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iPad 后PC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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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iPad 后PC时代
你说你想要一场革命
2002年,微软一位工程师把乔布斯惹毛了,这源于他一直在吹嘘自己研发的平板电脑软件,用户可以用手写笔在屏幕上输入信息。当年,一些制造商推出了使用该款软件的平板电脑,但并未改变世界。乔布斯一直渴望向人们展示平板电脑的正确做法——没有手写笔!但是,当看到苹果公司正在研发的多点触控技术后,他决定将其先用于iPhone。
当时,平板电脑的想法还只是在Mac硬件团队中酝酿。2003年5月,乔布斯接受沃尔特·莫斯伯格的采访时说:“我们没有制作平板电脑的计划。事实证明,人们需要键盘。只有那些已经有了许多电脑和计算机设备的有钱人才会对平板电脑感兴趣。”是的,他这是在误导竞争对手,就像宣称自己只是“荷尔蒙失调”一样。事实上,在苹果公司大多年度的百杰集思会上,平板电脑都被纳入未来项目的讨论之中。“我们在多次集思会上都会花大量时间讨论平板电脑的想法,因为史蒂夫一直渴望制作这样一款产品。”菲尔·席勒回忆道。
2007年,乔布斯在考虑低成本上网本计划时,意外推动了平板电脑项目。在某个周一的一次头脑风暴会议上,艾夫说,为什么要在屏幕旁边装上键盘呢,那样又贵又笨重。他提议利用多点触摸界面,将键盘的功能纳入屏幕中。乔布斯对此表示赞同。于是,苹果公司放弃了设计上网本的想法,将资源投入平板电脑项目,令其快速运转起来。
平板电脑项目伊始,乔布斯和艾夫需要研究出合适的屏幕尺寸。项目团队设计了20个模型——都是圆角矩形,但大小和长宽比略有不同。艾夫将模型排列在设计工作室的桌子上。下午大家一到,就可以揭开罩在桌上的丝绒布,摆弄这些模型。“我们就是这样确定屏幕尺寸的。”艾夫说。
乔布斯一如既往地主张最为纯粹的简洁设计。这就需要明确平板电脑的核心本质。答案就是显示屏。因此,平板电脑项目的指导原则即是,所有功能和设计都必须服从屏幕的需要。艾夫问道:“怎样才能不让众多功能和按钮分散对于屏幕显示的注意力?”在每一个步骤上,乔布斯都会推进删除和简化。
有一次,乔布斯看着模型,略有不满,他认为模型不够自然和友好,无法让人随意地拿起来。艾夫敏锐地指出了问题所在:平板电脑的形状要让人觉得有冲动去拿,而且可以随意用一只手就抓起来。边缘的底部需要再圆润一点,这样会让人觉得拿起来很舒服,而不用小心翼翼地抬起来。这意味着,必须把必要的连接接口和按钮都设计在平板电脑的边缘,同时设备的边缘又很薄,薄到让人忘却它的存在。
关注专利申请的人应该会注意到,2004年3月,苹果公司申请了编号为D504889的专利,并于14个月后通过。这项专利的发明者中就有乔布斯和艾夫。专利申请中附有一张圆角矩形平板电脑的草图,草图上一个男子随意地用左手拿着这部平板电脑,右手食指触碰屏幕,图上的平板电脑看上去正是后来推出的iPad。
由于Mac电脑当时已开始使用英特尔公司的芯片,乔布斯最初计划在iPad中采用凌动芯片(Atom)——英特尔公司正在研发的低电压芯片。英特尔公司CEO保罗·欧德宁极力促成两家公司一起进行设计工作,乔布斯也比较倾向于信任他。英特尔公司的处理器速度全球最快,但是其芯片往往用在带外接电源的计算机中,从来不需考虑电池的续航时间。于是,托尼·法德尔极力主张采用基于ARM的架构,其芯片更为简单,耗电更少。苹果公司很早就开始同ARM合作,最早的iPhone产品就使用了该架构的芯片。法德尔获得了其他工程师的支持,相信有可能挑战乔布斯并且说服他。在一次会议上,当乔布斯坚持认为最好信任英特尔公司能做出优秀的移动设备芯片时,法德尔吼道:“错了!错了!错了!”当时,法德尔甚至把自己的工牌拍在会议桌上,威胁要辞职。
最终,乔布斯松口了:“我听你的,我不会反对我最优秀的员工。”事实上,他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苹果公司在获得ARM构架授权的同时,收购了帕洛奥图一家150人的微处理器设计公司P. A. Semi,并让其设计一款定制的系统单芯片(System-on-a-Chip);这款名为A4的芯片基于ARM架构,由三星公司在韩国制造。乔布斯回忆道:
在高性能方面,英特尔公司最好。他们制造的芯片速度最快,如果你不在乎功耗和成本的话。但是他们的芯片上只有处理器,因此需要许多其他部件。我们的A4芯片将处理器、显卡、移动操作系统和内存控制都集成于一个芯片之中。我们曾想要帮助英特尔公司,但是他们不怎么听我们的。多年来,我们都跟英特尔反映,他们的图形芯片很差劲儿。每个季度,我和其他三名苹果公司高管都会跟保罗·欧德宁开会。开始的时候,我们一起做出了很棒的东西。他们希望这个联合项目可以为今后的iPhone制作芯片。我们没有继续合作的原因有二。一是他们真的很慢,就像蒸汽轮船一样,不是很灵活,而我们习惯快速前进。二是我们不想把什么都教给他们,因为他们可能会把我们的东西卖给竞争对手。
据欧德宁说,iPad本可以采用英特尔芯片。问题在于苹果公司和英特尔公司无法谈拢价格,“没有合作主要是因为成本原因。”他说道。而这也是乔布斯控制欲——确切地说是强迫症——的一个表现,他想要控制产品的每一个环节,从芯片到材料。
2010年1月,iPad发布
2010年1月27日,iPad在旧金山亮相激起的狂热,令乔布斯通常在产品发布会上所能激起的热情黯然失色。《经济学人》杂志的封面上,乔布斯穿着长袍,头顶光环,手持被称为“耶稣平板电脑”的iPad。《华尔街日报》也发表了类似的赞美报道:“人类上一次对一个平板如此兴奋,是因为上面写有十诫。”
似乎是为了强调这一产品的历史意义,乔布斯邀请了苹果公司当年的许多参与者。更意味深长的是,他还请来了詹姆斯·伊森和杰弗里·诺顿。伊森一年前刚刚为他做了肝脏移植手术;诺顿则是2004年为他做了胰腺手术,iPad发布当天,他携妻带子,与乔布斯的妹妹莫娜·辛普森一起坐在观众席中。
乔布斯以一贯的大师风格为新产品的登场铺陈渲染,就像三年前发布iPhone时一样。这一次,屏幕上显示出一台iPhone和一台笔记本电脑,中间标着一个问号。“问题是,两者之间还可能存在别的东西吗?”他问道。这个“东西”必须能用来很好地浏览网页、电子邮件、照片、视频、音乐、游戏和电子书。他给予了上网本概念致命的一击,说道:“上网本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乏善可陈!”来宾和员工欢呼起来。“但是我们有这样一个‘东西’,它叫iPad。”
为了强调iPad的亲和性,乔布斯从容地走到一把舒适的皮革椅子和一张边桌前,拿起了一台iPad;实际上,出于他的品位,椅子是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设计的,边桌则是埃罗·沙里宁(Eero Saarinen)的作品。他热情地说:“它比笔记本电脑亲和得多。”接着,乔布斯开始浏览《纽约时报》的网页,给斯科特·福斯托和菲尔·席勒发送电子邮件,题目是:“哇,我们真的在发布iPad。”然后他翻阅相册,使用日历,在Google地图上放大埃菲尔铁塔的图片,观看了《星际迷航》和皮克斯《飞屋环游记》的一些视频片段,展示iBook书架,并播放了鲍勃·迪伦的《像一块滚石》,这首歌他曾在iPhone发布时播放过。“这难道还不够牛吗?”他问道。
在最后一张幻灯片中,一个路牌上标识着“科技”与“人文”两条街的交汇口。乔布斯着重阐述了其人生的一个理念,这一理念也在iPad身上得到了体现。“苹果之所以能够创造出iPad这样的产品,是因为我们一直在努力融合科技和人文艺术。”他总结道。iPad是《全球概览》的电子化身,在这里,创意与实用工具相遇。
但iPad最初收到的反应并非颂歌。由于产品同年4月才上市,观看过乔布斯演示的一些人不太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增强型iPhone?《新闻周刊》的丹尼尔·莱昂斯(Daniel Lyons)写道:“自从Snooki和The Situation好上之后,我还没有如此失望过。”莱昂斯曾在一个网络模仿秀中扮演“假史蒂夫·乔布斯”。Gizmodo网站发表了一篇撰稿人文章,题为“iPad的八大逊处”(Eight Things That Suck about the iPad),列举出iPad的种种缺点:没有多任务,没有摄像头,不支持Flash等等。甚至就连iPad的名字也遭到博客圈的调侃,被恶搞成女性卫生用品。当天,“#iTampon”这个标签在Twitter话题榜上排名第三。
比尔·盖茨也少不了冷嘲热讽一番。“我仍然认为,手写笔和真正的键盘,也就是上网本,会是主流,”他对布伦特·施伦德说,“我没有当初iPhone发布时的那种感觉。iPhone发布的时候,我心里想:‘天哪,微软的目标不够高。’iPad是个不错的阅读器,但是它没有任何地方会让我觉得,‘噢,我多希望这是微软做出来的。’”他坚持认为,微软的手写笔输入方案会成为行业标准。盖茨对我说:“多年来,我都一直预言今后会出现配备手写笔的平板电脑。要么我是对的,要么我就死定了。”
在发布会第二晚,乔布斯非常恼火和沮丧。当我们聚集在他家的开放式厨房吃晚饭时,他在餐桌旁来回踱步,用自己的iPhone收发电子邮件,浏览网页。
在过去24小时内,我收到了约800封电子邮件。大多数都是在抱怨。没有USB线!没有这个,没有那个。有些人会说,“靠,你怎么能这样做呢?”我一般不回复别人的邮件,但是这封我回了,“你父母会为你这么有出息而感到骄傲的。”有些人不喜欢iPad这个名字,等等等等。我今天有些郁闷,有点受到打击了。
不过他那天也收到了一封值得高兴的贺电,发信人是奥巴马总统的办公厅主任拉姆·伊曼纽尔(Rahm Emanuel)。但他在晚餐时指出,奥巴马总统上任以来还没跟他通过电话。
4月,当iPad开始销售、人们亲手拿到它之后,公众的挑剔情绪开始消退。《时代》杂志和《新闻周刊》都将其做了封面报道。列夫·格罗斯曼在《时代》杂志撰文写道:“撰写苹果公司产品文章的难题之一在于,它们常常伴随着天花乱坠的宣传。另一个难处则是,有时候炒作都是真的。”他对iPad的唯一保留意见就是:“虽然它是进行内容消费的好设备,但是对于内容创造并无多大助益。”事实确实如此。电脑,尤其是Mac,已成为人们制作音乐、视频、网站和博客的工具,并能让全世界的人都看到。“iPad将重点从内容创造转移至仅仅是吸收和使用内容。它让你成为观者,把你变成被动消费者,消费其他人的杰作。”乔布斯将这一批评放在心上,并着手改进,确保下一代iPad能够加强方便用户进行艺术创作的功能。
《新闻周刊》的封面标题是“iPad好在哪儿?哪儿都好”。之前用Snooki刻薄评论iPad的丹尼尔·莱昂斯修正了自己的观点。“在观看乔布斯演示的时候,我第一感觉就是,这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写道,“就是个大点儿的iPod Touch,不是吗?后来,我有机会用了一下iPad,一下子就爱上了它:我也想要一部。”莱昂斯和其他人一样,意识到这是乔布斯的得意之作,体现了他主张的所有理念。“他有种不可思议的能力,能够创造出一些小工具,我们原先不知道自己需要它们,等推出以后我们却发现自己离不开它们,”莱昂斯写道,“封闭的系统可能是传达苹果知名的技术禅理的唯一途径。”
关于iPad的大部分争论都着眼于其封闭的端到端一体化系统是卓越的还是注定失败的。Google这时开始扮演20世纪80年代微软的角色,该公司推出了移动系统安卓。这是一个开放平台,所有硬件制造商均可使用。《财富》杂志就这一话题进行了讨论。迈克尔·科普兰(Michael Copeland)写道:“没理由封闭。”但是他的同事乔恩·佛特(Jon Fortt)反驳道:“封闭系统的名声虽差,但是它们很好用,对用户有好处。在技术领域中,恐怕没人能比史蒂夫·乔布斯更能证明这一点。苹果公司能够通过捆绑硬件、软件和服务,并进行紧密控制,成功超越竞争对手,推出完美的产品。”二人一致认为,在Mac之后,iPad将是开放还是封闭这一问题最清楚的测试。“A4芯片把所有功能都集成于一张芯片上,这表明苹果的控制癖已经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佛特写道,“现在,对整个硅谷、设备、操作系统、应用程序商店和支付系统,苹果公司都具有绝对发言权。”
4月5日中午之前,乔布斯来到帕洛奥图的苹果零售店,这是iPad开始销售的日子。丹尼尔·科特基也来了,他是乔布斯在里德学院和苹果公司早期的亲密伙伴,两人曾一起服用迷幻剂。科特基对当初没有得到发起人期权的事情早已释怀。“已经15年了,我想再见见他。”科特基回忆道,“我拉住他,说自己准备用iPad来写歌词。他当时心情很好,这么多年来,我们总算有了一次愉快的聊天。”乔布斯的妻子鲍威尔及小女儿伊芙在商店的角落里看着他们聊天。
沃兹尼亚克曾主张尽可能开放硬件和软件,他也在不断修正自己的意见。如以往一样,iPad上市当天,他和苹果迷们彻夜排队等待苹果零售店开门。这一天,他骑着一辆赛格威两轮自平衡电动车,来到圣何塞的维利菲尔购物中心(Valley Fair Mall)等待。一位记者向他询问苹果生态系统的封闭性。他回答说:“苹果把用户引进围栏并让他们留在里面,但是这也有一些优势。我喜爱开放式系统,但我是个黑客。而大多数人只想要简单方便易用的东西。史蒂夫的天才之处就在于,他知道如何把东西变得简单,而要做到这一点有时就需要控制一切。”
以前,人们会互相询问:“你的iPod里面有什么?”现在,这个问题变成了:“你的iPad上有什么?”连奥巴马总统的下属也在玩iPad,他们认为iPad是技术时髦的象征。经济顾问拉里·萨默斯(Larry Summers)下载的应用包括彭博财经资讯、拼字游戏Scrabble和《联邦党人文集》。白宫办公厅主任拉姆·伊曼纽尔下载了大量报刊应用,白宫沟通顾问比尔·伯顿(Bill Burton)的iPad上装有《名利场》的应用和一整季的美剧《迷失》。政治顾问戴维·阿克塞尔罗德(David Axelrod)下载了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和全国公共广播电台的应用。
有一个故事打动了乔布斯,他转发了给我。迈克尔·内尔(Michael Noer)在福布斯网站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他在哥伦比亚首都波哥大北部农村的一个奶牛场,正在自己的iPad上读一部科幻小说,一个打扫马厩的6岁小男孩走了过来。小男孩很好奇,内尔于是把iPad递给了他。在没人指导也从未见过电脑的情况下,这个小男孩开始凭自己的直觉使用iPad。他开始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启动应用程序,玩弹球游戏。“史蒂夫·乔布斯设计出了一个强大的电脑,连目不识丁的6岁孩子都能在没有指导的情况下使用。”内尔写道,“如果这还不算神奇,那我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称得上神奇了。”
不到一个月,苹果公司就售出了100万台iPad,iPhone花了两倍的时间才达到这一销量。至2011年3月,即iPad发布9个月后,其销量已达1 500万台。从一些数据来看,它已成为有史以来最为成功的消费产品。
广告
乔布斯对于iPad原来的广告并不满意。像往常一样,他全身心投入营销工作之中。乔布斯同詹姆斯·文森特和邓肯·米尔纳一起合作,他们的广告公司现在改名为TBWA/Media Arts Lab,处于半退休状态的李·克劳也会给出一些建议。他们做出的第一个广告场景很温馨,一名男子穿着褪色的牛仔裤和运动衫,斜靠在椅子上,膝盖上放着iPad;他在上面查看邮件,浏览相册,阅读《纽约时报》,看电子书和视频。没有文字,只有蓝色面包车乐队(Blue Van)的《来吧,我的爱》(There Goes My Love)作为背景音乐。“史蒂夫批准了这个广告方案后,又发现自己很讨厌它,”文森特回忆道,“他觉得这片子看起来就像陶瓷谷仓家居店(Pottery Barn)的广告一样。”乔布斯后来告诉我:
解释iPod是什么很容易——把1 000首歌装进你的口袋——我们很快就做出了标志性的剪影广告。但是,很难说清楚iPad是什么。我们不希望把它展示成一台电脑,也不想把它弱化成一台可爱的电视机。第一组广告表明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它们太休闲,太惬意了。
为了做iPad的广告,詹姆斯·文森特几个月都没有休息。终于,iPad开始销售,广告也同步播出了,他开车带着家人前往棕榈泉观看柯契拉音乐节(Coachella Music Festival),参加演出的有他最喜欢的乐队,包括缪斯乐队(Muse)、信仰破灭乐队(Faith No More)和退化乐队(Devo)。他刚到那儿没一会儿,乔布斯的电话就来了。“你的广告烂透了。”他说,“iPad正彻底改变世界,我们需要有冲击力的东西。你这都是小把戏。”
“好吧,那你想要什么?”文森特回敬道,“你一直都没能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乔布斯说,“你得给我点儿新东西。你给我看过的东西都差得远呢。”
文森特开始争辩起来,乔布斯突然暴怒。文森特回忆说:“他开始冲我大吼大叫。”文森特也被激怒了,于是两人的争吵开始升级。
文森特喊道:“你得告诉我你要什么。”乔布斯回喊道:“你得给我展示一些东西,等我看到我想要的东西就知道是什么了。”
“噢,太棒了,让我把这记下来,发给我的创意人员:我看到我想要的东西就知道是什么了。”
为此,文森特非常沮丧,一拳打在了旅馆房间的墙壁上,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大凹痕。当他终于走出屋外与家人坐在水池边时,他们都很紧张地看着他。他妻子最后开口问道:“你还好吧?”
文森特及其团队花了两周时间拿出了一系列新的备选方案,他要求在乔布斯家里而不是办公室中展示,希望这样的环境更放松。故事板架在茶几上,文森特和米尔纳共展出了12种方案。A方案鼓舞人心,令人激动。B方案采用幽默手法,让喜剧演员迈克尔·塞拉(Michael Cera)在一个假房子里针对人们使用iPad的方式发表有趣的评论。C方案用名人,D方案完全采用白色背景,E方案演绎一个小情景喜剧,F方案直截了当地进行产品演示,等等等等。
在仔细考虑了这些方案后,乔布斯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不要幽默,不要名人,也不要产品演示。“广告要发出一份声明,”乔布斯说,“它应该是一个宣言,告诉人们iPad很了不起。”他曾宣布iPad会改变世界,他希望广告能够强化自己的宣言。乔布斯认为,在未来一年左右的时间里,其他公司会跟风推出平板电脑,而他希望人们记住,iPad才是真正的平板电脑。“我们需要这个广告能够站起来,向人们宣告我们的成就。”
他突然离开了自己的椅子,有些虚弱,但笑着说:“我要去做按摩了,开始干活儿吧。”
于是,文森特、米尔纳以及文案埃里克·格伦鲍姆(Eric Grunbaum)开始制作乔布斯想要的广告片,他们称之为“宣言”(The Manifesto)。这部广告片的节奏很快,激昂的节拍,生动的画面,它宣告iPad是革命性的产品。他们选择的音乐是耶耶耶合唱团(Yeah Yeah Yeahs’)女主唱凯伦·欧(Karen O)的一首名为《金狮》(Gold Lion)的副歌部分,颇具冲击力。画面展示出iPad神奇的功能,一个强有力的旁白宣告道:“iPad很薄,iPad很美……它非常强大,它不可思议……它是视频,是照片。能装下你一辈子都读不完的书。它已经是一场革命,而一切才刚刚开始。”
“宣言”广告片完成后,广告团队又尝试了更为柔和的手法,由年轻导演杰西卡·桑德斯(Jessica Sanders)拍摄了一段生活纪录片。最初,乔布斯挺喜欢这两个新广告。但没一会儿,他就开始反对,和他讨厌之前陶瓷谷仓式广告的理由如出一辙。“该死,”他大喊道,“这些就跟维萨卡的广告一样,典型的广告公司产品。”
他曾要他们做出新颖的广告,要与众不同;但最终,他意识到自己不想偏离自己所谓的苹果的声音。对乔布斯来说,苹果的声音有一系列特质:简单、干净、宣告式。“我们一直在探讨更生活化的广告方案,而史蒂夫似乎也慢慢产生了兴趣;结果突然他又说自己讨厌这个东西,它没有苹果的感觉。”李·克劳回忆道,“他叫我们找回苹果的声音,一种非常简单诚实的声音。”于是,他们又重新采用干净的白色背景,用一系列特写镜头以及“iPad是……”的短语来展示它的所有属性和功能。
应用程序
iPad广告没有介绍设备本身,而是讲述你可以用它做什么。事实上,iPad的成功不仅来自其漂亮的硬件,也来自其应用程序,用户可以借此进行各种有趣的活动。最开始只有数百种应用程序可供免费或低价下载,但很快,应用程序的数量就已成千上万。你可以玩“愤怒的小鸟”,也可以追踪股票信息、看电影、阅读电子书和杂志、获知新闻、玩游戏,消磨大把时光。硬件、软件和应用程序商店的整合让一切都变得很简单。但是,苹果公司也在对那些想要为iPad开发软件和内容的外部开发者有控制地开放应用程序商店;这个平台就像一个精心管理和控制的社区花园。
应用程序热潮始于iPhone。2007年初,iPhone刚刚推出时,你无法购买苹果公司外部的开发人员开发的应用程序,乔布斯最初也拒绝向外部开发人员开放。他不想让外人为iPhone创建应用程序,因为这样可能会把iPhone搞得乱七八糟,让iPhone感染病毒,或者破坏其完整性。
董事会成员亚瑟·莱文森和一些人主张开放iPhone应用程序。“我给他打了很多电话,游说他开放应用程序。”莱文森回忆说。如果苹果不允许我不鼓励开发者制作应用程序,而其他智能手机制造商允许,那么这实际上就将竞争优势拱手相让。苹果公司营销总监菲尔·席勒赞同莱文森的说法。“我无法想象,我们能创造出iPhone这样强大的产品,却不愿意授权开发者制作应用程序,”席勒回忆道,“我知道消费者会喜欢。”在苹果公司外部,风险投资家约翰·杜尔认为,开放应用程序平台能够催生出新型创业者,他们会创造出新的服务。
乔布斯一开始拒绝就此进行讨论,部分原因是,他认为其团队没有精力解决授权第三方应用程序开发者所涉及的复杂问题。他希望团队能专注。“于是他根本不愿意谈论这个问题。”席勒说。但是iPhone推出后不久,他又愿意听取大家就这个问题的争论。“每谈论一次这个话题,史蒂夫就好像更开放了一些。”莱文森表示。在四次董事会会议上,他们都就此问题进行了自由讨论。
乔布斯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他将允许外部开发人员编写应用程序,但是他们必须遵循严格的标准——接受苹果公司的测试和批准,并且只能通过iTunes商店出售自己的应用。这种方法既能获得授权众多软件开发者所带来的优势,又能保持足够的控制,以保护iPhone的完整性和用户体验的简单性。“这找到了一个好的平衡点,绝对是一个最佳解决方案,”莱文森说道,“能带给我们开放的好处,但同时又保留了端到端的控制。”
2008年7月,iPhone应用程序商店在iTunes上开放;9个月后,下载量就达10亿次。2010年4月iPad开始销售时,应用程序商店已经拥有18.5万个iPhone应用程序。大多数应用程序也能在iPad上使用,虽然大屏幕的优势并没有被利用到。但是,不到5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出现了2.5万个专门为iPad编写的新应用程序。至2011年6月,苹果应用程序商店中的iPhone和iPad应用程序已达50万个,下载量超过150亿次。
应用程序商店在一夜之间创造了一个新的产业。创业者们在宿舍、车库,以及主流媒体企业开发出了许多新的应用程序。约翰·杜尔的风投公司成立了iFund基金,提供2亿美元为最好的创意进行股权融资。杂志和报纸看到了最后的希望,他们此前一直免费发布电子内容,也许能凭借应用程序对电子内容进行收费,就像将精灵收回了魔瓶一样。富于创新的出版商专门为iPad创造出新的杂志、书刊和学习材料。例如,曾出版过麦当娜的《性》(Sex)以及《蜘蛛小姐的茶会》(Miss Spider's Tea Party)等作品的高端出版社卡拉威(Callaway)决定破釜沉舟,完全放弃印刷业,而专注于利用交互式应用程序进行书籍出版。截至2011年6月,苹果公司已向应用程序开发者支付了25亿美元。
iPad和其他基于应用程序的数码产品预示着数码世界的根本性转变。在网络发展的第一阶段,20世纪80年代,上网通常需要拨号进入一个服务商网络,如美国在线、CompuServe公司或Prodigy公司,这些服务商会提供一个围墙网络“花园”,里面都是服务商精心挑选组织的内容,同时这些“花园”会有一些出口,更为大胆的用户可以通过这些出口访问整个网络。第二阶段始于20世纪90年代初,浏览器开始兴起,所有人都能利用万维网超文本传输协议,通过浏览器浏览互联网上的数十亿个网站。雅虎和谷歌等搜索引擎的崛起,使用户可以轻易地找到自己想要的网站。而iPad的发布预示着一种新的模式。应用程序就像老式的围墙花园。创作者能够为下载这些应用程序的用户提供更多功能。但是应用程序的兴起也意味着牺牲网络的开放性和连接性。应用程序之间不易建立连接,也不易搜索。由于iPad可以同时使用应用程序和网络浏览,因此它同网络模式并无竞争。但是,它确实为内容创造者和消费者提供了一种替代方案。
出版和新闻
乔布斯用iPod改变了音乐产业。而iPad及其应用程序商店的出现,开始改变所有媒介,从出版到新闻,再到电视和电影。
自从亚马逊的Kindle表明市场对于电子书有兴趣后,苹果公司也着手创建了iBook商店,出售电子书,就像iTunes商店出售音乐一样。不过,iBook商店的模式与之有一个细微不同。在iTunes商店,乔布斯坚持所有歌曲都必须以低廉的价格出售,最初是99美分。亚马逊的杰夫·贝佐斯(Jeff Bezos)也曾试图在电子书销售方面采取类似的模式,将图书最高售价限定在9.99美元。乔布斯进入电子书领域,向出版商提出了唱片公司得不到的条件:他们可以在iBook商店中任意设置图书价格,苹果则从销售中提成30%。起初,这种方式可能会让iBook商店里的电子书比亚马逊的贵。为什么人们要在苹果花更多钱来买书呢?沃尔特·莫斯伯格在iPad发布活动上向乔布斯发问,乔布斯回答道:“这不成问题,价格还是一样的。”他说得没错。
iPad发布第二天,乔布斯就向我讲述了自己对于图书的想法:
亚马逊搞砸了。它用批发价买了一些书,但用低于成本价的9.99美元进行销售。出版商对此深恶痛绝,这会影响他们以28美元的价格销售精装书的能力。因此,在苹果还未进入电子书领域之前,一些书商就已经停止向亚马逊供书。于是,我们跟出版商说:“我们采用代理模式,你们定价,我们抽成30%。确实,消费者会多出点儿钱,但是反正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不过,我们也要求,如果有别的地方比我们卖得更便宜,那么我们也能以更低的价格进行销售。于是,他们找到亚马逊说:“你们得跟我们签订代理合同,否则我们就不会给你们书。”
乔布斯承认,在音乐和图书领域,他可以都实行两种模式。他拒绝与音乐公司建立代理模式及赋予他们自己定价的权力。为什么?因为他不必如此。但是电子书就得这样。“我们不是最早进入图书业务的。”他说,“鉴于现有的情况,对我们最有利的策略就是借力使力,和出版商建立代理模式。我们成功了。”
2010年2月,iPad发布活动之后不久,乔布斯前往纽约同新闻界的高管们会面。两天之内,他会见了鲁珀特·默多克(Rupert Murdoch)、默多克的儿子詹姆斯,新闻集团旗下《华尔街日报》的高管,《纽约时报》高管小亚瑟·苏兹贝格(Arthur Sulzberger Jr.),以及《时代》杂志、《财富》杂志和其他时代集团旗下杂志的高管。“我想帮助有质量的新闻业,”他后来说道,“我们不能依赖于博客发布新闻。我们比以往都更需要真正的报道和编辑监督。因此,我想找到一种帮助人们创作数字产品的渠道,让他们能够真正赚到钱。”鉴于自己已经让人们购买数字音乐,他希望在新闻业也能收到同样的效果。
然而,出版商对于他送出的救命稻草持怀疑态度。同苹果合作意味着需要将自己30%的收入都给苹果公司,但是这并非最大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出版商担心,在苹果的系统下,他们无法再与订阅用户建立直接联系,无法获取订阅用户的电子邮件地址和信用卡号,进而无法直接向用户收钱、沟通和营销新产品。相反,苹果将拥有这些消费者,向他们发送账单,将他们的信息存入自己的数据库。而且由于苹果公司的隐私政策,只有用户明确同意的情况下,苹果公司才能共享用户的信息。
乔布斯尤其想要和《纽约时报》达成交易,他认为《纽约时报》是一份伟大的报纸,但由于不知道如何对数字内容进行收费而陷入衰退的危险之中。2010年初,他对我说:“我已经决定,今年的个人项目之一就是帮助《纽约时报》,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我认为,他们搞清楚如何对数字内容进行收费,这对整个美国都很重要。”
纽约之行期间,他与50名时报集团高管在一家亚洲餐厅普拉娜(Pranna)的包房里共进晚餐。他点了一杯芒果奶昔和纯素意大利面,这两样在菜单上都没有。他在包房里展示了iPad,并解释为数码内容制定出消费者愿意接受的适中价格有多重要。他画了一个图表,列出可能的价格和相应的销售量。如果《纽约时报》免费,会有多少订阅量?图表上已经标明了这个极限数字,因为《纽约时报》已经通过网站免费提供电子版内容,并有约2 000万定期访问者。如果他们定价非常高呢?这个数据也有;印刷版订阅者年费超过300美元,约有100万订阅者。“你们应该找到一个中间点,能达到1 000万电子版订阅者,”乔布斯对他们说,“这意味着,你们的电子版应该非常便宜、订阅非常简单,每月最多5美元。”
《纽约时报》的一位发行主管坚持,报纸需要所有订阅用户的电子邮件和信用卡信息,即使他们是通过苹果应用程序商店订阅的;乔布斯表示苹果公司不会公布这些信息。这激怒了那位高管。他说道,如果《纽约时报》拿不到这些信息,那么想都不要想这件事情。乔布斯说:“好吧,你们可以找订阅用户要啊,但是如果他们不愿自动把这些信息给你们,那也别怪我。如果你们不喜欢这种模式,那就别用我们的平台。又不是我让你们陷入这种困境的。是你们自己过去5年都在免费发行电子版,却没有收集到任何用户的信用卡信息。”
乔布斯还私下会见了小亚瑟·苏兹贝格。乔布斯后来说:“他是个不错的人,对《纽约时报》的新大楼非常自豪,这也是应该的。我把我认为他们应该做的事都告诉了他,但是没什么结果。”一年后,2011年4月,《纽约时报》才开始对电子版进行收费,并遵守乔布斯设立的政策,通过苹果应用商店销售部分订阅。乔布斯曾建议他们月收费定价5美元,然而《纽约时报》最终的定价接近其建议定价的4倍。
在时代–生活大厦,《时代》杂志的编辑里克·斯坦格尔(Rick Stengel)做东请来乔布斯。乔布斯喜欢斯坦格尔,因为他曾指派乔希·奎特纳(Josh Quittner)带领一个精英团队,每周为《时代》杂志编写iPad版本的应用程序。但是这次,斯坦格尔还邀请了《财富》杂志的安迪·瑟沃,乔布斯看到他不太高兴。他不留情面地告诉瑟沃,自己仍为两年前《财富》杂志披露其健康细节和股票期权问题而耿耿于怀。“我处于低谷的时候你们还来踩两脚。”他说。
时代集团的问题和《纽约时报》一样:该集团不希望苹果公司拥有其订阅用户并阻止自己直接向用户收费。时代集团希望创建的应用程序能够将读者跳转到自己的网站上完成订阅。苹果拒绝了。《时代》杂志和其他杂志提交过跳转订阅的应用程序,但均被苹果拒绝进入应用程序商店。
乔布斯试图与时代华纳的CEO杰夫·比克斯(Jeff Bewkes)亲自商谈;比克斯是一位精明的实用主义者,没有废话。几年前,就iPod Touch视频权的问题,两人已打过交道;乔布斯想获得美国家庭影院频道(HBO)的独家授权,影片只要在该频道播出后即可通过苹果设备下载观看,但未能成功说服比克斯;不过,他很佩服比克斯的坦率和果断。而比克斯则钦佩乔布斯既是一位战略思想家,又能掌控最微小的细节。“史蒂夫能随时从总体原则进入到细节。”他说。
乔布斯致电比克斯,提出就时代集团旗下杂志载入iPad做一笔交易;他一开始就警告说平媒业“糟透了”,“没有人真的想买你们的杂志”,苹果公司为他们提供一个销售电子版的绝好机会,但“你们这些家伙居然不接受”。比克斯完全不同意乔布斯的这些说法。他表示,自己很愿意通过苹果公司销售时代集团的数字订阅产品,苹果公司30%的抽成也不成问题。“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帮我们卖掉一份,就可以拿走30%。”比克斯告诉乔布斯。
乔布斯回答说:“好啊,这已经比其他人进步多了。”
“我只有一个问题,”比克斯继续说道,“如果你卖掉了我的杂志订阅,我给你30%的抽成,那么订阅用户算谁的——你还是我?”
“鉴于苹果公司的隐私政策,我不能给你所有的订阅者信息。”乔布斯回答说。
“好吧,那么我们得把一些其他事搞明白,因为我不想自己的整个订阅群聚集到你手上,最后成为苹果商店的订阅用户。”比克斯说道,“今后你一旦取得了垄断,就会来找我,告诉我杂志不应该每本定价4美元,而应该是1美元。如果有人订阅了我们的杂志,我们需要知道订阅者是谁,我们需要能够建立与订阅者达成互动的网上社区,我们需要有直接向他们发送续订信息的权力。”
乔布斯与鲁珀特·默多克的进展要更为顺利。默多克新闻集团旗下拥有《华尔街日报》、《纽约邮报》、遍布全球的地方报纸、福克斯电影公司及福克斯新闻频道(Fox News Channel)。乔布斯会见默多克及其团队时,他们也要求拥有通过苹果应用程序商店订阅的用户信息。但是,在乔布斯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后,有趣的事情发生了。默多克并非一个易被说服的人,但是他知道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并无筹码,于是接受了乔布斯的条件。“我们希望能够拥有这些订阅用户,也奋力争取了。”默多克回忆道,“但是史蒂夫不肯在这种条件下合作,于是我就说,‘好啦,那就按你说的合作吧。’我们觉得再继续浪费时间毫无意义。他不会退让,而且如果我站在他那个角度,我也不会退让,于是我就同意了。”
默多克甚至还推出了一份专门为iPad量身定做的仅有电子版的报纸《日报》(The Daily)。这份报纸将按照乔布斯的条件在苹果应用程序商店中销售,价格为每周99美分。默多克亲自带队来到库比蒂诺展示这个应用程序的设计。毫不意外,乔布斯不喜欢他们的设计。“你介意让我们的设计师来帮忙吗?”他问道。默多克没意见。“苹果的设计师尝试设计一个新方案,”默多克回忆道,“我们的人也回去做了一个新设计。10天后我们再次来到苹果公司,当时我们和苹果的设计都进行了展示,而乔布斯竟然比较喜欢我们这个。这让我们挺吃惊的。”
《日报》并非通俗小报,也不是严肃报纸,而是类似《今日美国》(USA Today)这样的中端产品。然而这份电子报并不是很成功,但它却让乔布斯和默多克建立了亲密的关系。默多克准备在2010年6月举行新闻集团年度管理层集思会,并请乔布斯前来发言;乔布斯的原则是从不出席这样的活动,但这次却破例接受了默多克的邀请。晚宴后,詹姆斯·默多克带他主持了一个近两小时的采访。“对于报纸在技术上的表现,他非常不客气地进行了批评。”默多克回忆道,“他对我们说,我们很难走上正轨,因为我们在纽约,而擅长技术的人都在硅谷。”时任《华尔街日报》数字网络部门总裁的戈登·麦克劳德(Gordon McLeod)并不能完全接受乔布斯的说法,他略微进行了反驳。最后,麦克劳德来到乔布斯跟前说:“谢谢,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但是你可能会砸了我的饭碗。”默多克向我描述当时的场景时轻声笑了笑。“最后确实是这样。”他说。采访过后不到3个月,麦克劳德就离职了。
作为在新闻集团集思会上讲话的回报,默多克得洗耳恭听乔布斯对福克斯新闻网的看法。乔布斯认为福克斯新闻具有破坏性,对整个国家都有危害,并且会是默多克的一个名誉污点。“福克斯新闻搞砸了,”乔布斯在晚餐时对默多克说,“现在的核心问题不再是自由派和保守派,而是破坏性和建设性,而你们却和具有破坏性的人同流合污。福克斯已经成为我们社会一个非常具有破坏性的力量。你们可以做得更好;如果你再不注意,就会遗臭万年。”乔布斯认为默多克对福克斯的发展并不满意。“鲁珀特是一个建设者,而非破坏者,”乔布斯说,“我和詹姆斯见过几面,我认为他也同意我的看法。我可以这么说。”
默多克后来表示,自己已经习惯了乔布斯这样的人抱怨福克斯。“在这个问题上,他有点儿左翼倾向。”默多克说。乔布斯让默多克的员工把肖恩·汉尼提(Sean Hannity)和格伦·贝克(Glen Beck)一周的节目做个合辑,他觉得这两人比起比尔·奥赖利(Bill O’Reilly)的节目更具破坏性,默多克也同意这么做。乔布斯后来告诉我,他也要乔恩·斯图尔特(Jon Stewart)的团队做一辑类似的节目给默多克看。默多克表示:“我会很高兴看到这些节目,但是他没有发给我。”
默多克和乔布斯相处融洽。第二年,他曾不止一次前往乔布斯在帕洛奥图的家,共进晚餐。乔布斯开玩笑说,默多克要来的时候,他得把餐刀藏起来,怕妻子会把默多克开膛破肚。据说,默多克曾打趣乔布斯家的有机菜肴:“在史蒂夫家吃晚饭是一个很棒的经历,只要能赶在当地餐馆打烊前出来就好。”遗憾的是,当我询问默多克是否说过这句话时,他已经记不得了。
2011年初,按照默多克的行程安排,他将于2月24日经过帕洛奥图,于是他发了条短信给乔布斯。他不知道那一天是乔布斯的56岁生日,乔布斯回短信邀请默多克共进晚餐时也没提起这个特殊的日子。“这是我为了防止劳伦不让他来的方法,”乔布斯开玩笑说,“那天是我的生日,所以她只得同意我把鲁珀特叫来。”埃琳和伊芙当时也在,而里德在晚餐快结束时才从斯坦福大学慢悠悠地过来。乔布斯展示了自己的游艇设计,默多克觉得内部很漂亮,可是外部“有些简单”。默多克后来说:“他说了很多建造这艘游艇的事情,显然,他的健康状况挺乐观。”
晚餐时,他们谈到了在企业中注入创业精神和敏捷文化的重要性。默多克认为索尼公司未能做到这一点,乔布斯表示赞同。“我曾认为,一家真正的大企业不可能具有鲜明的企业文化,”乔布斯说,“但是,现在我相信这是可能的。默多克就做到了,我觉得我在苹果公司也做到了。”
晚餐上大部分谈话都围绕教育展开。默多克刚刚聘请了乔尔·克莱因(Joel Klein)负责启动数字课程部门;克莱因曾担任纽约市教育局局长。默多克回忆说,对于技术能够改变教育的观点,乔布斯有些不屑一顾。但是乔布斯和默多克都认为,纸质教科书业务将会被数字学习材料淘汰。
事实上,教科书领域是乔布斯的下一个变革目标。他认为,现在已经是时候让数字技术摧毁这个每年80亿美元的产业了。许多学校出于安全考虑,没有储物柜,以至于孩子们得背着沉重的书包上下学,这也令乔布斯感到震惊。“iPad会解决这个问题。”他说。乔布斯想要聘请优秀的教科书编写者来制作电子版教科书,并让其成为iPad的一个特色。此外,他还与主要教材出版商会面,如培生教育出版集团(Pearson Education),并商议合作。“国家认证教材的过程很腐败。”乔布斯说,“但是如果我们让教材免费,并在iPad上提供教材,那么就无须认证这个环节。美国糟糕的经济形势还会持续10年,我们这样做可以帮政府规避认证流程,把这部分钱省下来。” 商界男神书系(套装共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