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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老四来之前已经将事情结果想到最坏，那便是李榕见了他都不容他分辨，便会叫人将他五花大绑送到黑鹰卫的诏狱中去，轮番大刑伺候；不过想到自己若是见面便将私兵之事和盘托出，总能缓和一二，甚至能当做一个大功减掉所有过错，他就鼓足勇气来了。

　　他虽然不是成国公的嫡子，到底是正儿八经勋贵子弟，身上也有父亲替他请的荫恩，如果受一番刑罚便能保住一条命，岂不是比老七再也回不得京城舒坦？他还有妻子儿女呢，哪像老七只是孤零零一个人无牵无挂！

　　可现如今他已经将那天大的秘密说出了口，李榕不但不在意，反而调侃般问起了他过去是如何对待大哥和九弟的，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立刻就乱成一团，神色也慌张起来，好久好久都没说出话来。

　　李榕也不催他，直到他自己将思绪缓缓整理好：“这、这……世子爷明鉴，我家老七本就是个出了名的草包，和方伯君等人可不一样，我卖他有何用？更别说我家大哥和九弟个个都比我们兄弟精明……”

　　见李榕听他一推二六五装作无辜，面上的嘲笑更深了，舒老四终于说不下去了——他父亲总说大哥宽厚，说是只要他们好好待大哥、将来的日子也不会难过；又说老九自幼流落在外，没少吃苦头，叫他们都有些当兄长的样子，多多照拂老九。

　　可是他和老七却仗着大哥宽厚没少胡作非为，甚至还指点后宅的女眷一同为难大嫂；老九当年才回了成国公府，因父亲格外疼爱那小子，他们可没少背地给那小子苦头吃，他生母甚至几次想要老九的小命儿。

　　这些年这些事儿怕是全都落在了李榕眼里，他再不承认又能如何？或许只能换回大狱中更狠辣的刑罚！

　　舒老四这般一想，便伏在地上如癞皮狗一般哀求起来：“世子爷饶命啊，还请世子爷看在我定会将私兵秘密和盘托出的面子上饶了我吧，但凡留我一条小命在，我今后给我家大哥和九弟当牛做马！”

　　吴荻虽然只见过舒天赐一面，却也看出那位成国公世子的确是宽厚温文，如今这舒老四说什么当牛做马，就算他真能做得出，舒天赐恐怕也舍不得用；至于王祝，已经凭着一身本领建功立业去了，更是用不着舒老四卖殷勤，舒老四这一步还真是稳稳妥妥的以退为进。

　　既然连吴荻都瞧得出这个，李榕自然也不会被舒老四蒙蔽，更不用吴荻出声提醒；更何况他之前换了话题决口不谈私兵之事，也是想叫舒老四乱了心神，如今听到这里便给了张谦一个眼色，这才颇有些厌恶的对舒老四道：“眼下这里可是茶楼，又不是在黑鹰卫衙门里办案，你弄得这么鬼哭狼嚎的做什么？”

　　“难不成你是觉得黑鹰卫名声忒好了，便想在这市井坊间替我们更好的扬扬名？”

　　舒老四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谄媚的笑说不敢不敢，全然再无一点贵介子弟的风骨，更加惹得李榕厌恶，“你既是谈到了那个大秘密，便不好再在这里谈了，我叫人带你回黑鹰卫衙门，介时过堂只要不再像方才那般鬼哭狼嚎的，说出的事情也都有据可查，此事便有得和缓，否则……你自己思量。”

　　裕王既然说过等查办罢那些犯官再查这些贵胄子弟，个中含义李榕早就听懂了——裕王的东宫之位尚未正名，不想大开杀戒，只将那些犯官办了已经足够惊醒朝中百官。

　　至于与湖广派有些牵连的勋贵……抓了把柄握在手中慢慢拿捏也罢；更别说他皇伯父的身体每况愈下，朝中大掀血雨腥风也不是件美谈，更不是裕王的孝顺之道。

　　因此上他之所以还要配合着放出风去，吓得这些公子哥儿们作鸟兽散，也不过是一做震慑二做敛财之道；朝中勋贵大半富得流油，若为了给自家子弟减些刑罚便拿银钱来消灾吧，更有甚者还可以罚没一部分勋田赐田，也好替他皇伯父与裕王充实一下今后的国库。

　　更别说他虽然已经派人过去摸到了那处藏匿私兵的地点，谁知还有没有第二处第三处？若舒老四口中能多抠出些有用的东西，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我懂，我懂，世子爷您就放心吧。”舒老四连连保证，虽已换了一脸媚笑，之前哭得一脸的鼻涕眼泪还原样儿糊在脸上，又沾得他那副假胡子上到处都是，惹得李榕只好装出一副高傲的样子，只管扬起脸不瞧他才不那么恶心。

　　之后也就没片刻，方才下楼去了的张谦就带了两个人回来，又将舒老四速速带了下去；吴荻听得下楼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这才从屏风后闪身出来，强忍着笑给李榕倒了一盏茶叫他压压恶心：“看来三哥做侦缉一门儿灵，做审讯却还是有些勉强了。”

　　李榕立刻来了精神：“你怎么瞧出来的？你是说我的问话技术有待提高还是什么意思？”其中也不乏要考考吴荻的味道。

　　吴荻望着他轻笑：“三哥可以乔装打扮成粗汉，也可以布衣糙食千里奔波、小树林里歇息，更可以面对无数血腥场面不改色，自然不像是个有洁癖的，可是三哥偏偏看不了那些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吧。”

　　李榕扑哧一声便笑了，蔷薇也在吴荻身边与她笑成一团。三人笑过之后，他便叹气：“其实若是换了无辜之人哭成这样，我也只会觉得他们可怜，可这舒老四哭成这样儿只会叫人恶心。可怜他们家老七天生一个草包，反被他教成了有家回不得，还被他出卖了一回。”

　　李榕也不想在此事上多谈，说罢这话便交代蔷薇：“你去招呼茶楼伙计换壶茶上来，再配些精致点心，被舒老四这么一搅合，咱们今儿就勉强在茶楼坐坐消闲吧。”

　　等蔷薇应声去了，李榕便挽着吴荻的手两人一同到窗边落座，又将支摘窗开了透气，这才轻声叮嘱吴荻：“舒老四如今被我捉了，他那个生母和媳妇最是混不讲理的，怕是要缠着成国公去王府找我爹和我说项。我爹和我自不会答应，你可小心着那两个妇人上门求你去，若是真去了又不好打出来，可也不用给她们好脸色。”

　　吴荻之前见他面色凝重，还以为捉了舒老四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听到这儿方才明白，他是怕她受了欺负，不由莞尔一笑：“她们若敢送上门我就敢挤净她们的浮财！” 杠上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