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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正道沧桑

沧浪之道(共三册) 宋定国 11290 2021-04-05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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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正道沧桑

  一向靠到枕头就睡着的祝一鸣,这两天居然失眠了。

  祝一鸣失眠的原因之一,是他从老首长那里和别的途径得知自己的提拔已“基本定局”。“定局”令他振奋,而“基本”两字令他心神不定,神经紧绷,因为它包含着不能完全确定的含义,这放在平时无所谓,而在关键时刻,“万一”会时有发生。

  祝一鸣失眠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得到赵德龙的密报:不仅中纪委正式开始对潘若安进行调查,而且国家安全系统已介入了对江天一及美国“新宇宙投资集团”调查,这实际上也是对潘若安的间接调查。祝一鸣敏锐地感觉到,自己曾希望作为靠山的潘若安已是穷途末路,他要设法及早让黄春江及中央领导知道自己与潘若安毫无瓜葛。真是老天帮忙,昨天下午潘若安向他打来电话,要求他对涉及到“新宇宙国际金融大厦”的所有细节都要严格保密,同时,指令他通过江河市公安系统调查贾秋瑾的下落。祝一鸣表面上答应“坚决执行潘省长的指示精神”,暗地里却按下了手机上的录音键,将潘若安的话全部作了录音,然后,把经过赵德龙技术处理的录音资料于今天中午送给了黄春江。潘若安在关键时刻把祝一鸣视为心腹,没想到,这位“心腹”为了自己的前程,已把他的“指示”当作了与他划清界限、反戈一击的炮弹。

  收到祝一鸣送来的录音资料时,黄春江正准备接待中纪委调查组的龙正平。

  中纪委调查组由四人组成。组长叫龙正平,是中纪委常委,副部级干部。他今年五十九岁,长得身高体壮,满面红光,浓眉大眼,厚唇,大鼻子,一头浓密的头发只有很少几根白发。下午一点钟到达南吴省省城后,他先让同事们住下来休息一下,自己在跟黄春江通了电话后先进行了单独会见。

  黄春江在省政府“紫金宾馆”会见龙正平。十五年前,龙正平曾做过黄春江的助手,所以两人相当熟悉。一见了面,黄春江就握着龙正平的手说:“老龙啊,十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越长越年轻,头发又黑又密,到底有什么绝招?”

  龙正平:“我的绝招就是长期坚持四不,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近女色。”

  黄春江:“几年不见,你怎么学会说谎了?”

  龙正平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老领导,我哪句话说了谎?”

  黄春江含蓄地笑着说:“你说你‘不近女色’,这话说得是否太绝对了,老实跟我说,你真的不近你老婆吗?”

  “哈哈哈!”龙正平大笑道:“黄书记,您还是这么会捉弄人。老婆不可能不近,我是指不近老婆以外的女色。”

  两人开了一阵玩笑后,立即就切入了主题。

  龙正平说:“临来之前,中纪委领导要我把调查方案向您通报一下,并求得地方上的配合。因为这次调查的名义是情况核实,所以有关方面能够不惊动的,尽量不惊动;同时,还得讲究一点方式方法。”

  黄春江摸出一支烟,点着后猛吸了一口:“我这里早就作好了准备,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今天,这股东风终于吹来了。我这里配合你的主要是两个组,一个是以蒋进为组长的省纪委调查组,他们调查的是与潘若安相关联的案子,其中有不少情况可供你们参考。另一个是以省公安厅笪卫平为组长的秘密调查组,他们不仅控制了证人和证物,而且与国家安全部门进行了联动。有了这两个组的配合,你们的调查可以少走弯路。另外,我刚接到江河市委书记祝一鸣送来的录音资料,资料虽短,但分量很重,它是证明潘若安与贾秋瑾以及江河市‘新宇宙国际金融大厦’有着复杂关系的重要证据。看来,祝一鸣这个人政治敏感性很强,反应也很快。”

  “太感谢您了,想不到您提前为我们做了这么多准备工作,看来这次调查的时间无需像预期估计得这么长。”龙正平说。

  “猎人只有在获取猎物之后才会露出笑容。”黄春江告诫说,“老龙,你们这次出来是不是有压力?”

  “可以说既有压力也有动力。因为有人为潘若安打了招呼,所以,对于是否尽快对他进行调查,中纪委内部有不同的意见,将情况向中央领导作汇报后,领导当即表示,对于如此严重的腐败行为,必须立即、坚决查处。这就是我讲的动力。至于说到压力,因为现在的人民来信情况比较复杂,有些反映的情况是基本真实的,而有些则是捕风捉影甚至造谣诬陷。潘若安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不敢肯定,但从人民来信推断,举报者掌握着真实的证据。按规定,实名举报且数额巨大的必须查,所以,我们这次是打着‘例行核实’的名义出来的,没有搞立案调查。”龙正平说这些话时,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说明你们有胆有谋嘛。凭我多年的经验,凭我了解的情况,凭我对潘若安的长期观察,尽管他埋藏得很深、很隐蔽,但他一定是共产党的败类,相信你们的调查一定能够得到证实。现在我要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为了避免外面不必要的议论,也就是你所讲的注意方式方法,晚饭我就不陪你们吃了,我请省纪委的叶志超同志、蒋进同志和省公安厅的笪厅长陪你们。第二,现在有些情况比较复杂,对手的嗅觉灵敏,关系网庞大,为安全起见,你回去后叫你的人全部住到‘紫金宾馆’,我在那里安排了严密的保护措施。”黄春江说。

  “紫金宾馆”为别墅式宾馆,位于省城东郊,三面由清澈如镜的紫金湖环绕,一面靠着峻岭叠嶂的虎踞山,其间树木茂密,山花烂漫,群鸟啾啁,幽静而清新。

  因为时间紧急,头绪又多,龙正平向黄春江谈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和措施,就与他握手告别了。

  吃过晚饭,龙正平请叶志超、蒋进、笪卫平和郑国华到他房间里开一个碰头会,参加的人员还有中纪委调查组的另外三人。

  蒋进首先汇报了通过调查黄忠明案而得出的一些情况。第一,已查明黄忠明收受贿赂一千二百多万元,其中有二百万元为“新宇宙集团”所送,而“新宇宙集团”之所以送给他二百万,说明他对内幕非常了解并起了重要作用。初步查明,“新宇宙集团”通过江河市这个项目,非法牟利三亿元左右。下一步将赴新加坡请“何氏集团”的何董事长配合调查,以查明这三个亿的来龙去脉。第二,已查实潘若安的内侄江天一在本省共行贿五百多万,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正在联系国际刑警组织协助追捕,押送国内审查,他的交代至关重要。第三,黄忠明在美国的居住时间不能超过三个月,我们一方面通过外交部要求美国有关方面做好“引渡”的配合工作,另一方面,则通过国际刑警组织追捕重大刑事罪犯。

  省公安厅侦处处长郑国华汇报了保护性抓捕举报人贾秋瑾及她的助手的过程,举报人所提供的证物材料和藏匿证物的地点,只等中纪委调查组发出指令,立即可以取出证物。另外,省公安厅秘密调查小组对举报人已作了初步审问,并请了故宫博物院的资深专家对证物的照片进行了鉴定,初步认定所有文物分别为国家一、二、三级文物,其价值在亿元以上。举报人配合调查的态度很积极,目前身体和精神状况良好。

  龙正平综合了大家汇报的情况作了部署:第一步,明天上午九点在关押点对举报人进行审问谈话,同时通过她所提供的线索和工具立即取出证物。第二步,后天由中纪委的老胡和蒋进赴新加坡从何董事长处取证。第三步,从明天开始,由外交部为主“引渡”黄忠明,由公安部为主通过国际刑警组织追捕江天一。

  第二天上午八点二十分,郑国华和秘密调查小组的一名助手,带着中纪委调查组驱车前往关押点。由于在偏僻之处,路况不好,颠簸起伏地开了近半个小时还没到。龙正平用电话询问郑国华,大概还要多长时间,郑国华回答,十分钟左右可以到达。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阵枪声,郑国华感到事情不妙,以最快的速度开到了关押点。

  车刚停下,就见一名秘密调查小组人员脸色苍白地前来报告:二十多分钟前,省公安厅刑侦处副处长王彪带着刑侦处的另外三名同事来到这里,以奉上级命令搜捕要犯的名义,强行要求进入大楼搜捕,秘密调查小组人员和武警战士与他们发生了冲突和对峙,由于双方都是多年朝夕相处的战友,所以,尽管都把枪指向了对方,但谁都没敢扣动扳机。正在对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有四五个穿黑衣的蒙面人从后面的围墙翻越过来,破窗进入楼内,对人质一阵乱枪后仓皇逃走,其中有一人被武警战士击伤。

  郑国华铁青着脸带着中纪委人员迅速冲进大楼,察看人质的伤口情况。只见贾秋瑾身中数弹,已昏迷在血泊之中。她的助手许兵虽然神志还清醒,但右胸血流如注,想必已中弹。只有李小毛因为较早发现有异常动静,躲在床底下,只被子弹划破了一点皮肉。

  郑国华立即用手机把发生的情况向笪厅长汇报,笪厅长的第一道指令是叫王彪听电话,只听得他对王彪说:张峻已被逮捕,你也已经成为人民的罪人,立即放下武器,如果负隅顽抗,就地正法。王彪和他的同伙在惊惶疑惑中被缴枪上铐。

  笪厅长的第二道指令是:保护现场,等候救护车抢救伤员。身体无碍的李小毛可留在现场,向中纪委的同志反映有关情况。我这里马上派人来接走王彪等人,另行审问。

  半个小时后,贾秋瑾和许兵被送上救护车抢救;王彪等人被警车押走;另外又增添了十名刑警勘查现场。

  这一突发事件是中纪委调查组和其他人员万万没有意想到的。龙正平紧锁双眉,心情沉重:“看来对方窃取了我们的行动方案。关键人物贾秋瑾是否能救活尚且不知,只能先取证物。”

  郑国华说:“贾秋瑾不在,取证物也有难度,因为据说她藏证物的房子还有指纹锁和声控锁,只有她一个人能开。”停了一会儿,又说道:“我看是否把李小毛叫来,或许他能提供一些线索。”

  龙正平表示同意。

  李小毛被叫到中纪委调查组。郑国华一次又一次地启发李小毛还能不能找到新的线索取出证物。李小毛一连抽了三支烟,突然记起了夏中华,他向调查组讲述了贾秋瑾与夏中华见面及交易的有关情况。

  郑国华从李小毛的手机中很快就找到了夏中华的电话,他在征得龙正平的同意后,立即打通了夏中华的电话,告诉夏中华今天贾秋瑾突遭暗杀,生命垂危,希望他能提供线索,配合中纪委进行调查。

  夏中华接到这个既盼望、又觉得非常突然的电话,冷静地回答:“对不起,在我无法确定你们的身份之前,我不能与你们见面,也不会说出任何情况。”

  郑国华说:“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们的身份?贾秋瑾的助手李小毛就在我身边,让他与你讲一讲今天发生的事情,行吗?”

  夏中华思考了一会儿,回答:“仅靠李小毛与我通话还是不能确定你们的身份。如果你们有诚意的话,请与江河市人大主任司徒震联系,如果他能确定你们的身份,我一定会积极配合你们。”

  “为什么你非得要司徒震确认,你们的市委书记祝一鸣确认行吗?”

  “对不起,对我来说,不是谁的官职大我就信任谁。在江河市的官员中,我只相信司徒震。”

  “那好吧,我们依你,马上与司徒震取得联系。请你千万不要离开江河市,同时,对这事要注意保密。”

  龙正平听了这一情况,拨通了黄春江的手机:“黄书记,现在我们遇到了意外情况,我想与您见面商量一下。”

  “好。我们马上在紫金宾馆三号楼见面。”黄春江回答。

  龙正平到达紫金宾馆三号楼时,黄春江已坐在沙发上等他。

  见到脸色严峻的龙正平,黄春江没有站起来,只是示意让他在自己身边的沙发上坐下,然后平静地说:“我早与你说过,调查不可能如你想象的那样顺利。”

  龙正平愤然道:“没想到他们的嗅觉如此灵敏,关系网如此复杂,手段如此狠毒。”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既然对方到了穷凶极恶、垂死挣扎的地步,那就说明他们离被绳之以法已为期不远了。”黄春江呷了一口茶,仍是一副深谋远虑、镇定自若的神态。“正平同志,我相信你大风大浪经得多了,对这点毛毛细雨不在话下。为了使你们的调查尽快取得进展,我现在要配合你立即抓三件事。第一,不惜一切代价,全力以赴把贾秋瑾抢救过来。第二,从现在开始到今天整个晚上,对于省公安厅内部的败类张峻、王彪等人突击审查,如果能查出他们的幕后指挥者是潘若安,那你们的调查不仅会顺利得多,而且无需再保密了。第三,尽快缉捕凶手,并揪出其幕后操纵者。”

  “还有一件事,你得与江河市的司徒震联系一下,把我们的真实身份告诉他,让他带我们去找可能会提供重要线索的夏中华。顺便问一下,这个夏中华为什么不相信祝一鸣而相信司徒震呢?

  黄春江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官德可鉴,民心可鉴。”他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外面很少有人知道,即将退休的司徒震对潘若安等人的疑案一直盯着不放,并且不顾个人的安危暗中调查了近一年。他的电话我随时可以打,你准备什么时候找他?”

  龙正平看了一下表,说:“现在已是十一点一刻,我们简单地扒一口饭,就直奔江河市,估计两点钟之前可以到达。您这里的行动如有什么突破,请及时告知我。”

  龙正平率领中纪委调查组和省公安厅一行人于下午一点三刻来到了江河市,他首先去市人大拜访了司徒震。两人见面一聊,原来彼此早就认识。司徒震任市长时,龙正平在东北地区一个市任市委副书记,曾经在一起开过两次会,虽然性格不同,但彼此都很尊重。司徒震从黄春江的电话里已了解了有关情况,他对龙正平说:“在你们见夏中华前,我是否能向你谈点自己的看法?”

  龙正平道:“我本来就有此意。听春江同志讲,你出于对党和人民的负责,对潘若安等人的疑案已关注和调查多时。”

  司徒震习惯性地用手指梳了几下头发,说:“对于我市的‘新宇宙国际金融大厦’的疑点,开始时我主要放在本市的几个干部身上。后来,在与春江同志作了一次长谈,并从他那里看到了贾秋瑾的举报信后,才感到根子在潘若安身上。因此,我对这一项目从招标到运营的每一个环节都作了比较详细的调查,有的只是排出了疑点,有的则可以作为初步证据。我知道,仅凭我的权限和能力,难以再深入调查下去,为此,我写了一份情况调查报告,本打算寄给中纪委的,今天既然有机会与你见了面,我就把这份材料交给你吧。”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了龙正平。

  龙正平打开信封,用五六分钟看完了材料,深情地说:“司徒震同志,我知道你的调查顶着多大的压力,付出了多大的辛劳,我代表中纪委向你表示感谢。”

  司徒震淡然一笑:“用不着感谢,这是我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应尽的责任。龙正平同志,我们党内的腐败现象如此严重,这不是仅靠你们中纪委所能解决的,因为你们查处的案件毕竟有限,再说,查处也并非根治之策。根治之策是要推进我们的政治体制改革,核心是改善党的执政方法,让我们的权力真正服务于人民的利益,并受到人民的有效监督。”

  龙正平说:“你的见解很深刻,据我所知,党中央已在考虑这个问题,我相信,政治体制改革的突破已经为期不远了。”

  司徒震继续循着自己的思路说道:“现在中纪委把惩治腐败的重点放在经济上,其实,腐败还表现在贪权、贪色、贪名和政治欺骗等方面,而且这些从思想意识上是更为深层、更为恶劣的腐败。我们的领导层对这些方面还没有足够的重视和有效的措施,这就使得有些心机很深、手段高明的腐败分子不仅逍遥法外,而且得到重用和提拔。我讲这话并非泛泛而谈,而有实际的案例。”

  龙正平:“司徒震同志,你的话对我很有启发,不过,我这次的主要任务是调查潘若安,其他事待以后再说吧。”

  司徒震:“我对此完全理解,现在我就带你们到龙山宾馆找夏中华吧。”

  夏中华之所以选择“龙山宾馆”见面,主要是因为“龙山宾馆”离韦大海家很近。他在接到司徒震的电话,即将与中纪委调查组见面之前,向韦大海和江小兰各发去信息,简要说明了事情的原委。

  司徒震在龙山宾馆的某套房里找到了夏中华,他把龙正平和夏中华分别作了介绍。郑国华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李小毛讲述了今天上午遭遇枪击的情况。夏中华这时已确信中纪委在调查潘若安了。他如实地向中纪委调查组反映了自己与贾秋瑾的文物交易和谈话内容;反映了贾秋瑾如何巧妙地向他留下一套宝贵的材料;反映了自己作为文物鉴定专家在潘若安家看到的实物与贾秋瑾的证物完全吻合。他唯一隐瞒的是,自己曾为韦大海在潘若安家买过一只元代四系龙纹青花扁壶,韦大海曾送过一尊清代玉佛给潘若安。

  司徒震感到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再说中纪委的有些问话自己在场也不妥当,便向大家告辞离开了。

  龙正平代表中纪委感谢夏中华的配合和支持,要求夏中华马上帮他们取出证物。夏中华欣然受命,他带着这支队伍先从家中拿出了自己所买的十一件证物交给调查组,然后又直奔“竹柳山庄”贾秋瑾的住处,先后打开两道防盗门锁,一道指纹锁,一道声控锁,进入了贾秋瑾的卧室,又从卧室的床底下找到了地下室的按钮。在地下室,他又按照贾秋瑾的录音打开了其他保险柜的声控锁。龙正平指令随行的公安人员把所有证物都搬到车上,并编号记录在册。

  在公安人员开始搬运登记证物时,省公安厅厅长笪卫平根据黄春江的指示,向龙正平打来了电话,汇报了有关情况。贾秋瑾经抢救已苏醒,能否活下来还有待观察。她的助手许兵已脱离了危险。张峻已作了交代,他是按照潘若安的“指示”秘密调查并准备抓捕贾秋瑾的,但张峻否认自己有杀害贾秋瑾的意图,否认与黑衣人有任何联系。王彪承认自己是奉张峻之命采取的行动,并供出枪击贾秋瑾等人的黑衣人,系潘若安的儿子潘吉控制的黑社会团伙成员,自己与潘吉在经济上有联系,同时将刚侦查到的贾秋瑾等人的住处告诉了潘吉,但没有杀害贾秋瑾等人的动机,谋杀行动是潘吉遥控指挥的。

  龙正平说:“笪厅长,没想到你们的行动如此神速,如此有效,我在电话里向你鞠躬,向你致敬!你们一定要抢救、保护好贾秋瑾,同时,对公安内部的变节分子和谋杀贾秋瑾的黑社会团伙要进一步查清、查实。”

  龙正平在与笪卫平通完话后,把夏中华请到贾秋瑾的接待室坐下:“你是文物鉴定专家,又懂得市场行情,你估计这些证物在市场上值多少钱?”

  夏中华道:“保守地估算,至少两个亿。如果在境内外拍卖,不下十个亿。”

  “那你自己把这批东西交出来要有多大的损失?”

  “至少一个亿吧。”

  龙正平感到有些吃惊:“你与贾秋瑾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愿意为她作出这么大的牺牲,承担这么大的风险?”

  夏中华开始时的声音是平淡的:“我与她非亲非故,仅与她有一次偶然的谈话和买卖。我从来不过问政治,也不想卷入政治斗争中去,除了喜欢研究古玩,只憧憬桃花源中的生活。但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激动起来,“当我看到贾秋瑾的血泪控诉,当我看到这些贪官的卑鄙无耻,当我看到与我仅有一面之交的女子对我的真诚信任,加之今天听到她遇难的消息,我没有理由不站出来做这些我应该做的事。如果将来需要我出庭作证,我义无反顾。这是良心的驱使,这是信任的驱使,这是正义的驱使。至于个人财富的得失,又何足挂齿,再说这些本来也不是我该得的。”

  龙正平被他这段话深深地打动了,激动地说:“你,作为一名普通知识分子,一位平民百姓,居然有这样的侠肝义胆,居然有这样的思想觉悟,居然有这样的浩然正气,腐败岂能不除?我们的党和人民岂能没有希望?!”

  这时,龙正平的手机响起,是黄春江在询问他取证的情况,龙正平大着嗓门兴奋地说:“黄书记,看来您不是只为我准备了两支配合的队伍,民间还有好多支呢,这真是民心所向啊!”接着,他把夏中华为中纪委提供的十分有效的帮助向黄春江作了简要的叙述。

  黄春江高兴而自信地说:“老龙,你说对了,只要我们坚定不移地下决心清除腐败,是一定能得到民心、民意、民势全力支持的,他们是我们走向最终胜利的坚实基础。你代我向夏中华同志表示感谢。”

  龙正平与黄春江通完电话,已是下午五点一刻,他对夏中华说:“你看附近有什么饭店,最好偏静一点、干净一点的,我们的公安人员忙碌到现在一定很饿了,再说,这也算是我顺便代表中纪委调查组请你吃顿饭吧,以表敬意。”

  夏中华想了想:“那就到江边一个小的海鲜馆吧,从这里走二十分钟内就可到了。”

  夏中华随着中纪委调查组、省公厅一行人走出贾秋瑾住所的大门,自己开着那辆越野车在前面带路。一上车,他就向韦大海和江小兰发了一条信息:“我很安全,这次中纪委是动真格的了。”韦大海只回了一个字:“好!”江小兰则回道:“华哥,你是我心中的男子汉、英雄,我爱你!”

  车子在乡间的公路上不紧不慢地行驶着。田野开始宁静下来,绿色的稻苗已露出水面一尺高左右,似水中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洲;偶尔显出一块枝繁叶茂的西瓜地,多数瓜已有拳头大小,瓜蒂上还留着嫩黄色的花,像未断奶的孩子,有的则已褪去了蒂花,离瓜熟蒂落已为期不远。路旁的柳树裟裟起舞,婀娜多姿;树旁的杂草长得欢快茂盛,草中夹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不遗余力地探出笑脸,向路人点头致敬。倏地,有两只蚂蚱跳到路中间,有一只不知是反应迟钝还是怀着梦想,动作稍慢了一点,就被飞驰的车轮辗得粉身碎骨;另一只则十分健壮敏捷,居然一下子跳到龙正平的车顶上,然后迅速地潜入了路旁的草丛中。

  将近二十分钟,车开到了江边的饭店。这时,夏中华和中纪委调查组、省公安厅的同志走下车来,惬意的江风阵阵吹拂,令人心旷神怡,眺望长江,但见在江天交接的尽头,一轮血红的残阳紧贴着水面,把江水染得发红;近处有粼粼波光,犹如碧玉,流波宛转。绮丽的晚霞像一幅流动的油画,不断地变幻着千姿百态的景象。龙山的“问天柏”披着晚霞,意气风发,苍虬屹立,展示着顽强的生命神力。“鸟岩雕”如一只振翅欲飞的鲲鹏,裹着余晖,仰视南天。 沧浪之道(共三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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