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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辛酉政变”之后的1861年,这个叫叶赫那拉?杏贞的女人刚刚以太后之尊垂帘听政时,便在曾国藩的湘军嫡系之外,另行扶持了与曾氏面和而心不和的左宗棠、刘长佑两个湘系旁支,以制衡曾氏兄弟;1864年,刚刚克定天京,她便以旁敲侧击、恩威并施的手笔,逼迫曾国藩尽裁湘军以自剪羽翼;而时间又过了一年,她又借着“祖宗家法”的名目,以一纸用同治皇帝名义发出的,错字连篇的上谕削弱了与她分庭抗礼的洋务派领袖恭亲王奕忻;而随着洋务运动的兴起,而作为实际操作者的地方督抚们的日渐做大,她又有意地培植起李鸿藻、沈桂芬为首的一批守旧士大夫,形成所谓“南北清流”势力,在国政方针上多加掣肘,使得力主变革的东南诸省督抚一直无法成为国家与社会的主导力量的同时,甚至还成功的在洋务势力中打入了张之洞这个楔子……
自1861年秉国,到1908年去世,这半个世纪的中国政治史,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这个聪明得自天生的女人玩弄政治平衡术的编年史!她的灵活手腕使得已经近乎丧失了中央名目之外的一切财政、人事乃至国防实力的大清帝国又得以苟延残喘了半个世纪!
一个事实却是,慈禧太后并不反对洋务,对于新鲜事物,她从来都不排斥。洋务运动的很多事业,铁路,电报,海军,能够发展起来,和她的支持不无关系!
可也就是在她的折冲樽俎中,使李鸿章等力主变法自强的远见者始终有力难施,而古老中国的国运也一点点地被消磨殆尽!
于是乎,要逆天而行,力挽狂澜,那与这位在平衡术上几乎无师自通的女人的权术角力就是无可避免的……不过一向谨慎的林义哲并不认为自己此时有与这位权术天才在政治布局这盘大棋局上正面交手的能力!现在他还只不过是一个刚刚履任不久的福建巡抚,论及心术、阅历,权势,此时的他也就是在那棋局上做个棋子的资格!而不是指点江山的棋手!
而想要成为棋手,真正掌控这个国家的前进方向,他林义哲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而现在,他所能做的,便是利用朝廷内外有棋手资格的人,共同影响国政大计!
“内轻”的朝廷与“外重”的督抚之间对于国策主导权的争夺,一直都是贯穿着大清王朝最后岁月的独特政治风景线!而面对手腕异常高超的慈禧太后,也惟有曾国藩与李鸿章这对师徒能尚有一搏之力。在原来的历史时空中,1862年,也就是慈禧刚刚授意左宗棠另组“楚军”后不久,曾国藩便安排李鸿章回乡筹建淮军势力,而也正是这个衣钵传人,最后勉强保住了他曾文正公的一世令名!而李鸿章虽在甲午战败后几乎丧失了一切势力,却仍在八国寇京,两宫西狩之机以一句“此乃乱命,臣不奉诏”提前宣布了大清王朝的死刑!
而现在,经过自己的努力,曾国藩并没有因“天津教案”而身败名裂抱憾而终,而是以“中兴名臣”、“古往今来第一人”的盛名故去。而李鸿章在顺利的接手了老师的事业的同时,在中枢的强助恭亲王,也重新获得了慈禧的信任,使洋务运动面临的阻力大大的减少。
现在他所改变的局面,比原来的历史时空要有利得多。
但是同时,他也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所遇到的阻力,比原来想象的,也要大得多!
现在的中国的问题,保守势力之所以强大,并不是因为一个人、几个人乃至某个阶层的问题,而是几千年农耕文明造成的从上到下根深蒂固的小农经济思想意识!
而要将中国引入近代工业国的行列当中,就必须改变这种全民的小农经济的思想意识,转变为工业化的思想意识!
如果思想意识不发生转变,那怕是他全力推进洋务运动,取得的成绩再大,也终究不过是昙花一现!
而自己费尽心血建立的这支船政舰队的命运,很可能也将落得同原来的历史时空中的北洋舰队一样的凄惨结局!
林义哲的目光突地一闪——不远处的海面上突然亮起了一个光点,正向这边靠近并变大。
“大人,岸上来人了,说有要事要见您。”“威远”舰管带张成吊着一只缠着绷带的胳膊(东海海战时为弹片划伤了胳膊挂了彩)进入到了军官餐厅之中,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林义哲说道。
如今海陆战事均已大定,他知道林义哲今天来到“威远”舰上,并非为了公事,而是为了缅怀亡妻。
毕竟,这艘军舰上,带有她给他的最初记忆。
在林义哲下到舱内之后,张成便特意安排部下水兵尽量回避,让林义哲独处一段时间。但没想到才过了不久,他便不得不打断林义哲了。
“噢,是周大人唐大人派来的吗?”林义哲收回了思绪,点了点头,和张成一道向门口走去。
“看装束好象不是。”张成答道。
林义哲没有再问,他和张成一道来到了甲板上,举起了望远镜,看到一艘蒸汽小艇正快速的向“威远”舰驶来。林义哲看到小艇上有不少人穿着旧水师营的号衣,还有几名老百姓装束的人,不由得有些奇怪。
很快,小艇靠到了“威远”舷旁,上面的人都来到了甲板上,林义哲认出了那些号衣上面标注的字,这才知道,这些人是澎湖水师营的官兵。
“标下澎湖水师前营统带六品军功彭柏文,叩见抚台大人!”为首的一人当先单膝跪地,向林义哲抱拳行礼,他身后的官兵们也全都跟着行礼,而那几名老百姓服色的人则全都叩拜为礼。
“诸位快快请起。”林义哲注意到了这些人脸上满含悲愤之色,心下暗惊,立刻上前扶起了他们。
“大人!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大人!……”彭柏文身后的一名士兵突然放声大哭起来,重又跪下重重的磕起头来。
“你赶紧给我起来!杨景春!休要在这里洒老鼠尿!堕了咱澎湖水师的名头!”彭柏文大声的喝斥道。
杨景春抹了把泪起身,默默的站在了彭柏文的身后。
“大人,他叫杨景春,原是咱们水师营吴奇勋吴大人的亲随,吴大人被倭寇所害,他过于悲伤,是以有失礼之处,还望大人莫要怪罪于他……”彭柏文说着,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
“来来!海风寒冷,诸位请进舱叙话!”张成在一旁说道。
一行人进了军官餐厅,分别落座,林义哲便问起他们的来意,这才知道彭柏文等人竟然是从台南府一路走过来的。
“林大人,求您奏报朝廷,治那奸佞小人刘璈之罪!”彭柏文不胜悲愤的说道。
“林大人,求您为我们做主啊!那刘璈……鬼畜不如啊!”台南府的董长义等几位乡绅也都垂泪道。
林义哲忙细问端详,而彭柏文和董长义等人的回答,却让他大吃一惊。
原来在澎湖水师覆灭后,大难不死游上岸的彭柏文等官兵一致认为日军将窜犯台南腹地,于是便抄山路直奔台南府,向知府刘璈禀报,并加入到了刘璈麾下的军队当中,打算随同刘军对日军发动反击,为死难的澎湖水师营统领吴奇勋报仇。
对于彭柏文等人的报告,刘璈显得极为重视,对于彭柏文等人要求出兵为吴奇勋等死难的澎湖水师官兵复仇的要求,也一口答应下来,经过一番准备之后,刘璈便亲自带兵出发了。
尽管刘璈摆出了一副要将日军赶下海的架势,其实却并无任何的作战计划,而是按照他搞的风水的那一套进兵(本意其实就是想避开日军),结果同日军一经交手,便全军溃散,一路狂奔的跑回了台南,从此便龟缩于城中,紧闭城门不出。彭柏文等人屡次请求出战,都被刘璈以“兵力不敷”和“贼军势大,台南重地亦需布防”为由推脱。
刘璈在台南的“布防”工作主要有两大方面,首先是号称要“赶募大支游击之师”,用来加强台南的防务,但他实际上只草草募集了几营外,就再没有更多的作为了;其次是要“增添炮械”,但除了临时从外国掮商手中买了些旧枪之外,也没有了下文。
事实上,在林义哲率舰队到达台湾之后,便曾派人给刘璈送去公文,要求他加强台南各地的防御,并派军支援,但刘璈对此没有任何的回应,甚至于在淮军登陆之后,唐定奎给他发文请求支援粮草民夫,结果依然是杳无音信。
刘璈在台南当起了缩头乌龟,但日本人却并没有和他一样。
在同刘军有过一次接触之后,日军将领可能是意识到了台湾防军随时会出现,为了防止清军集中兵力发动进攻,日军开始四处出击,袭击清军各处防地,结果各处清军或因消息不通未能准备,或因兵力单薄,纷纷被日军击溃。
见到防守台湾的清军轻易的就被击败,日军胆气日壮,便在汉地大肆烧杀抢掠,无辜民众惨遭涂炭,各地乡绅见状,一边组织民团抗击日军进犯,一边不断派人向台南府求救,但刘璈一概的置之不理,终日在府中研究风水五行“破敌之策”。
“那刘璈终日躲在台南府城之中不出,任由倭寇屠戮百姓,我等亲往台南府面见刘璈,请求发兵,拯民于水火,他刘璈竟称疾不出,拒不见我等,见我等留此不去,竟然派人递话,称‘倭寇剽掠完毕,自会散去’!林大人,您说,这还是人话么!”一位年纪比较大的乡绅说到这里,浑身哆嗦不已,显然已经气极。
听完大家的控诉,林义哲的脸色已然变得铁青。
“开船,去台南。”林义哲转头对张成说道。
“大人,您这是要……”张成注意到了林义哲的脸色,小心的问了一句。
“去抓刘璈,交朝廷治罪!”林义哲看着张成,“有什么问题吗?”
“标下……领命!”张成犹豫了一下,还是大声的答道。
“怎么回事?‘威远’这是要去哪里?”
“和硕公主”号巡洋舰上,邓世昌注意到了已然起锚准备开拔的“威远”舰,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刚才看着过去了一艘小艇。”一位军官答道,“大人还在‘威远’上,可能是临时有什么事儿吧?”
“发信号问问他们,要去哪里?”邓世昌想了一下,说道。
很快,“和硕公主”号发出了旗语信号,不一会儿,“威远”舰的桅杆上便升起了答语。
“他们要去台南府?去台南府做甚么?”邓世昌看见了“威远”的答语,不由得很是奇怪。
“再问他们,何故前去台南?需本舰同行否?”邓世昌看到“威远”升起了林义哲的将旗,更加奇怪,接着命令道。
“去台南缉贼,不必同行。”
“威远”舰又升起了回答的旗语。
“缉贼?什么意思?”邓世昌看到这个词,更是莫明其妙,“莫不成那边出了盗贼?”
“可能是吧……”邓世昌身边的几位军官也都是一脸诧异的表情。
而就在这时,“威远”舰汽笛长鸣,开始加速驶向外海。
台南,安平港,海岸炮台。
“看!那边!有军舰过来了!”
炮台上,一名炮手忽然发现海面上出现了一艘高大威武的战舰,不由得吃了一惊。
一位把总听到炮手的叫声,赶紧从房里出来,胆战心惊的举起单筒望远镜看了一眼,在看到飘扬的龙旗之后,立刻松了一口气。
“怕什么!那上面是龙旗!是咱大清水师的兵轮!”
认出了是自家的军舰,炮台上的守军也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此时林义哲站在“威远”舰的飞桥之上,也举着望远镜,观看着炮台的情况。
这座炮台修建得十分粗陋,式样也还是旧式的土炮台,零零落落的安放着几尊大小不一的旧式铁炮,虽然距离隔得很远,但林义哲从望远镜里,仍然能望见炮身上的斑斑锈迹。
他现在很是怀疑,这些大炮还能不能打响。
“大人,安平港到了。”张成对林义哲道。
“进港,让洋枪队上岸,跟我走。”林义哲点了点头,命令道,“拆一门舢舨炮下来,带着上岸。”
听到林义哲下令带上一门舢舨炮,张成明白了林义哲是想要做什么,暗暗心惊。但他并没有违抗林义哲的命令,而是下令部下照办。
很快,一门75毫米克虏伯舢舨炮便拆装完毕,看着林义哲一脸的杀气,张成的心不由得阵阵紧缩。
一切准备完毕,等到“威远”舰进港,林义哲便下了船,上了蒸汽小艇,当先向码头驶去。
不一会儿,船政海兵悉数上岸,在周围民众的讶异目光中,直奔府城而去。
“大人!大人!不好了!城墙外头……来了一队红衣兵,在叫着开城门!”
知府衙署中,刘璈正对着书案上的堪舆图沉思不已,却冷不防被一位亲随慌张的声音给打断了,不由得很是恼火。
“红衣兵?哪来的红衣兵?是倭冠还是洋兵?”刘璈强忍怒气,大声问道。
“不是倭寇,也不是洋兵,是……是咱们大清的兵,只是穿着的号衣颜色不同……”亲随道。
“你看清楚了,不是倭兵或洋兵?”听了亲随的回答,刘璈不由得一愣。
“小的看清楚了,不是!倭兵是黑衣服白裤子,洋兵是红衣服,也不是这样的。”亲随道,“问他们是谁,他们说是船政的海兵。”
“船政的海兵?”刘璈皱了皱眉,又问道,“一共多少人?”
“大约百十来人,都拿着洋枪,一个个杀气腾腾的,还带了一门大炮……”亲随说着,脸上现出了恐惧之色。
“才百十来人,就敢如此放肆!”刘璈冷笑了一声,“他们把我这台南府当成什么了?!”
“大人,他们带队的说,是抚台林大人要进城……”亲随看到刘璈满脸不屑的表情,小心的提醒了他一句。
“抚台林大人?哪来的林大人?”刘璈斥道,“闽省抚台是王凯泰王大人!什么时候冒出来个林抚台?……”
这句话一出口,刘璈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不由得一变。
“难道是他?……”
“大人,要不您过去看看吧!我怕万一,那帮人着了恼,真开起炮来,可就麻烦了……”亲随又道。
“谅他们也不敢!”刘璈心头火起,对亲随说道,“你现在就过去,告诉他们,不许开城门!谁也不许放进来!”
“可是,要真是林抚台……”
亲随的话刚一出口,便给刘璈恶狠狠的打断了,“我管他是谁?是个人说是抚台大人,我便要开城门迎接?哪有这个道理?说不定是倭寇冒充的呢!不管他!他要是敢开炮,咱们也开炮!”
“刘大人这是想用炮打我吗?”一个无比冷峻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刘璈一听之下,顿时手足冰冷。 龙兴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