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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荻头几日是来过这华宝赌坊一次，还在骰子桌前赢了一两银子。可在这种赌徒如同过江之鲫的地方，每日人流量都是几百上千的，她那一两银子的输赢，恐怕对华宝赌坊来说还不如个蚊子腿招人眼，赌场里的伙计谁能记得她？
她自信她这个判断没有错，眼下这个伙计拦她不过是因为太闲了，便腾出一只手来从袖筒掏出两块碎银，在那叫她亮出本钱的伙计眼前晃了晃：“我们主子爷刚赏的！”话语中并不带一丝保定口音，而是她当年在宛平城学会的一口京片子。
既是开赌场的，那就不分本钱多少，来者皆是客。那伙计见状忙换上笑脸，人也闪到一边不再拦她，吴荻便大步朝着曾经被她赚过一两银子的赌桌走去……
眼下离着正午还早着，整间赌坊也没有多少赌客。除了靠窗的一桌正在推牌九，个个儿将眼睛瞪得通红，看似是已经玩了一个通宵，眼下也还不舍得散了去，也就是这张骰子桌前站着十几个衣着打扮都很粗糙的客人，手里皆握着零散碎银，眼珠子都瞪得铜铃大，看来都是从嘴边省下些本钱，盼着在这张赌桌上赢两把，以满足心底那蠢蠢欲动的赌性。
也正是因为如此，吴荻的到来并不曾引得哪个赌客注意——大家看起来都是同一类人，谁比谁多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呢？
而吴荻虽然个子小，赌客也不多，到得桌边很轻松便找了空子站下，见那些赌客都纷纷将手中银两各自押注呢，根本没人看她一眼，她便如上次一样，也不急着下注，只管动用眼睛与耳朵旁观旁听起来。
只是今天这张赌桌里负责开大小的荷官并不是那日那个，摇骰子的技术还与那人不同，吴荻也不敢说自己已经轻车熟路了。好在眼下的赌场并不太喧哗，她的听力也便更加不受影响，侧耳听了几次骰子在骰盅里滚动的声音，她基本有了判断，便在荷官喊出买定离手之后，果断将手里的一两银子押在了大字之下。
“两个四一个六，十四点大。”荷官开出骰子的结果，小字下面押注的银两自然也被荷官一把搂走，这一结果颇令几个错押了小的赌客叹了口气，却也暂时无人离开。
“小兄弟手气不错么，才押一把就得了个开门红？”方才那个伙计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骰子桌旁，笑嘻嘻的跟吴荻搭话。
“这位哥哥常年在这里当差，还不知道押大小就是赌个运气？”吴荻也笑嘻嘻的回他：“我这押注的银子是主子赏的，肯定带了喜气儿，运气自然也就好了。”
赌桌上不等人。待她说罢这话，荷官那厢已经又将骰盅摇了起来，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是有运气的，吴荻再一次押了大，等结果开出来，果然又有一两银子入账，她便将那银子收到手里，对那伙计呲牙一笑。
那伙计见她又赢了一次，不免深有感触的心中暗道，怪不得这押大小推牌九什么的全叫赌博，敢情全是看一个运气，运气好了，天王老子都挡不住，运气差了，把把押不中……
“你怎么又押了大？”那伙计感慨过后，见吴荻又押了一注大，不免惊呼，不过转瞬间便捂住了嘴再不吭声——他可是赌场的伙计，不是吴荻的跟班儿，赌客们愿意怎么押注那都是赌客的事儿，他若是话多了，转头便得被解雇不是？
也就是眨眼间，这伙计被手捂紧的嘴里到底溜出一声叹息。他就说押大小这种事不能总盯着一处下注么，这是拿荷官当傻子了，如今怎么着，输了不是？
吴荻却将输赢看得很淡，轻轻一笑道：“我虽然年纪小，却也懂得愿赌服输的道理。左右我的本钱也是东家赏的，输了就输了呗……”
那伙计立刻瞪大了双眼。要知道他这种小伙计在这赌场上一个月工，若不算客人们赏的喜钱，月银也就是二两，这人方才掏出的本钱恐怕也有二两之多，竟然说输了便输了？
吴荻因此也便看出这伙计不过是这赌场新雇来的，好多规矩还不大懂，不单没学会将赌桌上的输赢看成过眼云烟，更不会看出她也算个中高手了；见得荷官又将骰盅摇了起来，不动声色的听了听，便笑着将手中连本带利的银子都推到了大字下：“我得赶紧回去跟主子交差了，索性一次赌个痛快。”
上一次过来押大小，她每次只敢下一两银子的注，赢两次输一次，也不过是一两银子的入账，根本不解渴。如今她连本带利足足有三两，若赢了这一次就是三两银子赚到手，如果她能隔三差五来这么一次，一个月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两赚头，也就足够给大理寺的狱卒们打点之用了……
那伙计却被她的举动彻底惊呆了，就连吴荻赢了银子，又挑拣出一块小些的碎银塞进他手里权当喜钱，也没令他回过神来；待他用力一拍手，却被那块碎银将手掌硌得生疼，再看吴荻，人已经消失在赌坊门外。
其实吴荻若不是怕吴天宝赶在她前头到了家，得知她上街逛了好久便又苦口婆心劝她，她也不会急着离开华宝赌坊。如今既然已经赢了三两银子，省着些花也足够她们主仆四人吃用很久了，她才一出了赌坊的门，便快步朝着猫耳胡同走去，待到了家，得知吴天宝还没回来，她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吴天宝再是个忠仆，两个人的理念毕竟差着十万八千里，她可不想将时间全都浪费在与自己人打口水战上。如今她给吴庭鹤买了笔墨纸砚，临出门前又将他吓唬了一番，想必鹤哥儿且能老实一阵子，若是吴天宝今后也能她说什么便是什么，那就太幸福了……
正在心中嘀咕着这些，就听得院门一响，吴天宝回来了。吴荻刚迎出房门，就见他一脸兴奋的小跑了进来，口中虽极力压低着声音，却也掩不住高兴：“小姐，小的见到老爷了！” 杠上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