指置,足奠邦基。……坐镇津门,朝廷大事,悉咨而后行。北洋章奏,所请无不予也。……安内攘外,声望极一时之盛”。
李绍泉和他的淮军崛起并活跃的时候,正是大乾帝国阶级矛盾、民族矛盾、渤人中原人矛盾乃至君臣之间的矛盾都十分尖锐的历史时期,从军事而至政治、外交、文化、经济,维系着大乾帝国的命运。以李绍泉为代表的淮系集团从根本上动摇了渤人中原人的畛域之见,真正确立了中原人的政治地位,而这种情况,引起了渤人上层贵族的不满,在外患稍平之时,他们便想要限制淮系集团势力的发展,而由淮系集团所主导的洋务运动和军事改革,自然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山海关这样的重镇,新旧军队并存杂处的现状,和中央与地方的权力斗争,可以说不无关系。
自己率萨摩军民来归,朝廷只赏了自己一个空头爵爷,没有给任何的实职,其实也和这种权争的积弊不无关系!
想到自己巡视海防,去的多是淮军的驻防之处,林逸青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而现在朝廷最为忌惮自己的,也许就是和淮系集团走得太近!
想到这里,林逸青禁不住在心里暗暗叹息。
在原来的时空中,他出身于“根正苗红”的军人之家,爷爷升到中将,做到了省军分区司令的位置,有时爷孙俩闲谈时,讲到官场政争的诡谲,爷爷也常常显现出深深的无力感。
从那时起,林逸青便深刻的理解了政治斗争的残酷无情。
必须得想办法打消朝廷的疑虑才行! 崛起之新帝国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