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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已将住处定了下来,吴荻便打发吴天宝去买些家居必须的用品,譬如厨房里要用的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净房里要用的马桶夜壶各种木盆,床上的铺盖与幔帐。
而吴天宝虽然尽量节省着,这些日用品还是又花出去了近三十两银子,因此上等得将房子归置好、吴荻一行四人正式搬进了猫耳胡同后,他便与吴荻商量,是不是他也该回一趟山西老家了:“……好跟老太爷要些银子替老爷斡旋啊。”
吴荻并不赞成这话:“当初咱们离开保定府时,曹伯不是说他第二日便会启程回去的么?等曹伯到了家,家中肯定自有安排,你我只需时不常去晋阳会馆看看可有信来或是可有老家来人便好。”
“而如今这住处也都安顿好了,你不如明儿一早便往刑部跑一趟,看看能不能见上老爷一面,若是不能见,最少也将事情打听打听,咱们好商量着安排下一步。”
既然还不知爹爹在狱里的情况,就算她现在有几座金山银山,也不知该往哪里疏通斡旋。因此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筹集银两,而是先探明情况。
吴天宝心服口服的答应了,第二日一早便往刑部去了。吴荻表面耐心的在猫耳胡同等他回来,心中却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如今离得爹爹被抓已经是十来日了,也不知爹爹究竟如何了?过堂时受了大刑没有?
若是受不了那大刑煎熬,爹爹会不会将那不是他犯的罪一口承担了下来?反之若是不认,之后会不会还有无数大刑等着他?
吴庭鹤前几日住在客栈时,因着跟吴天宝一屋,总是不好跟姐姐亲近;如今搬到了这处小院来,虽是租来的也算是他们姐弟暂时的家了,从早上起来便一直腻在吴荻身边,仿佛生怕姐姐也会抛弃他而去,如今吴荻的焦虑逐渐外泄,他之前一直叭叭叭说个不停的小嘴儿也停了下来,只将小小的身子蜷在床边,默默的望着姐姐不再说话。
吴荻先还不曾觉得这屋子突然静了下来,在屋中困兽般转了几圈后,突然就纳过闷来,不免有些内疚的看看吴庭鹤:“鹤哥儿怎么不说话了?姐姐爱听你说话呢。”
“天宝哥不是去探望爹爹的么?我也和姐姐一样担心爹爹,便没什么话想说了。”吴庭鹤扁了扁嘴,强忍着眼中的泪。
吴荻无声的叹了口气,便快步走到床边将他揽进怀里,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别担心,等天宝哥回来了,姐姐会跟他商量怎么救爹爹的。”
她再知道营救三司会审的犯人难于上青天,也不能叫吴庭鹤一个小孩子跟着担忧。一旦爹爹……不好营救,她还要好好将弟弟养大,叫他做个有本事的人呢,若叫他小小年纪就频受心理创伤,将来可容易长歪了。
“其实咱们俩就是关心则乱。我曾经听爹爹给我讲过,咱们大华朝的律法是不会判文官斩刑的,最多是流放到岭南或是东北去。将来……还有大赦天下的时候,流放的犯人也能得到回乡的机会。”吴荻笑着开导吴庭鹤。
说着这话,她心中却突然闪起一丝亮光,对接下来的事儿也好似有了一丝下手的头绪——或许半年前爹爹给她讲解这些的时候,便预料到了今日吧?之前爹爹被捉,她急得不得了,倒将这事儿给忘得干干净净!
可爹爹既然如此懂得律法,在短刀里留下的纸条上为何还叫她带着弟弟速速逃命,就像交代遗嘱一般?难不成爹爹早就料到陈家一定会兵分两路,一路对他们姐弟下手,一路等在爹爹被流放后经过的路上?!
如果真是她想的这样,看来连营救爹爹脱罪都不是最要紧的事儿了,当务之急是怎么扳倒陈家!吴荻这般想着,心底的思路登时清明起来,立刻将环抱着吴庭鹤的手收回,又紧紧按在自己的腰间。
那里缝着的便是陈家的罪证!要想扳倒陈家,非它不可,也非她吴荻不可!只要陈家无法将手伸进三法司去,无法操纵爹爹在狱里的命运,爹爹在刑部大狱里反而最最安全!
可是她如何才能得知陈家没有将手伸进三法司的能量?她对眼下这个朝廷和三法司的审判流程可是一点都不懂啊!
“姐姐你在想什么?”吴庭鹤是个聪明孩子,一眼就瞧出吴荻越加不安起来,眼中的泪水立刻便被担忧所代替了。
“你还是个小孩子,姐姐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放心,只要有姐姐在,总会找出救爹爹的办法来。”吴荻回了神,继续安慰弟弟。
其实她也不觉得这只是纯粹的安慰,毕竟她已经将思路捋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等吴天宝回来两下一比对,再确定下她的想法到底错没错。若是没错,便可以着手一边找可靠的高官递上陈家贪赃枉法的证据,一边用巨资买通三法司,将爹爹被审判、被流放的日子尽量拖后些不是?
吴庭鹤却又一次红了眼圈儿:“就算文官没有斩刑,爹爹常年治水,腿早就有风湿的毛病,要是被流放到岭南或者东北去,哪里受得了呢?姐姐你快点想办法吧!”
吴荻听得弟弟小小年纪竟也能想到这一层,心疼之余却也不无安慰,便重新将他搂回怀里:“你放心,姐姐会尽全力阻止这一切发生的。”
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儿不假,若没有前世的本领和记忆,她和弟弟或许只能混吃等死;可她既是两世为人,她便一定会尽力一搏的!
“小姐,天宝哥回来了,我叫他进来跟您回话啊?”玲珑的声音在门边响起。
“你在这屋陪着鹤哥儿吧,我去西屋和他说话。”吴荻松开弟弟,快步往门外走去,路过玲珑身边,还不忘用眼神交代玲珑,叫她将鹤哥儿看好,别叫他往西屋跑。
到得西屋坐下,天宝也跟进来了,吴荻便示意他从头学一学今日的经过。
“小的虽然没能瞧见老爷,却运气颇好,花了十两银子便与一位狱丞搭上了话。那位狱丞告诉小的,老爷被关押在丙字号牢房七号房,因积压的犯人与案件比较多,眼下还轮不到老爷过堂。”吴天宝满脸喜色。 杠上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