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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雷纳上了二楼。在雷纳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一个小包厢。
包厢很小,也很朴素,从风格来看完全不像是这个豪华餐厅里的。我们走进了包厢,看到了一个正坐在主位上悠闲喝茶的女孩,赫然就是刚才在楼下向我乞讨的尤克丽。
尤克丽此时已经换下了破烂的乞丐装,穿上了一身干净而朴素的休闲装。她虽然紧闭双眼,却已经察觉到我们来到了包厢,微笑道:“伊芙蕾儿小姐、雷纳哥哥,请坐。”
我坐在了一张椅子上,看着喝茶的尤克丽,一眼不发。反倒是雷纳首先发话,说道:“尤克丽,你找伊芙蕾儿究竟有什么事?”
尤克丽笑了笑,说道:“伊芙蕾儿,相信在安杰丽卡公主的情报网络中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而我也早就通过我的预言术看到了你。说起来,我们俩应该也算是互相慕名已久了,今天的这次见面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我淡淡地说道:“‘鬼眼巫女’尤克丽,在上次与死灵魔导师和金龙王的战斗我几乎丧命,其中就有你一半的功劳。说实话,我做梦都想见你一面呢!”
尤克丽似乎察觉到了我语气中的怒气,说道:“当时我也只是预言出你是打开古代遗迹的关键,却没料到他们居然那么迫不及待地下手了。如果你因此而生我的气,那么我向你道歉。”
我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你我二人毕竟属于不同阵营,相互算计也是应当,我虽然有些生气,但也能理解你,道歉什么的就没必要了。”
尤克丽笑道:“伊芙蕾儿果然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倒是我有点小瞧你了。”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拿过桌上的茶壶,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连贯的动作,有些怀疑她究竟是不是瞎子了。
尤克丽倒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说道:“我确实是瞎子,双眼看不见。”
“但你的动作一点都不像。”
尤克丽笑了笑,说道:“我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我却可以透过心去看。其实用心看的时候,比用眼睛能看到更多的东西。”她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人的眼睛,只能看到前方,却看不到其他的地方。正因如此,人们常常会被眼前的事物所蒙蔽,却想不到从另一个角度看会有完全不同的收获。而我的心却不一样,它可以让我看到所有的角落,包括我的身后和脚下。所以,我看待任何事都要比别人更全面,也更真实。”
“听上去好像很有趣啊!”我淡淡地说道,“不过你找我上来,应该不是为了聊天的吧?”
尤克丽微微一笑,说道:“当然不是为了聊天。不过在说正事之前,我想问问你,在我们见面之前,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我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是那种躲在幕后运筹帷幄、决不会现身于人前的人。不过从今天的事来看,我想错了。”
尤克丽叹道:“其实错的岂止是你一个?我也错了!我本以为漂亮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像你这么美丽的少女更不应该是什么善良的人。可是我在楼下向你乞讨时,你居然毫不犹豫地给了我一枚银币,实在出乎我的意料。要知道一般人可都会直接把我赶出去的。”
我失笑道:“我本来是有点犹豫的,因为我很奇怪你是怎么进来的。”
尤克丽不以为意地说道:“其实我今天到这里来只是想随便看看你,却没想到你居然发现了我,后面乞讨的动作完全是即兴所为,你会感到奇怪完全正常。”
我奇怪地问道:“但我想不通的是,你为什么要穿得破破烂烂的,扮成一个乞丐的样子?别告诉我这是你的爱好。”
尤克丽沉默了一下,才说道:“伊芙蕾儿,你是一个善良的少女,也许你确实值得我信任。但是在说起这个原因之前,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
“我提供你们需要的情报,你则要帮我做一件事。”尤克丽认真地说道。
我问道:“是什么事?”
“除非你答应我,我才会告诉你。”
我皱眉道:“你要我帮你做一件事,却要我答应之后才肯告诉我是什么事?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如果你要我去死呢?”
尤克丽摇头道:“我要你去死做什么?对我又没有好处。我要你帮我做的事很重要,在得到你的明确答复前,我不能告诉你是什么事。另外请你放心,我提供的情报完全值得你来帮我做这件事。”
我冷笑道:“我可不觉得我很需要你的这份情报。”
尤克丽悠然地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如果,我的情报是关于雷纳失踪十二年的妹妹的呢?”
“你说什么?!”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雷纳突然激动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连摆在我面前的茶杯都被震翻了,“这不可能!”
尤克丽叹道:“雷纳哥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知道你不愿意提起你的妹妹,因为那是你一辈子的伤痛,你不想给自己一个虚妄的幻想使自己将来承受更大的失望。可是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有你妹妹安妮的消息。”
雷纳双手颤抖,面容潮红,神色间竟是说不出的激动和兴奋。
我暗暗地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轻轻地说道:“不要激动,听听她怎么说。”
尤克丽说道:“伊芙蕾儿,你觉得我这个价码够不够?”
我沉声道:“难道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这么说你答应了?”尤克丽问道。
我点了点头。
尤克丽笑道:“太好了伊芙蕾儿,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好了,说说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吧。”我并没有赖账的打算。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言而有信。即使换了个身份,我也仍然会坚守自己的原则。
尤克丽说道:“我还是先把雷纳哥哥的亲妹妹的事说一下吧,免得雷纳哥哥着急。”尤克丽一口一个“雷纳哥哥”,看来与雷纳的关系相当不错。
雷纳终于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带着被压抑的激动说道:“你说吧。”
尤克丽说道:“其实说来也巧,这个人伊芙蕾儿也认识的。”
“我认识?”我诧异地问道。
“准确说来,她是你的学生,也是你最欣赏的学生。”
我的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身影,失声叫道:“你是说——艾丽?”
尤克丽点头。
“艾丽是谁?”雷纳疑惑地问道。
我没有回答雷纳的话,而是问道:“艾丽怎么可能是雷纳的妹妹?她在克莱斯顿是有家的啊!”
尤克丽解释道:“艾丽的家是假的,而艾丽的身份其实也是假的,她其实是由于某个人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出现在魔法学院的。你还记得魔法学院院长贾斯汀·亚德利被死灵魔导师盖伦控制的事吧?你难道就没奇怪过,盖伦何以能够控制一个魔导师?”
“我怎么可能没有奇怪?难道你的意思是说,贾斯汀被控制是艾丽所为?”我猜测道。
尤克丽肯定了我的猜测,说道:“艾丽作为魔法学院的学生,有很多名正言顺接近贾斯汀的机会。而她就是趁着贾斯汀不注意,在他的茶水中下了控魂之毒,使贾斯汀被死灵魔导师控制的。”
我顿时浑身发冷,说道:“你该不是想说,艾丽现在正处于盖伦的控制之下吧?”
尤克丽叹了口气,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起了艾丽的形象,想起了她身上有些诡异的气息。若真如尤克丽所说,那么艾丽身上奇怪的地方也就可以解释了。
雷纳脸色陡然间变得惨白,颤声道:“我的妹妹竟然被死灵魔导师控制?不,不,这不是真的……”
“雷纳哥哥,这确实是真的,我也是在很意外的情况下才发现的。说来艾丽虽然已经处于盖伦的控制之下,但她的命运之线仍然与你有联系,我也正是通过这一点联系才发觉了你们之间真正的关系。”
“预言魔法还真是玄妙啊!”我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一扭头却发现雷纳猛地跳了起来,抬腿就向窗口冲去。我急忙拉住他,叫道:“你想干什么?!”
雷纳猛地一挥手,我没拽住他,竟被甩得向外飞去,狠狠地撞在了墙上。我还没来得及叫痛,尤克丽已经大声叫道:“雷纳!你要是想让艾丽死得更快点,就尽管去找她吧!”
雷纳这才止住了往下跳的脚步,转过头看着尤克丽,颤声道:“我的妹妹正处于死灵魔导师的控制之下,我难道不应该去解救她吗?”
“你这是解救她吗?你这是害她!”我忍着四肢百骸传来的深入骨髓的痛楚,厉声喝道,“你也不想想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她又是什么处境!如果让有心人知道了你们俩的关系,你觉得艾丽还能活吗?”
尤克丽则沉着一张脸,说道:“伊芙蕾儿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话,艾丽其实早就知道你是她的哥哥了,但她却没认你,就是因为她知道现在相认对谁都没有好处。”
雷纳露出了惊愕的神色,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是说,她已经……已经知道了我就是……她的哥哥?”
尤克丽点头,叹息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能理解你想寻回亲妹妹的急切心情,但你越心急就越容易引来危险,而这危险既是对她的也是对你的。”我歪坐在墙角,忍着疼痛细声安慰道,“既然已经知道了你妹妹的下落,寻回她是迟早的事。十二年都过来了,难道你连区区几天的时间都等不了?”
雷纳的脸上露出了挣扎的神色,过了良久才叹了口气,离开了窗口。
我见状,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雷纳见我痛得连呼吸都细声细气的,不禁愧疚地说道:“伊芙蕾儿,对……对不起,我刚才太心急了……”
看来,我这个“义妹”的身份在他得知亲妹妹下落的时候就远去了啊!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到庆幸,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失落萦绕在我心间。
我难道是……太入戏了?
看着雷纳愧疚的样子,我忍着痛强笑道:“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才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大小姐呢!”
一旁的尤克丽却轻笑道:“伊芙蕾儿,你为什么不用你的‘奇迹之手’来给自己疗伤呢?”
我闻言不由得一怔,看着尤克丽平淡的神色,不禁沉下了脸,说道:“你知道奇迹之手?”
尤克丽淡淡地笑道:“你觉得我应该知道的,我就知道;你觉得我不该知道的,我就不知道。”言下之意,大概是说我不希望她说出来的秘密,她是绝对不会透露出来的。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相信她,但此时此刻我却只能选择相信她。我凝神静气,运起了“奇迹之手”,乳白色的光芒随即在我的手上出现。我将乳白色的光芒在全身游走了一遍,全身的疼痛都在奇迹之手的作用下逐渐减轻,最后化作一片清凉。雷纳惊愕地看着我,说道:“你……你居然还会治疗术?”
我微微摇头,说道:“这并不是治疗术,只是一种类似的能力罢了。”见雷纳还想问,我抢先转移话题,对尤克丽说:“好了,现在可以说说你要我帮你做什么事了。”
尤克丽却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反问道:“伊芙蕾儿,你知道刚才我为什么要穿成一副乞丐的模样吗?”
我莫名其妙地说道:“我确实很奇怪,本来还以为这是你的爱好。不过听你的意思,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尤克丽苦笑道:“说是爱好,大概也算吧,只因我本来就是一个乞丐。自幼便双目失明又被父母抛弃的我,除了乞讨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我完全没想到尤克丽竟然又如此悲惨的身世,不禁有些怜惜地说道:“既然已经走出来了,何必还要回到过去的阴影中?”
尤克丽叹了口气,说道:“我虽然走出来了,但还有很多人没有走出来。一个曾经是乞丐的人在看到别的乞丐的时候,心里难免会有一些不舒服。所以,我在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后,就开始经商,并将赚来的钱用来接济其他没有生活来源的人。”
尤克丽的语气很平淡,我却不禁肃然起敬。
“所以,我希望你能接替我的产业,将我的事业延续下去。”尤克丽还没等我消化完她的话,便又抛出了一个足以把我震晕的炸弹。
“这……这怎么可以?”我失声惊呼,“你说……你要把你所有的产业都给我?”
尤克丽点头,蹙眉道:“难道……你要反悔吗?”
我摇头说道:“我不是反悔,只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你说你要我帮你做一件事,可是你这哪里是要我帮你?你这分明就是馈赠啊!”
尤克丽笑道:“确实是馈赠,但我送给你的不止是财富,也有责任。伊芙蕾儿,你很善良,所以我可以放心地把我的事业交给你。”
我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把你的事业交给我?你难道不能自己打理吗?”
尤克丽幽幽地叹了口气,一丝哀愁浮上了她的眉间。她轻轻地说道:“要想获得力量,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我作为预言师,更能理解其中的道理。预言魔法本就是逆天的魔法,我每次施展预言术,其实都是在透支我自己的生命力。我今天才二十二岁,可是我已经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衰老了。”她撸起了袖子,露出了一截手臂,继续说道:“你看到我身体现在的样子,就应该知道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我定睛望去,只见尤克丽露出袖子的手臂上布满了皱纹,皮肤已经粗糙得如同干枯的老树皮,一些地方甚至能看到灰褐色的老年斑,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个不过二十二岁芳龄的女孩的手臂。
雷纳见状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你……你怎么会衰老得这么快?这么久以来我们居然都未曾发觉!”
尤克丽恍若无事地将袖子卷了回去,说道:“这就是频繁使用预言魔法所付出的代价了,我估计我的时间最多只有不到三个月。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所以我十分迫切地需要一个我可以信任的人来接替我的事业。”
我有些伤感,走上前抚摸着尤克丽的手臂,轻声问道:“难道就没有可以恢复的办法吗?”
尤克丽苦笑道:“我想过很多办法了,可是没有一个管用,即便是生命魔法也无法恢复我失去的生命力。我并不担心自己的死亡,因为那只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我担心的,是我在离开后没有人能够完成我未竟的事业。”
我叹了口气,说道:“所以,你就选上了我?你真的认为我是可以信任的?”
尤克丽微笑道:“刚开始我也是有点犹豫的,因为你太美丽,而我是无法信任一个外表美丽的女孩的。不过在那个时候,我却发现雷纳哥哥居然对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不惜脱离血色殿堂来投奔你。我当时就在猜测,说不定在完美的容貌之外,你还有其他能够吸引人的地方。”
雷纳恍然道:“难怪对于我的脱离,你一直表现出毫不知情的样子,有时候我真的以为你其实没预测到我的离开呢。”
尤克丽冷哼了一声,说道:“在这世界上,预言魔法能超越我的恐怕只有传说中的龙之预言师——七彩水晶龙阿纳斯塔西娅了。你的那点小心思我怎么可能没猜到?”
雷纳笑了笑,只是笑容中却带着一抹苦涩。
尤克丽话锋一转,对我说道:“伊芙蕾儿,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这个请求,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咬了下嘴唇,看着尤克丽紧闭的双眼,沉重地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神之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