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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新郎辛弃疾
别茂嘉十二弟
绿树听鹈鴂,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间离别:马上琵琶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看燕燕,送归妾。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译文
在绿树丛中,已经听到鹈鸟在啼叫了,怎么能再忍受这边鹧鸪的声音刚停,那边杜鹃又声声悲切呢?啼叫到归去的春天再也找不到了时,就该为百草千花的芬芳美景全都消失而深深怨恨了。细想起来,这还比不上人世间的离别呢:在马背上弹出的琵琶声中,王昭君离开故国,远出黑沉沉的关塞之外;还有那乘坐着插翠羽的辇车,拜辞皇帝到长门宫去过苦日子的陈皇后。卫君庄姜看着燕子飞翔,送别了去嫁人的姬妾。
百战沙场的李陵将军,只落得身败名裂,他携着苏武的手上了河桥,送别老友归汉,一回头间,彼此已相隔万里,永远也见不到了。易水之上,送别荆轲,西风飒飒寒冷,座上的宾客全都穿戴着雪白的衣冠,而壮士正慷慨悲歌未尽。啼鸟倘若知道这些恨事,想它在悲啼的时候,眼中流的就不会是清莹的泪水,而要永远泣血不止了。唉!从今以后还有谁伴我在明月夜里一起喝酒呢?
赏析
刘过《沁园春·送辛幼安弟赴桂林官》词中有“毕竟男儿,入幕来南,筹边如北,翻覆手高来去棋”等语,知茂嘉先到北边,后又南调。稼轩另有一首词是送茂嘉“赴调”的,当与“赴桂林官”同指“入幕来南”事,而这首《贺新郎》则为“筹边如北”事,应早于南调;从刘词提到的时事考证(参见拙编《稼轩长短句编年》二八〇至二八二页,香港上海书局),当作于宋宁宗庆元三年(1197)春,其时作者在江西铅山瓢泉隐居。
这首送别词章法奇特,风格沉郁。词以三种能引起伤春和别恨的禽声写起,说鸟儿也“苦恨”“春归”“芳菲都歇”,然后用“算未抵、人间离别”句引入主题,振起文势。梁启超云:“《贺新郎》词,以第四韵之单句为全篇筋节,如此句最可学。”(《艺蘅馆词选》)指出此句正是全篇之关键。接着便列举王昭君出塞和亲、陈皇后被打入长门宫、庄姜送媵妾于归、李陵送苏武归汉、荆轲临易水悲歌等五件“人间离别”的历史故事,铺叙而成词的主体,恰如江淹的《恨赋》《别赋》。这种赋体式的写法,唐诗中有之,且常用以赠别,而移之于词中,实为创格。词之上下阕之间,通常都有过片,此词换头处,仍连着前面一路说下来,另叙一事,无所谓“过片”,这也是打破常格的写法。
周济云:“前半阕北都旧恨,后半阕南渡新恨。”(《宋四家词选》)未注意其章法特殊,解说也牵强得很,与送别主题毫不相干。张惠言则云:“茂嘉盖以得罪谪徙,故有是言。”(张惠言《词选》)也属不深考的臆测,“得罪谪徙”,也拉不上易水悲歌事呀!其实,只不过是说人间多别恨而已。过于深求,反失其真意。
说完五件事,又回到“啼鸟”上来,以“如许恨”三字总束上文,首尾相应。从“人间离别”到“如许恨”,说历史,都为眼前;所以又不妨把作者“送茂嘉十二弟”当作未说出来的第六件事,而且是最主要的事。虽则送弟离去是极平常的事,没有所举史事那样有名,但离恨之深,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这就是作者想说的话。因而,“啼鸟”二句的真正用意是说,鸟儿倘若知道我与你分别时所抱的憾恨,也定当为之而泣血了。“长啼血”,正好合上了前面的“杜鹃声切”。别弟之情,直至最后六字方点醒,以此反照全篇,申明题意,此亦章法之奇特处。陈廷焯云:“稼轩词自以《贺新郎》一篇为冠,沉郁苍凉,跳跃动荡,古今无此笔力。”(《白雨斋词话》)王国维云:“章法绝妙,且语语有境界,此能品而几于神者。然非有意为之,故后人不能学也。”(《人间词话》)都可谓推崇备至。 唐宋词鉴赏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