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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游戏

夜来南风起 棉花花 5754 2021-04-05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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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游戏

  阿南从小不惯与人热络,不管内心多么山高水长,面孔上始终无风无波。

  她看着那圆头圆脑的小男孩向她走来,越走越近。她仿佛看到了母亲。

  阿南记事格外早。她记得母亲笑着拂了拂她额前的碎发,唤她:“南妹头。”母亲教她走路,母亲教她说话。母亲的口音带着百越的蛮腔,一个尾音拖得长长的,在唇齿间千回百转。无论是什么话,在母亲口中说出来,都很绵软,哪怕是离别。

  阿南没有起身,她也没有张口。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个叫作“余慕”的弟弟。那小男孩也看着她,眼里满满都是好奇。

  “你是南姐吗?”小男孩开了口。阿南点点头。

  “母亲说,南姐在一个开满桃花的地方,南姐梳着辫子。可是你这里没有桃花,你也没有梳辫子。你真的是南姐吗?”小男孩认真地思索着。

  母亲描述的是十五年前的情景。如今的阿南,哪里还会是三岁稚童的模样呢?母亲对她的记忆是很有限的。亦如她对母亲。

  阿南轻轻地笑了笑:“因为南姐,长大了。”

  小男孩儿似有所悟地点点头。“这里的屋子为什么比我在从前见到的都要高大许多,这里是哪儿啊?”

  “这里,是皇宫。”阿南缓缓道。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皇宫,便是天子住的地方。怪不得这般大。”小男孩儿似小大人一般:“天子,天下之父也。南姐是天子的什么人呢?”

  阿南笑笑:“你今年十一岁,书便念了这许多吗?”顿了顿,她道:“南姐是天子的妻子。”

  “原来南姐是皇后。”小男孩像模像样地学成年男子行了个礼:“余慕拜见皇后娘娘。”

  阿南起身,扶余慕起来,她伸出手来,抚摸他的眉毛、他的眼、他脸上所有母亲的印记。她的声音柔软下来:“余下的一段日子,你不要回原来住的地方,南姐另外安排你住一所有山有水有花的宅子,好吗?”

  余慕抬起头:“可这样大哥会不会很担心我?”

  “你大哥待你好吗?”

  余苳歪头想了想:“父亲母亲临走时都说过一句话,长兄如父,让我好好听大哥的话。大哥待我不算是极好,但也没有什么错处。他似乎总是很神秘,动辄会消失很长时间。我问他去了哪儿,他也不肯告诉我,只说小孩子家,无须过问大人的事。可是,我不小了啊。先生说了,以我现在的知识,可以去考秀才了。”他脸上有些许的小得意,圆圆的眼睛里有渴望被夸赞的期待。

  阿南轻轻拍拍他的头:“很好。南姐也是很喜欢念书的。可惜是女儿身,不能考科举。”

  她俯下身,像是与他说悄悄话一般:“南姐与你大哥做个游戏。你有兴趣参加吗?”“当然有。”余慕很享受眼前这位大姐姐用商量的口气与他说话。

  “那,你就听南姐的安排。让这位大哥哥带你去一个地方躲起来。这个秘密只有我们几人知道。等南姐与你大哥的游戏结束,南姐会亲自去接你。好吗?”

  “好。”余慕想了想,答道。

  阿南与孔良对视了一下,孔良明白了该怎么做,向阿南拱手道:“必不负娘娘所托。”

  阿南点了点头。

  余苳必有一败。但她绝不能让他把余慕抓在手心,作为他反击她的筹码。

  《诗经》有言: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她想好了一切将会发生的可能。

  余慕跟着孔良离去,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又跑着回来。他气喘吁吁地说:“南姐,有件事情,我忘了告诉你,我大哥有喘鸣之症,盖不得鹅绒,吃不得螃蟹和虾子。你跟他做游戏的时候,要注意这些。不然他会发作的。我记得前年他发作了一次,有仆妇不小心换了他的被芯。父亲母亲唬得不得了。家里请了一屋子的大夫。”

  阿南愣了愣,答应道:“好,南姐知道了。”

  余慕放心地随孔良去了。一路上他仰起头,兴致勃勃地问孔良,何时教他“飞”。

  阿南将手中的白玉簪捏得很紧。

  六月,乃伏月。在宫中,这个月有两个重要的节日:天贶节、观莲节。

  天贶节,因相传高僧过海时经文被海水浸湿,于六月初六将经文取出晒干,后此日变成吉利的日子。历来,皇宫内于此日为皇帝晒龙袍。

  观莲节,因六月廿四乃荷花的生日,于是,当日采下鲜嫩的荷叶当酒杯,吟诗饮酒,是为乐事。

  在两个节日里,成灏都命人从安平观召出余苳,在御湖边祈福禳星。

  宫人皆传,这方士或许真有些本事,圣上方命他行此事。

  转眼到了秋天,因成灏生于九月初九,是而这一天为万寿节。

  忠才人的胎已五月有余,腹部耸起,成了宫中最瞩目的风景。圣上亲政三载,子嗣尚且稀薄,仅得成诜这一个皇子。若忠才人这胎得男,那么忠才人在宫中的地位便水涨船高了。且如今在宫中一小撮人当中流传着“若得明君,当幸东南”之语,让众人对忠才人腹中的胎又多了几分期待。

  万寿节那日,秋高气爽,落英成阵,日头饱满而明亮,圣上在御花园设宴,款待各位皇亲与政要。阿南坐在他身侧,依次是祥妃、宛妃、忠才人,还有被禁足半年、不久前刚重获自由身的刘芳仪。

  圣上似乎兴致颇高,频频举杯,不多时,阿南和众妃嫔都有些微醺,脸上起了红晕。只余在云贵长大、颇为擅饮的宛妃和因怀有身孕、以水代酒的忠才人依然清醒。

  阿南起身,想去用凉水擦把脸,举目,没看见小嫄的身影,遂唤了凤鸾殿的掌事内监并几个二等宫人陪同着。僻静处,听到两个小宫人在窃窃私语。

  “看着没?今日好多命妇都恭维忠才人呢,想来以后是个有大福气的。咱们哪,跟风拍马就对了。”

  “可忠才人是宫人出身啊,不是有句话,叫子凭母贵吗?”

  其中一人掩嘴笑了起来:“这话可就偏了,祈安太后从前可是乞女出身,咱们的圣上不也一样坐龙廷吗?”

  阿南正欲上前呵斥,却见长公主成烯不知何时出现了。成烯冷笑一声:“那婢子是什么东西,敢与母后相提并论?你们的马屁拍得急了些,也拍得早了些。妄议皇储,该当何罪?”遂命仆妇:“去,掌嘴!”

  那仆妇是昔年祈安太后为公主亲选的陪嫁,素来是个厉害的人物,听了主子这声命令,立刻走上去,左右开弓,打了那俩宫女十来个嘴巴子。

  阿南不作声,转身离去,当作什么也没看见。同样的事,长公主做得,她却做不得。她是中宫,凡是涉及后妃、皇储之事,深不得,浅不得。稍有不慎,便显得她气量小,对一个小小才人心生妒心了。

  阿南往宴席走去。人还未到,便听见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声:“诜儿!”是孔灵雁的声音。

  阿南心说不好,忙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奔过去。只见一只站立行走的猴子,脑袋上顶着一只彩球,抱着诜皇子,踩着高跷,兴高采烈地舞动着。

  阿南一看,明白了。每年的万寿节,司乐楼的伶人们都会编排新的节目献圣。今年,别开生面地多增了一个节目:灵猴贺寿。

  灵猴是巴蜀郡王上个月进贡到上京的。据他上表说,这灵猴是巴蜀之异人进深山无意中发现的。

  灵猴抵京的当日,曾在金銮殿上模仿人的形态,让众臣啧啧称奇。不止如此,这灵猴还会手持毛笔,蘸了墨水,在纸上写“圣上万岁”这四个字。其笔迹飘飘乎有仙气,圣上观之大悦。

  这一个月来,司乐楼的伶人们昼夜训练,使灵猴学会了踩着音乐的节奏舞蹈,不仅如此,还学会了踩高跷、头顶彩球、口中发出简短的和鸣之声。

  众伶人期待着,灵猴在万寿节上大放异彩,讨圣上的欢喜,得一个大彩头。

  没想到,出了这样大的事——灵猴在表演的时候,出其不意地蹦向孔灵雁,从她手中夺过诜皇子,在众人猝不及防的诧然中,踩上高跷,剧烈地手舞足蹈。

  御林军持箭齐齐地奔过来。

  孔灵雁连忙向她哥哥摇头:“不!”如若此时射杀这只猴,诜皇子必会从高处骤然跌落,这一摔非同小可。且若激怒了这野物,它出手伤着诜皇子,也未可知。

  孔灵雁当然不舍得自己的儿子冒险,她的心随着那猴子的每一个动作揪动着,起起落落。

  成灏皱着眉,环顾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这时,突然听到宛妃口中发出一阵猴子的叫声。长长短短,惟妙惟肖。阿南第一次觉得宛妃的口技竟如此高明,从她的叫声中,人们仿佛能看到眼前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大群大群的猴儿嬉戏着、玩闹着,祥和而美好。

  灵猴从极度兴奋的状态中慢慢安静下来,它从高跷上下来,将怀里的婴儿交到宛妃手中。

  御林军上前,制住了灵猴,将它锁进一只铁笼中。

  有惊无险。众人都松了口气。

  孔灵雁扑向诜皇子,一把搂住,喜极而泣。

  成灏看向宛妃,赞道:“宛迟,今日多亏你了。”宛妃跪在地上:“臣妾雕虫小技,让圣上见笑了。”

  成灏走到孔灵雁身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他瞧了瞧孔灵雁怀里的诜皇子,问道:“孤记得诜儿早起穿的不是这身衣裳。”

  孔灵雁道:“方才诜儿身上不小心滴了汤汁,臣妾命人给他换了身儿衣裳。” 夜来南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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