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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事故频发

沧浪之道(共三册) 宋定国 19302 2021-04-05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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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事故频发

  有些人气势像英雄,胆子像狗熊,鲁大同就是如此。

  鲁大同在被宣布实行“双规”的当天夜里就主动吐出自己贪污受贿近千万元,再过一天,数额又增加了一倍左右,为立功赎罪,还举报了集团财务部总经理钱婉容、销售部总经理孙成贵、公关企划部总经理田锁荣。钱婉容供出自己利用职权贪污公款五百多万元,五年来集团用于赞助和送礼的六千多万账外账,以及自己与鲁大同、虞志高等人的婚外情。田锁荣不仅交代了自己贪污受贿八百多万元的犯罪事实,还提出了一个涉及面很广的情况,他在虞志高的授意下,多次用公款购买邵天翔的古玩送给省和北京的有关领导,款额在二千万元左右。此事得到了虞志高、钱婉容的互相印证,这笔款子的最终决定人是蔡兴发。只有孙成贵对审讯人员指控他的犯罪事实拒不承认,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弄得审讯人员极为恼怒,只能跟他打持久战了。

  江南化工集团的腐败窝案,在省市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集团内部许多职工义愤填膺:什么职工当家做主,这完全是睁着眼说瞎话,我们的血都被贪官们吸干了,市委市政府要还我们一个公道!

  江河市官场议论纷纷:江南化工集团出了这么多蛀虫而被长期掩盖,原董事长蔡兴发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什么江河市委要把他作为全市党员干部学习的榜样?这样的楷模要把大家引向何处?蔡兴发本人当真清廉吗?

  李毅感到压力非常大。他一再问姜克己,被审查对象有没有交代出蔡兴发本人以权谋私的证据?姜克己说,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如果蔡兴发有这方面的问题,这些人一定会把他抛出来作为立功赎罪的把子。李毅又问,既然蔡兴发作为企业的掌舵人如此清廉,为何在高管成员中有这么多腐败分子?姜克己说,树林大了,什么鸟儿都会有,腐败不是靠领导者个人清廉所能消除的,但人员之多,性质之严重,至少说明蔡兴发的管理掌控能力值得商榷。李毅又问,窝案中的有些重大问题,你有没有去找蔡兴发核实过?姜克己叹息了一声说,蔡兴发现在已处于半昏迷状态,我探望他时曾尝试着想请他核实,他没有说话,只是吃力地摇摇头,我看他这副样子,也就不忍心再打扰他了。

  李毅回到家中,心事重重,平时烟瘾并不大的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父亲见状,以为肖雪的病情有什么反复,急得慌慌张张地问儿子:是在为雪儿发愁吧?她到底怎么了?李毅知道父亲把雪儿的病情看成头等大事,怕他担心,急忙告诉他:雪儿的病情控制得很稳定,我是在思考江南化工集团腐败窝案的深层原因。

  父亲这才放下心来,稍等片刻,情真词切地对儿子谈了自己的看法。毅儿,对你的政事我从不干预,只是讲些历史上的经验教训供你参考。唐太宗李世民说过,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得明失。中国历史上有三个朝代都只存在数十年,即秦始皇开创的大秦帝国,莽建立的“新”,武则天建立的“大周”。这三朝对中国的影响不可谓不大,各种改制创新不可谓不多,之所以短命,虽各有其特殊原因,但就共性而言,都在于当权者的腐败和对民生、民意的极度侵害。另外有三个朝代统治时间都是二百七十六年(武则天的“大周”应剔除在唐朝之外),即唐朝、明朝、清朝。它们之所以长寿,都是因为前几代皇帝可谓明君,制定了强国富民、肃纲治吏之策,为今后打下了良好的基业。其中尤为称道的是唐朝的三省六部制,中书省负责决策,门下省审议决策,尚书省负责执行决策。这一体制当然有弊端,但它旨在防范因大权独揽而造成腐败,起到了积极的作用,所以,不仅对我国,而且对西方的现代政权体制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一个朝代、一个国家的兴衰存亡有其规律,一个地方政权、一个国有企业又何尝不是如此?所以呀,从历史经验教训来看,成败得失当然有个人的作用,但制度更为重要,若想励精图治,就既要培养人才,更要有符合民生、民意的体制和机制。

  李毅感到,父亲以史学家的眼光扯得虽然远了点,但自己还是深受启迪的。党和国家的改革暂且不论,单就国有企业而言,主要的弊端在于政企没有彻底分开,在于产权主体不想负责也难以负责,在于企业治理结构流于表面形式。这种体制下的企业,若遇“明君”,尚可风光一时,若遇“昏君”,顷刻土崩瓦解。想到谢百威对本市国有企业做出“三类”论的评价时,自己当时认为他是言过其实,现在看来,此人具有超群的眼光和胆略,此时此刻,内外交困的谢百威一定备受煎熬,一定需要方方面面的理解特别是上级领导的支持。

  李毅想立即与谢百威通电话,但深知父亲的脾气,在他传授知识或发表高见时,别人轻易打断或贸然离开,他是很不高兴的。因此,只能赞了父亲几句,然后告诉他,我有急事要与人联系,您的教诲我等一会儿再聆听行不行?

  父亲还是非常通情达理的,他把手一挥:你有急事就别耽搁了。

  李毅这才走进自己的房间,拨通了谢百威的电话,问他干部员工的情绪怎样,你是否顶得住,需要我做些什么工作。

  没想到谢百威仍是乐呵呵的声音:我坐这把交椅就没想过安逸太平的日子,这也叫自作自受吧。好在我对有些情况事先有了思想准备,所以并没有惊慌失措。当然,我个人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根钉,主要靠现有班子的团结,员工的理解,还有市委市政府特别是您的支持。班子中的四个副总,两个是原任的,两个是我来后新提拔的,现在都与我齐心协力。部分员工开始一两天有些牢骚和怨言,经过全体班子成员做工作,让他们看到了市委反腐败的决心和力度,看到了企业今后的希望。至于对外协作的方案,并没有因此而受多大的影响,请李书记放心。度过难关,对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度不过难关,我提头来见。

  李毅听谢百威说得这么自信,心中轻松了许多,打趣道:你的头又臭又硬,我要它有什么用?要是度不过难关,你自己把那顶瓜皮帽摘掉就行。

  翌日下午,李毅正在办公室看新成立的三大集团公司运行情况的材料,蔡兴发的女儿突然打来电话:李书记,我爸快不行了,他说临死前有一封信要交给您,这封信是他前天回光返照时强撑着写下的,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来一趟病房。

  李毅立即放下材料说:我马上就到。

  进了蔡兴发的病房,李毅见蔡兴发已插上了氧气罩,他连喊了几声“蔡董事长”,蔡兴发才轻轻侧过脸,吃力地从被窝里伸出右手,瘦得像鸡瓜子一样的手中捏着一封信,想说什么但已无法开口。李毅明白他的意思,双手接过信,坐在他病床的床沿上把信拆开,两页纸上写满歪歪扭扭的大字。

  “尊敬的李毅书记并市委:

  趁着我还有一口气,我要吐露自己的心声。自市委把我作为廉洁奉公的先进典形(型)宣布(传)以来,我每日惴惴不安,愧疚不已。平心而论,我先后任江南化工厂和江南化工集团的一把手二十余年,像老牛耕地一样辛苦,一心想把企业搞好,从未做过一件贪图金钱美色的事。可是,我并不是个清官,而是个贪官,贪的是自己的面子和名声。鲁大同、虞志高等人的以权谋私行为我早就有所察觉,但为了班子的团结、企业的稳定和兄弟情谊,为了不让家丑外扬,我没有向市委如实汇报,只是一次次地对他们警告,并叫他们退回我所知道的赃款。我心里清楚,纸总归是包不住火的,只要他们没有真心悔改,即使我不是身坏(怀)绝症,他们的事迟早也会暴露。我对他的弊(庇)护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败坏了厂风,败坏了党风,我有罪!

  李书记,我在得病后捐出政府给我的股权并不单纯是出于清廉,还是一种赎罪。我知道对于一个将死之人,要求任何处分都是没有意义的,我只希望您把我从正面典型转为反面典型,让人们从我身上吸取教训,引以为鉴。我想说的还有很多可是我实在写不动了,请您能够原谅我……蔡兴发”

  李毅看完信,一时心潮翻滚:凭蔡兴发几十年如一日的勤政廉政和临死前对党的坦诚,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从这一点看,他无疑是个令人尊敬的共产党员和优秀企业家。可是,他对鲁大同、虞志高等人的庇护,又违背了党的原则,无形中助长了腐败的滋生和蔓延。对这样一个人究竟该如何评判……此时此刻,他紧紧握着蔡兴发的手,只能和颜悦色地安慰道:“蔡董事长,谢谢您对我本人和组织上的信任,现在您什么都不要去想,一心一意战胜病魔,您多活一天,就是对家人的一份安慰,相信组织上一定会实事求是地评价你的一生的。”

  蔡兴发的脸上已看不清表情的细微变化,只见他两眼噙着泪水。

  李毅临别前一再告诫守护在病房的蔡兴发的家人:老蔡如有什么意外,你们家中有什么困难,都要及时向我反映,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

  李毅没有想到,他与蔡兴发的告别竟是诀别。第二天下午,欧阳皓急急忙忙走进李毅的办公室告诉他:“一个小时前蔡兴发去世了,灵堂设在家中,我想……我想代表办公室去他家中吊唁,不知您同意不同意?”

  李毅放下手中的文件说:“当然同意,我陪你一起去。”

  欧阳皓说:“您就别去了,由我作代表吧。”

  李毅态度坚决:“这种事你代表不了我。你大概是怕我参加他的吊唁会遭到别人的议论吧?谁愿议论就议论去,我不怕。不管蔡兴发同志有多大的错误,对一个曾经为党和人民做出重大贡献的企业家,我代表市委去表达一下哀思之情有什么不可以?共产党人难道除了讲党性,就不讲人性和感情吗?”他叫欧阳皓先下去备车,自己要和诸葛清通个电话,他若能一起去,市委市政府的一把手就都到场了。

  诸葛清上午已经看过蔡兴发临终前给李毅的信,他也为蔡兴发的坦诚有所感动,不过,用党性原则一衡量,对蔡兴发就该重新评价了。他接到李毅的电话后心中有些顾虑,便找了个托词:李书记,真是不巧,我正与几位重要的客商在洽谈项目,是不是你先去,我有时间再说吧。

  李毅清楚诸葛清心中的顾虑,所以并不勉强,也不说我代表你之类的客套话,挂上电话,便下楼与欧阳皓一起去向蔡兴发吊唁。

  事后他才知道,在整个市委市政府班子成员中,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参加,他深为蔡兴发抱不平,同时心中升起了一丝孤独和苍凉的感觉。

  在婉拒李毅邀请一起参加蔡兴发的吊唁活动大约半个小时后,诸葛清奉召来到祝一鸣的办公室。每次见祝一鸣他基本上不会空着手,总会带一件有文化历史内涵而又难以估计价值的小礼物。今天他送给祝一鸣的是一支金笔。这支笔是前不久颜白冠所赠,据说是拿破仑的遗物,包装盒中有详细的资料介绍。诸葛清本欲给孟丽莎,考虑到孟丽莎与颜白冠时有接触,以免节外生枝,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改将此物献给了祝一鸣,其中自有他的一番深意。

  祝一鸣接过诸葛清赠送的金笔,欣赏了一番,呵呵笑道:“诸葛同志,你真是个有心人,送我的每件小礼物都有些寓意,可不知你是否清楚,拿破仑虽然曾经横扫欧亚,不可一世,最后的结局却很惨呀。”

  诸葛清的历史知识略胜祝一鸣,胸有成竹地说:“您是指拿破仑最终被流放在圣赫勒拿岛孤独离世吧。其实他所建立的法兰西第一帝国奠定了法国近现代的强盛基础,法国人高傲的自尊心也是在他统治时期才达到极致,他在法国历史上的贡献是无人能超越的,他是法国民众心中真正的不朽英雄。”

  祝一鸣觉得诸葛清讲得不无道理,也就愉快地笑纳了。他目光在诸葛清脸上扫视了一下,转换了话题:“诸葛同志,你婉拒李毅参加蔡兴发的吊唁,这事做得对,说明你比李毅成熟。”

  诸葛清没有完全理解祝一鸣的意思,显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

  祝一鸣释放了潜台词:“江南化工集团正在闹地震,而蔡兴发从某种角度说是震源所在,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他进行吊唁,各种议论是不言而喻的,这一点你大概想到了,否则不会拒绝嘛。而这个头上长着角的李毅呢,说他不成熟吧,有时他好像比谁都站得高,看得远,说他成熟吧,他又会冷不丁做出一些傻事来。”

  诸葛清说:“我倒觉得他一点不傻,他这样做,或许是想树立自己既讲原则又重情义的形象;或许是想稳住江南化工集团干部员工的情绪,为谢百威撑腰打气;或许是想借此对这一窝案有关联的人造成一种震慑。”

  “哪些人与这一窝案有关联?”

  “包括您和我。”

  “有证据吗?”

  “我听市纪委杨志才说,江南化工集团暴露出来的那本账外账中,既牵涉到您,也牵涉到我,就是账目中有我俩对外送礼的款项。”

  祝一鸣愣了一下,问:“是杨志才负责这个案子吗?”

  “不是。他曾参加过前期调查,不知为何姜克己这次叫市纪委第二纪检室主任高劲松直接负责此案,但杨志才作为分管领导了解情况是正常的。”

  祝一鸣点点头,习惯性地用左手摁了一下鼻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既是在掩饰自己的惊慌,也是在向诸葛清显示自己的坦荡。他在任江河市市长和市委书记期间,确实曾经让江南化工集团送过礼,具体的次数和金额他已记不清了,只有一次数额最大的他仍记忆犹新,那就是给北京一位首长送了一尊南朝佛像,是在邵天翔处花了八百多万买的。可祝一鸣办事十分缜密,他历来只对蔡兴发一个人下指令,因为蔡兴发嘴很严,再说公司内他所交办的事没有任何人敢问长问短。现在蔡兴发已离开人间,可谓死无对,没有确凿证据的事对他祝一鸣构不成实质性威胁,反过来,他倒担心诸葛清陷得深不深,是不是想跟他祝一鸣绑在一起以壮声势。

  “祝省长,您笑什么?”诸葛清大惑不解。

  祝一鸣眉毛一展:“我笑这群疯狗乱咬人,为了捞根救命稻草一点人格都没有,特别是那个鲁大同,算我看走了眼,表面上像个大侠,骨子里却是个怂包,幸亏没将他扶起来,否则后患无穷。我可以坦坦荡荡地告诉你,在江河市当了十年领导,我算得上清清白白,有人想咬我,连一根毛都咬不到。我最担心的是你有没有把柄在人家手里?”

  诸葛清对祝一鸣瞒天过海、倒打一耙的本事不得不佩服,回答道:“对我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本来就不贪图金钱美色,面对李毅这样不合拍的人,做事就更为小心谨慎。虞志高‘双规’不久就咬过我,省纪委也曾对此作过调查,结论是查无实据,所以,我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夜半鬼敲门。”诸葛清也对祝一鸣来了个云遮雾罩。他试探性地对祝一鸣说:“祝省长,尽管您和我都不怕被人咬,但我们不能老是处于被咬的状态,如何由被动转为主动,我想听听您的指教。”

  祝一鸣吐出一口浓烟:“指教谈不上,其实你心中雪亮,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省里的事说起来太复杂,黄春江又是中央政治局委员,我们暂且按下不表。就江河市这个事故多发地带而言,解决问题的根本之路,就是由你来主政。”

  “李毅有黄春江的鼎力支持,他岂能轻易被我取代?”诸葛清这一次说的是实情,同时也暗寓着责怪祝一鸣的支持不够鼎力之意。

  “你这话像弹棉花一样一次次重复,我耳朵里已经听出老茧了。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政治舞台上任何领导对下属的支持都是有条件的,可以改变的,为什么你不多想想如何让黄春江改变对李毅的态度?黄春江也是人,而不是神!”祝一鸣一语双关,明里在说黄春江与李毅的关系,暗里在教训诸葛清对他祝一鸣还不够卖力。

  “我在哪些方面可以让黄春江书记改变对李毅的态度,还请祝省长指教。”诸葛清继续装糊涂,逼着祝一鸣露出原形。

  “指教,指教,你的客套话是不是太多了?”祝一鸣目光睥睨着诸葛清,又摁了一下鼻子,“既然你非要我明锣响鼓,我就略提一二。比如,李毅将蔡兴发这种庇护巨贪的人树为全市共产党员的学习典型。再比如,他为了救自己的妻子以原则做交易,向邵苏华承诺不追究邵天翔的刑事责任。诸如此类的事,都是严重的政治错误,经济上搞不倒他,就在政治上搞倒他,黄春江是个讲政治原则的人,他听到这些不可能无动于衷。另外,现在网络的舆论力量很强大,你难道不可以做点文章,让他那些事在网上晒一晒?”

  诸葛清对祝一鸣的指点心情矛盾:一方面,祝一鸣既一针见血地道出了击败李毅的突破口,又点出了行之有效的方法;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作为长期从事组织工作的干部,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篡位实在有些汗颜。他犹豫不决地对祝一鸣说:“您说的这些我也曾想过,但一到关键时刻就下不了狠心,还怕画虎不成反类犬。”

  祝一鸣冷冷一笑:“我看你是又想吃粽子又怕手被粘。政治舞台上什么时候没有血雨腥风,什么时候不是成王败寇?唐太宗李世民不弑兄逼父,哪能黄袍加身,又怎能开创‘贞观之治’,成为千古明君?宋太祖赵匡胤不进行‘陈桥兵变’,逼迫恭帝让位,哪有文化鼎盛的大宋王朝?明成祖朱棣不打着‘勤王’的旗号从侄儿手中夺过皇位,又岂有‘永乐盛世’?中国共产党的每次路线斗争,实质上又何尝不是权力之争?我的话说得虽然直白了点,可是不是道出了政权斗争的本质?”

  诸葛清习惯性地咬了一下上唇,掩饰心中的惧意,对祝一鸣说:“祝省长,你肯如此直白地向我说这些道理,是对我的极大信任,您的话句句真切,字字珠玑。我知道自己性格上优柔寡断,瞻前顾后,这是软肋所在。请您相信,在您的精心培育和鼎力支持下,我一定会有所长进,当断则断,义无反顾,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祝一鸣觉得诸葛清虽然态度鲜明,用词精当,但隔靴搔痒,空而无物,没有具体的可操作性的内容,必须再烧上一把火,让他没有退路,便语重心长地说道:“诸葛老弟呀,我还得提醒你,打铁先得自身硬,要想战胜强大的对手,自己就不能授人以柄,尤其是千万要防止后院起火,清溪别墅这种地方我劝你以后要少去。”

  “清溪别墅?”诸葛清听祝一鸣提到这个地方,立即惊出一身冷汗,因为这是他与情人孟丽莎的爱巢之处,这个地方除了孟丽莎的表妹颜白冠去过,其他任何人都不知道呀,祝一鸣是不是在试探自己?他为什么要试探?诸葛清显得有些不解地说:“祝省长,也许我孤陋寡闻,您讲的这个地方,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又何谈是否经常去呀?再说,这个地方难道有什么引人之处?”

  祝一鸣诡谲地一笑:“说到引人之处,对我没有,对你就未必了。省地矿局你应该知道在哪里吧,清溪别墅离那里不远。有些事我看无须点明了吧?因为我能理解,也绝对会为你保密,至于我怎么知道这一情况的,你就不必追问了。”

  诸葛清的心理防线溃败下来,心中暗想:祝一鸣点出省地矿局,也就是点出了孟丽莎的工作单位,看来他对自己的情人和爱巢绝非捕风捉影;此时他点自己的穴道,无非是先恩后威,恩威并用是祝一鸣的惯用手段,即使是他最信任的人也是如此。到了这一地步,自己不如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恳求道:“祝省长,我虽不才,可甘愿当您的手足,如果您真的信任我,就应该把真相告诉我。”

  祝一鸣岂肯把一张王牌轻易打出?他拍拍诸葛清的肩膀:“老弟,我对你的信任苍天可鉴,可是,有些事要说清楚会涉及别人的隐私,到了可以向你交底的时候我一定毫无保留。我相信,这一天已经为期不远了。”

  ………

  诸葛清从祝一鸣的办公室出来时,已过下班时间。今天正好是立冬,天黑得早,风吹在身上已略带凉意。诸葛清让司机把他送到金宁市城郊,借故说在这里有事,待司机车子离开后要了一辆出租车开向清溪别墅。司机虽是他从省委组织部带过来的,对他也很贴心,但他不愿让身边人知道自己太多的隐私,注重细节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他坐在出租车内,先用短信通知了孟丽莎,然后陷入了深思之中。祝一鸣是从什么途径知道自己与孟丽莎的关系的?自己每次到这里来都不让别人了解行踪,孟丽莎是个从来不喜欢炫耀且口风极紧的人,难道祝一鸣会派人暗中跟踪自己吗?他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自己毕竟是他的政治盟友,他如果这样做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是不是颜白冠在与孟丽莎的交往中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然后告诉了祝一鸣?如果是这样,她与祝一鸣又是什么关系呢?

  诸葛清一进孟丽莎的住处,孟丽莎就像一只轻盈的燕子般飞过来抱着他给了一个长长的热吻。诸葛清从自己的人生经历中懂得,不管是夫妻还是情人,相互之间一旦厌恶或失去热吻,那就在心灵深处兆示了感情的淡漠甚至濒临破裂,而接吻是刻意的做作敷衍还是发自内心,这从接吻的姿势、神态、心理及生理反应上完全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因此,单是从孟丽莎每次对他的热吻中,他体会得出她是深爱着自己的。有人说,男人要被崇拜才能爱,女人要崇拜才能爱,这话完全适用他与孟丽莎的关系。

  在一般情况下,两人热吻过后都会躺在床上温存一番,相互询问一下近况,并表达一下思念之情,这也是“前戏”的重要部分。可诸葛清今天没有这样做,他让孟丽莎冲了杯咖啡,与她并排坐在沙发上,用凝重的口吻说:“丽莎,我俩的事外界有人知道了,而且他不是一般的人。”

  “他是谁?”孟丽莎大惊失色。

  “我先不说他是谁,你头脑里先好好捋一下,有没有在什么细节上无意暴露过我俩的关系?比如说颜白冠。”诸葛清喝着咖啡,让孟丽莎有思考的时间。

  孟丽莎傻乎乎地说:“不可能,她根本就不认识你,照片的事我按你说的办法做了补救,我开玩笑说请她为我介绍对象,她还信以为真,热心为我物色呢。”

  诸葛清当然不能说自己与颜白冠接触过并对她有非分之想,只得开导道:“她可不是一般人物,与上层的交际很广,听说吴兴宏董事长去见祝一鸣时常带着她。再说,她突然认你这个表姐,并亲热得异乎寻常,你不觉有些蹊跷吗?”诸葛清这时倏然想起立秋那天晚上,颜白冠神秘兮兮地说代表她的“表姐”和“干爹”向他敬酒,现在看来,“表姐”无疑是指孟丽莎,而“干爹”是不是祝一鸣呢?

  孟丽莎似乎有所醒悟:“我看她住这么高档的别墅,原来以为她与吴兴宏董事长有特殊关系,她发誓赌咒说没有此事。有一次我在颜白冠的房间内谈心,突然有人拨通她的手机,她虽刻意走远几步才接,但我听对方的笑声很像是祝省长特有的。后来趁她上卫生间时,我查看了她手机上的来电记录,确有一个‘祝’字,不过,我当时根本就没有去想她会高攀省长。”

  诸葛清微微一笑:“不一定只是她想高攀省长,也许省长也想俘获她,祝省长可是个不露声色的采花大盗,两人各有需求,自然一拍即合。听你刚才这么一说,我更加可以肯定问题就出在她身上,她虽然不完全清楚我俩的关系,但她有推断和想象能力呀。至于是她想取悦祝省长而主动说出,还是祝省长有意向她打听,这就不好说了。”

  “那该怎么办,你想让我远离她吗?”

  “不,不仅不能远离她,还要对她更亲近。你要从她身上了解有关祝省长的更多信息,这对保护你我都有很大的作用。”

  孟丽莎虽然不完全清楚诸葛清话中的含义,但她相信诸葛清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她温顺地点点头,依偎着他说:“我一定按你说的去做。”

  诸葛清抚摩着孟丽莎的秀发:“丽莎,我还想请你在网上帮我发几个帖,是有关李毅在政治上所犯的错误,这种事叫别人干我都不放心,只能让你亲自上阵了。”他只对孟丽莎讲了李毅树蔡兴发为正面典型的事,而对邵苏华“拿原则做交易”一事却没有说,可能是因为此事涉及他的恩人邵天翔,他不愿在网络上搞得动作太大。

  孟丽莎不解地问:“你要搞李毅?你不是说他是个令人尊敬的对手吗?”

  诸葛清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在政治舞台上,对手总归是对手,再说,我不这样做无法向祝省长交代。”

  “这是不是太‘那个’了?”孟丽莎将“那个”代替了“卑鄙”二字。

  诸葛清把孟丽莎搂在怀里:“丽莎,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但我有苦衷,只能请你帮忙,你若真不愿意的话,也不必勉强,我另外再想办法。”

  孟丽莎的声音中充满了柔情蜜意:“我对政治不感兴趣,但只要你清哥让我做的事,我心甘情愿,责无旁贷。”

  诸葛清凝视了她好一会儿,骤然双手将她像婴儿般托起,迈着沉重而欢快的步伐向床边走去……

  李毅在参加蔡兴发吊唁活动的当天晚上,接到黄春江的电话。黄春江在向他简要地询问了江南化工集团的窝案后,批评他在国企改制方面像小脚女人,步子迈得太慢,且事故频发,还特别指出,像江南化工集团这样积重难返的企业,必须下决心立即引进战略投资者,从体制上根本解决问题,并顺便推荐了北方化工集团。

  李毅对黄春江说:“黄书记,您对我工作上的批评我都能接受,尤其是在三个月前我把蔡兴发同志作为全市党员干部学习的典型,现在看来是个重大的失误,我将向省委做出深刻的检讨。可是,您推荐北方化工集团却出乎我的意料,这个集团的背景您应该清楚,我原来最先考虑的战略合作伙伴是荷兰S化工集团,由于中间横生出一些枝节,加之谢百威的改制方案确有独到之处,所以市委市政府就讨论通过了他的方案。”

  黄春江不太高兴地说:“你检讨不检讨的事放一放再说。至于说到北方化工集团,我虽然知道它的背景,也清楚祝省长对它情有独钟,可是人家来与我们合作,我们有什么理由不给人家机会?再者,上面有人向我打招呼,我也不能拒之门外吧?欢迎不欢迎与它洽谈是态度问题,谈得成谈不成谁也不能打包票,货比三家,择优而取,你说的什么S公司F公司都可以参与竞争嘛。我觉得国企改制要掌握三条基本原则,一是要让企业机制市场化,二是要将国有资产盘活增值,三是要让员工享受到改革的红利。”

  李毅听黄春江说得有道理,估计黄春江推荐北方化工集团也可能另有隐情,便真诚地说:“黄书记,您的话我领会了,我一定按您的指示精神办。”

  黄春江说:“少讲这种套话!我对你下什么指示了吗?只是与你商量问题而已,你要是做错了事拿我这个老头子当挡箭牌我可对你不客气。”

  李毅说:“岂敢岂敢,请您放心。”

  ……

  李毅对黄春江推荐北方化工集团的真实原因其实并不清楚。为了让北方化工集团能够名正言顺地兼并江南化工集团,祝一鸣用种种手段向李毅施压都没有成功,他只得一方面向黄春江展示北方化工集团在南吴省的投资魄力和业绩,另一方面让“老太爷”向黄春江传话。只要黄春江有所表示,他和诸葛清操作起来就顺顺水了。可黄春江岂是等闲之辈?他从来不屈服于任何权势,却又十分讲究谋略。他早就怀疑祝一鸣为何对北方化工集团如此卖力,“老太爷”的插手使他更感到问题不简单,因此,他一方面做个顺水人情,另一方面要借此弄清其中的奥秘。

  李毅对执行黄春江的指示雷厉风行,第二天就把谢百威叫到办公室。

  谢百威一听到李毅又要他与北方化工集团和荷兰S化工集团洽谈合作之事,气得一把揪下头上的瓜皮帽,嚷道:“真是一夜想了千条路,回家还是磨豆腐,我提出的方案您不是很赞同吗?市委市政府不是已经讨论通过了吗?怎么又要回到老路上?你们这样朝令夕改,出尔反尔,我没法干了,您另请高明吧!”

  李毅眉宇微蹙,口气强硬:“谢百威,你不要以为死掉张屠夫,就吃不到带毛猪,你真的要掼乌纱帽,后面想捡的人排着队呢!你要好好想清楚,江南化工集团不是你个人的企业,而是国家的,那就必须听从党和政府的指令,你要服从,我同样要服从!”

  谢百威从最后一句话中听出了一点名堂,改了一下口气说:“李书记,听起来这好像不是您的意思,是不是祝一鸣又在兴风作浪?”

  “实话告诉你,这一次发话的不是祝省长,而是黄春江书记。”

  “不可能吧,黄春江书记是个很正派、很讲原则的人。”

  “让你跟人家洽谈合作就是不正派、不讲原则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哎!我们这个小庙怎么会引来这么多大菩萨?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退出江湖,还是身不由己呀。那我们原定的方案就埋葬了?”

  “谁让你埋葬了?谈归谈,做归做,这不是你的惯用手法吗?”

  谢百威听到这里彻底明白了,李毅是要他唱“双簧”,于是他脸色由阴转晴,双手一拱:“李书记,实在对不起,都怪我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现在我已领会您的苦衷和谋略了。您下指令吧,什么时候谈?跟谁先谈?”

  李毅的口气也缓和了下来:“回去你就跟这两家洽谈对象的掌舵人主动联系,越早越好,要第一个与北方化工集团谈;洽谈时要真诚、热情;不管人家开什么价码,你都不要反驳,自己坚持以往所提出的条件。”

  谢百威戴上瓜皮帽:“李书记,您已经指点得这么清楚,我就是根木头也知道该怎么舞了。您忙大事吧,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说完,拔腿就走。

  谢百威隔了一天就与北方化工集团重启洽谈。诸葛清开始时对谢百威此举感到有些奇怪,待与祝一鸣通了电话,才知道原来这是黄春江的指示,他不得不佩服祝一鸣的老辣和吴兴宏的神通,但他为了避免陷入泥潭,还是没有亲自到场,而是派了常务副市长宋超主持了洽谈会。

  北方化工集团董事长吴兴宏有恃无恐,以江南化工集团形象太差为由,提出了更为苛刻的条件。谢百威却一反常态,以谦恭的态度基本上肯定了吴兴宏的方案,只是说有些细节问题尚待进一步商量。所谓“细节问题”,主要是指双方在江南化工集团的资产评估上存在的四十多亿元差距,而这正是北方化集团的关键欲念。许多商业谈判表面看上去热烈而顺畅,只待个别细节问题一化解,便可大功告成,殊不知恰恰是细节决定了成败。

  荷兰S化工集团董事长范霍斯特接踵而来。他是个务实之人,在资产评估方面为避免陷入僵局,提出了一个建议:委托第三方来实行评估,这个第三方必须具有国际专业权威。谢百威觉得,这既是确定江南化工集团实际资产的有效途径,又是镇住北方化工集团的重要筹码,因而大加赞赏。

  当诸葛清得知谢百威仍然脚踩两只船时,觉得里面还有文章,谢百威这个老油条太难对付了。他把情况向祝一鸣做了汇报。祝一鸣放出一句话来:此事谈得成固然是好事,谈不成也未必是坏事。诸葛清说对后半句不太理解。祝一鸣说,你想想谈不成的后果就清楚了。诸葛清略一思索,顿感如醍醐灌顶,与此同时,心中也打了个冷战。

  就在谢百威与两大集团的“双簧”戏演得热热闹闹的时候,网络上对李毅将蔡兴发树为学习楷模的议论也铺天盖地,一时成为热门话题。

  网民对蔡兴发的评价大致分为三类:其一,他严重违反了党纪国法,如果活着,理应受到惩处。其二,他是个好人,但不是个称职的共产党干部。其三,他是个犯有错误的优秀共产党人,比那些道貌岸然的贪官要胜出百倍。

  而对李毅的评价就基本上是一边倒了,大体上也可以分为三类:其一,他是个没有原则、糊涂透顶的共产党高级干部。其二,官商勾结是普遍现象,他很可能得过蔡兴发的好处。其三,像他这样的人能得到火箭式提拔,定有深厚的政治背景。

  张小虎看到这些网帖,主动打电话给李毅:“李书记,网络也应该依法管理,我想通过公安的力量封闭网帖,并查明这场闹剧背后的操纵者。”

  李毅明确谢绝:“绝大多数网民只是就事论事,发表自己真实的看法,在网络时代绝不能堵塞这条重要的言路。至于幕后操纵者,你想查也查不到,不查迟早会浮出水面。”

  欧阳皓更是为李毅愤愤不平,她准备组织一批人在网络上澄清事实真相,给恶意中伤者以迎头痛击。李毅知道后及时阻止,对她说:“你这样做只会越描越黑,引起更大的风波,你有没有意识到,个别用心不良者想把我与黄春江书记联系起来,对他施加压力。”

  欧阳皓说:“如果任其泛滥,您要承受多大的舆论压力?”

  李毅微微一笑:“被人议论一番天塌不下来,好歹也算增加了知名度,我自有办法让它平息下来。”

  欧阳皓没想到李毅所说的“办法”,就是让她把自己向省委检查的主要内容刊登到网上,向网民表达了三层意思:第一,我将蔡兴发同志树为党员学习楷模,这是一起严重的政治事件,本人已向省委做出检查,并愿意接受任何处分。第二,蔡兴发同志犯有严重的错误,但他的清廉和临终前对党的坦诚,是难能可贵的。第三,欢迎广大网民就此事做出公正评价,并对我今后的工作多加监督。

  李毅的实名网帖一出来,立即就引来了一波新的热议。有的说,高级干部在网上坦陈自己的错误,这是前无古人,也是值得称道的。有的说,他这是一种以守代攻的策略,想博得网民的同情和点赞。有的说,犯了如此严重的错误,岂能一“检”了之,且看高层如何处理……

  看到李毅受到伤害,欧阳皓内心的痛苦远远超过李毅本人。因为她不仅把李毅视作令人尊敬的领导,而且把他当作自己的精神恋人。从大学读书时她就是柏拉图“精神之恋”的崇拜者,一走上工作岗位后逐步将这种“精神之恋”倾注到了李毅身上。她最近在写一篇关天柏拉图“精神之恋”的文章。按照柏拉图的观点,人的生殖力包括两类,即肉体生殖和精神生殖。肉体生殖为芸芸众生所接受,可它并非不朽,不过是一种重复轮回的低级过程。而精神生殖只有心灵受孕,使心灵受到美的吸引,产生爱情的欲望,并剔除任何肉体交流,才能产生不朽之物。她觉得随着对李毅了解的加深,她已经不可拔地陷入“精神生殖”阶段,李毅的所有成败得失、喜怒哀乐都会在她内心引起涟漪。

  就在李毅的帖子发出的第二天,黄春江接到中纪委一位副职的电话:“春江同志,最近网络上热闹得很呀,我这里也收到了对李毅同志的举报信,除了网上说的事外,还反映他为了救治自己的妻子拿原则做交易,放弃对罪犯的追究。我们想先征求您的意见,要不要下来调查核实一下?”

  黄春江态度鲜明地说:“有关他妻子的事,他预先向我做了汇报,是我做的决定,不是拿原则做交易,而是先救人再追究犯罪嫌疑人,这有什么错吗?宣传蔡兴发的事,我也知道,觉得当时并无什么不妥,这几年全国抓了这么多腐败的高级干部,其中有一些也曾被树为英雄模范人物,难道都要总书记负责吗?没有一个人料事如神,一点错误都不犯的只有死人。为什么对李毅同志这样的优秀干部老是有人举报?说穿了就是他敢动真碰硬,有人想要取而代之。上次龙正平同志来查他的所谓受贿案,结果证明是蓄意陷害,这一次我看是故伎重演。如果你们要下来调查核实的话,我举双手赞成,不过,我认为调查核实的重点不是李毅,而是那些想陷害他的人。”

  ……

  李毅遭到网络攻击之事,肖雪不知从什么途径得知了。晚上李毅来看望她时,她抓着李毅的手泪眼婆娑地说:“大毅,这段时间你又要忙公务,又要来服侍我,真是累坏你了。听说你被人陷害,我都无力相助,心中很不是滋味。”

  李毅吃惊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肖雪说:“这个你就别问了,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今后你少在我这里花费时间,以免被人抓住把柄。另外,千万要注意保持营养,否则你要是再垮下来,我就真的难以承受了。”

  李毅用手纸为她擦着泪水:“你安心治病,别为我操心,我是垮不下来的。你这里我再忙也得来,陪你和我们的孩子是我应尽的责任,也是我的快乐。”

  肖雪口欲言嗫嚅:“大毅,有件事我憋了两天,想跟你说又怕你为难,不跟你说心中又觉得亏别人的,两天前邵苏华专程来看我,她求我向您说说,为他父亲邵天翔做些工作,尽量减轻罪行,她说你是有这个能力的。”

  李毅心中一激灵,他没想到邵苏华会通过肖雪来做他的工作,幸亏肖雪还不知道在这件事上他已授人以柄,否则她会有巨大的心理压力。面对妻子那温馨而略带乞求的目光,他既无法当面拒绝,又不能明确应诺,只得好言相劝:“你的话我会记住的,官场上的事你不懂,也不要在这方面多费心,有些事我会与邵苏华直接联系的。”

  肖雪心中略感宽慰,她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然后羞赧地对李毅说:“我刚才肚子里动了几下,好像小家伙知道你来了,你想与他(她)说话吗?”

  就在这时,病房被推开,欧阳皓捧着一束鲜花走了进来,目睹此情此景,她有些五味杂陈,她以前从来不敢想象、更没有见过李毅有如此温柔的时候。

  李毅对欧阳皓的突然出现大为惊诧:“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我不是规定办公室人员一律不要来探视吗?”

  欧阳皓说:“省委于下班时来了一份急件,要您明天参加省委常委会,我和小沈打您的手机都是关机,后来我从司机孟师傅那里得知您在医院,想到肖雪嫂子住院以来我还从未看过她,就冒昧地前来看望一下。”说完,把鲜花放在肖雪的床头柜上,亲切地向肖雪问候,“嫂子,看样子你恢复得很好,我代表我们办公室所有人员祝您早日康复。”

  肖雪一边说着“谢谢”,一边久久凝视着欧阳皓。她对欧阳皓早闻大名,并铭记在心,因为她觉得欧阳皓对李毅的感情非同寻常,早就想找机会一睹芳容,今日一见,感到她亭亭玉立,气质高雅,加之才华横溢,比自己要胜出许多,便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欧阳大姐,有您在身边照顾大毅,我就放心了。”

  李毅怕妻子的心结加重,赶忙告诉她:“欧阳皓对你的病情十分关心,在我被中纪委停职调查而你住院期间,她带头与办公室人员到医院验血,自愿为你捐献骨髓,虽然检查下来与你并不匹配,但也足以证明她对你的心意。”

  肖雪从未听说此事,一面埋怨李毅为何不早一点告诉她,一面对欧阳皓真诚地表示感谢,并说自己病愈以后,一定请她到家中作客。

  化着淡妆的欧阳皓脸上一片桃红,她向肖雪嫣然一笑:“您的邀请我当然会欣然接受,因为到那时我不仅要庆祝您的康复,还要庆祝您与李书记爱情结晶的诞生哟。”欧阳皓说得很真切,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又有一些隐隐作痛…… 沧浪之道(共三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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