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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终音
这一边程纶和洛芷二人刚刚互诉完衷肠,并且许下聘卿为妻的山盟海誓,而另一边,秦言却在和自己的杀父仇人大战一场。
秦言本意是跟踪哀郢继而找到乔寅,然而一网打尽的。可是哀郢毕竟经验比她丰富得多,居然发现了跟踪,然后,在甩不掉尾巴又不想暴露主人位置的时候,哀郢便决定拼死一搏了。
然而这里可没有他们炼制的鬼尸,便是吹响《执绋》也请不来鬼神相助。就连之前秦陆二人身中这尸蛊,也因为偶然发现萧白歌的香囊有遏制之效,所以早便在身边备了不少以作不时之需。
所以,《执绋》响起的时候,陆离先是装模作样的表演了一番砭骨噬心的痛苦,然后叉着腰哈哈大笑:“同一个地方栽一次就好了。我是瘸子,但又不是傻子,你怎么就那么固执的觉得我们还会受你这尸蛊所控?”
哀郢脸色一黑,身体一僵,便将埙放了回去,然后,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把袖中软剑来,像是中毒乱舞的蛇,眼花缭乱的,便朝秦言面门而来。
这甫一动手,陆离便非常自觉的退出这战斗圈子,并且以一种看戏的姿态,道:“我替你看场子,这买卖就交给你了。”
秦言一言不发,焦尾出鞘带出一道白芒,接下来便直听得双剑击得叮当作响。
陆离自知秦言的战斗里,他不需要自作多情的去英雄救美,不去拖后腿就是对对方最大的帮助了。况且,人家的杀父之仇,他一个吊儿郎当满嘴谎话的外人,有什么资格插手啊?要是被误伤才是得不偿失。
果然,在打架方面,秦言从没叫人失望过。
不多时,她已经一剑刺中哀郢手腕,便见鲜血飞出,如同一串登中落红,然后,那袖中软剑也叮当咱地。
但见秦言旋身落下,剑尖朝地,唯一沾上的血珠也已经落在地上。
而哀郢,除了腕子上的那个红点儿,两个脚脖子上也都各有一圈红痕。
这手法,像极了当时进攻振威镖局秦言一击七剑的招式。
当时陆离也是在暗处看着的,却也并未看清她的动作,只觉得匪夷所思了些。而后得知岳阳武林盟张府一案,尸体上有个小红点儿,他也曾怀疑是秦言的手笔。虽然事后证明是有人操纵鬼尸行凶,但是陆离从来都确信,秦言也有这个能力。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虽不如振威镖局那日来得震惊,却也是惊艳得很。
而她那一击,哀郢右手作废,别说握剑,便是端茶倒水也怕难以做到了。而其双腿,虽然手下留情,但想来就算救治及时,日后行走也会比跪了三天祠堂的陆离还有一长一短一高一低了。
铮然剑鸣,焦尾上仿佛跳跃着诡异的光,每一束都在诉说取人性命。
秦言轻轻翻了翻手腕,便将焦尾指在哀郢颈边:“说,你主子在哪儿?”
哀郢昂起头来,面容姣好,脖颈修长,只是脸上已见皱纹。而被头发遮住的右颊上,还有一个寸长的陈年伤疤,一下子破坏了整张脸显露出来的知性优雅的美感。
她说:“我若要出卖谷主,便不会特意把你引到这儿了。”
秦言眉峰一敛:“你早就发现我们跟着你,所以才故意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哀郢笑而不语。
秦言黑了黑脸,却没有发怒,她头也不回,嘱咐陆离:“你可得把场子看好了,若是让小猫小狗的溜进来,我这生意可做不下去了。”
陆离满口答应:“我没完成任务你尽管收拾我。”
倒也不是秦言没事找事,而是根据她的经验,审问犯人这种事啊,通常会在对方将将要说出关键时被突然冒出的幕后凶手突然灭口。之前的李昌之、三档头、卓贞等等,都是惨烈的教训。
所以,嘱咐陆离看好了,就算拦不住顶尖高手,但是想要悄无声息的从那人精眼皮底下进来,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而秦言,她还就不信了,驰骋江湖这么些年,她总不能背上“审问无果”的头衔吧?况且,这事关报仇雪恨的大事儿,她还偏不认输。
秦言一刻也没有放松,她像是一根紧绷的弦,时时刻刻都准备着最后一击。她说话,冷静的陈述着事实:“我已经知道了,乔寅,并不是策划一切的真凶。盗取官银、偷盗刺骨针、利用唐门、炼制鬼尸、杀我父亲、灭我秦家的罪魁祸首,根本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那个人是一直隐藏在黑暗里的伪君子,也是灵牌上亡女洛水的生身之父。”
哀郢没有说话,在最开始昂头看过一眼之后,她就再度低下了头,像是一个低眉顺眼恭谨懂礼的侍女。她似乎早就猜到天音谷之战后,既然秦言未死,那么凭秦言的能力,会发现眼前的一切都是骗局是非常正常的事儿。
毕竟天残派和天音谷有个非常显眼的巧合。天残派有个见微亭,天音谷有个踯躅亭。见微知著,虽然改了字,但这音,却早已道出了两派的联系。
所以,哀郢听此并不惊讶。即使身处窘境,她依然从容得像是没那回事一样。
秦言继续道:“而那个人,那个杀我爹爹烧我茶坊,毁了我们一家人幸福生活的始作俑者,就是——天残派宗主洛远道。”她冷笑一声,“十多年了,我可真是没有想到,我的继父、我的宗主,居然也是我的杀父仇人。”
这种事情就像是画本子上那些三流文人胡编乱造的武林传奇故事,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往往都是对自己有恩的亲人。
然而,在那样的画本子里,身负血海深仇的人一般都是天赋异禀的少年,在经历种种迷惑和磨难之后,有了奇人奇遇,并有红颜知己相伴,习得高深武功,最后报仇雪恨,成为新一代武林至尊,然后与红颜携手,倚天仗剑行侠仗义。
可偏偏有这前半段经历的人是秦言,是个本来该美眷如花一世天涯的姑娘。所以一切,就都变了味道。
而她与洛远道,也不是那种互相信任亲人,而是在方菲改嫁这种单薄的血缘线下,勉强维持的利用与报恩的关系。
所以,她没有太多纠结,便可结了案子,然后下定必杀的决心。
哀郢也笑了笑,却是在笑命运之轮的讽刺,她道:“你既已知道真正的仇人是谁,却还来死命的追杀我家谷主,莫不是你和洛宗主父女情深不能下手?还是说,你欺软怕硬,不敢与之决裂?”
明知这是激将之法,秦言当然不会傻乎乎的中计,她冷笑道:“放心,当年的十七个人,我一个都不会漏掉。”说罢她又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看着哀郢,慢慢猜测道,“你似乎不太喜欢洛远道啊。他怎么说也是你主子的前任丈夫,你却这般看不起他,莫不是……”秦言故意顿了顿。然后做出合理的猜测,“莫不是你喜欢他?却因爱生恨?”
哀郢居然仰天大笑:“哈哈,喜欢他?我如何会瞎了眼喜欢那样虚伪丑恶的男人?”
“可乔寅还不是瞎了眼。”
“是啊,谷主她……真是瞎了眼啊,”喃喃突然变成咆哮,哀郢吼道,“若是当年她肯听我一言,同我一生隐居天音谷,又怎会被那个男人哄骗,又怎会带着自己、带着整个天音谷一起,走到这一步?”
秦言愣了愣,什么叫同她一生隐居?
哀郢话里有话,但对洛远道的嫌恶却是没得说的,那语气,轻视愤怒当中还加了些山西陈醋一样的酸溜溜。
秦言莫名其妙,只觉得这个感情变化让她摸不着头脑。
还是陆离见多识广,在听到她们对话之后,居然在三丈之外发问:“哀郢长老,你是不是对你们谷主……有非分之想?”
说是发问,但陆离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只是在选词的时候稍微斟酌了些。
哀郢笑,右颊的头发顺势滑落下去,露出脸上骇人的疤来。她道:“非分之想?我们一起长大,她是谷主,我就作她的长老,扶持她。她怕我终有一日会出嫁会离天音谷而去,我就自毁容貌以示终身不嫁。她受那男人哄骗同他苟且生下洛水。我也可以视如己出。她终于忍痛离开那男人,我甚感欣慰,可她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帮那男人,甚至不惜牺牲天音谷的利益。但是,只要她愿意,我就去做。她及笄那年分明已经答应,同我一起,我们一生都在天音谷,江湖与我们无关,外人也和我们无关。”说着,她突然提高了声调,却有一滴泪从她右眼溢出,划过右颊的伤疤,然后砸了下来。她近乎绝望的道,“怎么就成了非分之想了呢?”
秦言目瞪口呆,半晌回不过神来,明显没有见过这般……奇特而惊世骇俗的感情。
陆离显然镇定得多,像是这种情况他在宫里也是见识过的。
所以,当有破空声来,第一个反应并且出招的不是秦言而是陆离,也可以理解了。
原来来人是乔寅。
她一头白发,似乎比当日所见又苍老了不少。但看这架势,应该是得知哀郢有难,特意来救人的。
本来沉浸在回忆中的哀郢见来人之后,眼中的欣喜都快溢出,可当她见到七节金铰鞭和焦尾齐齐袭来的时候,又不免恼怒:“你们居然故意拖延时间守株待兔!”
说的是秦陆二人。
的确,他们这一路的跟踪太过明显,不仅哀郢看得出,别人也能看得出。而哀郢甩不掉秦言,并且久久不能脱身,这消息也定会被人知道。
主仆情深啊,那么,乔寅会不会来救人呢?
所以才会有秦言娓娓道来的审讯,目的便是拖延时间,既想诱哀郢吐出真话,更想乔寅能够前来救人。
那便不是守株待兔,而是请君入瓮了。
秦言笃定,这一次,自己一定能够杀了这两人。
报仇啊,一个都不会放过,慢慢来好了。 不饮长安雪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