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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胭脂泪
待唐辛杰走进来,陆离才微讶:原来当日在咸奉酒楼遇到的那个从头青到脚的人就是堂堂唐门大公子啊。
管家迎了过去,施礼道:“大公子。”
管家刚想说说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提醒唐辛杰注意一下,就被陆离抢过了话头,陆离笑道:“原来阁下便是唐大公子啊,我们之前在洛阳有过一面之缘呢,真是巧得很。”
唐辛杰略过管家,看向陆离,发现这个人便是当日在酒楼结账时看自己的人。当时他还想过,这是否是敌人派来的探子或是尾巴,本也做好了诱敌杀之的计策,哪成想陆离压根儿就没有跟出来,更别说跟踪监视,再让他尝尝唐门剧毒“胭脂泪”了。
是以唐辛杰心想,许是自己太过疑心了,这一路回来,没想到竟在自家花厅再见到了当日奇怪的人,与之同来的,还有名震江湖压他一头不止的女剑客秦言,哦对,也是他未来的妻姐。
唐辛杰一身藏青长袍显得人颀长瘦削,眉宇之间不可离散的忧郁更是让整个人的气质别具一格。他看着陆离,道:“不成想原来多日前我们便已见过了。”他嘴角含笑,但眼中却没有笑意,看向只闻其名如雷贯耳却未见过其人的秦言,笑道,“秦门主,我们还是头一回见呢。”
“不错。”秦言言简意赅,“我们之前从未见过。”也本该从未有过仇怨。
唐辛杰看着她,颇有点儿目不转睛想要看透的意味,道:“论起来秦门主该是我的妻姐,今日来,可是商讨这事儿的?”
秦言放下茶盏,回看他:“确是为了此事。”
唐辛杰在上位坐定,又道:“我离家之前倒是听洛宗主说会派人过来商洽详细事宜,却没想到,会是门主你亲至。”他啜了一口清茶,不咸不淡的说,“辛杰受宠若惊。”
“有何可惊?”
唐辛杰朗声笑:“哈哈,我一直听说门主天下第一的禀赋,总是想着一见,却苦于没有机会,今日却总算见了真人。试想一下,一个在你少年时期便开始在你耳边声名鹊起如雷贯耳的传奇人物,突然在你面前现了真身,是否会有我这感觉?”
“诚然,”秦言眯眼看他,“若给你一个机会,你会否想把这传奇打倒,踢下历史舞台?”
两个人你来我往,一时间竟含了这浓浓火药味。
陆离乐得笑看发展,管家却觉不妥,心道这秦言来者不善,得暗中早做准备。
听了秦言的话,唐辛杰眼中跳出兴许掩饰不住的兴奋,慢慢起身:“求之不得。”
“我也想见识见识唐门的秘技,”秦言道,“刚巧我有问题想要请教大公子,这样吧,若你输我一招,便答我一个问题。如何?”
“很公平。可若你输了呢?”
秦言微扬起头,冬日的暖阳在她发间镀上一层金黄,煞是好看。她沉声道:“我也一样。”
就这样,本是打着商讨婚事旗帜进门的秦言,却和自己未来的妹夫切磋了起来。管家心里更是坐实了来者不善的想法,暗骂还说是为了终生大事,这分明是来打架的啊,偏偏还是大公子挑起的,他也拦不住。
陆离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秦言的确没有胡说啊,是终生大事啊,生与死难道不是比结婚还大的大事吗?
花厅旁边的空院儿,此刻便成了唐辛杰和秦言二人比武切磋的地方。
秦言年少成名,一把焦尾似可破天下,剑气纵横八荒四海,别说同辈,就是长辈之中,能正大光明敌过她的便也只有武当少林的高人以及少数几个武林泰斗了吧?
而唐辛杰呢,也是年少成名,只不过成名没多久便被秦言的风头压住,但不可否认,他的确也是有实力的,尤其是他所炼制的剧毒“胭脂泪”。那“胭脂泪”,状如泪滴坠子般的透明液体,只有在没入皮肤显示出毒性的时候,会呈现出如胭脂般润泽艳丽的绯红,却仍是泪滴的形状。据说中此毒者,胭脂色会从中毒处蔓延,毒素流入血脉蹿于脏腑,最后脸色如同抹了胭脂一般娇艳美丽,但眼中却会不自觉的淌出如此毒形状一般的泪来。最后,中毒者全身无力如同娇弱少女,泪流满面,就此死去。
听上去很美的死法,似乎也没有痛苦,可是,死就是死,哪怕披上再美的外衣,也抵制不了这份死亡带来的本身恐惧。
而这“胭脂泪”,据说与唐辛杰早逝的妻子有关。
是的,唐辛杰曾经成过亲的。他加冠那年,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娶了妻子过门。然而,不知什么原因,新婚妻子却在他们的大婚之夜死去。
新近丧妻的唐辛杰悲愤交加,抱着妻子冰冷的尸体在新房待了好几天,出来之时,面色憔悴胡子拉碴眼睛充血,手心躺着一滴“胭脂泪”。
江湖上无人知道唐家新妻为何而死,有传言说是唐辛杰走火入魔错手杀死妻子。然而,这只是传说,甚至连这妻子的身份都不清楚,只知是唐辛杰外出历练之时偶遇的女子。
但是,就这“胭脂泪”的来历,却被传得有滋有味:胭脂泪三字本是出自南朝后主李煜的《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据说这首词是那女子生前最爱的诗词,所以,唐辛杰才会给自己新研制出的毒药取这个名字。
而现在,秦言焦尾在握,唐辛杰也不甘示弱,他的手心里躺着足足六滴“胭脂泪”。
冬风在暖阳中乱窜,扰得常绿的青竹摇曳多姿,连竹叶都被吹起了些许,颇有意境。
铮,焦尾轻鸣,如同深渊龙啸,在秦言手中轻轻翻转,便如飞凤游龙,偏斜之间一挡,便见一滴液体被长剑格挡开去,液体落在砖石地上,眨眼便冒起泡泡,烧得那块地砖体无完肤。
原来先出手的竟不是秦言,而是唐辛杰。只不过他发射“胭脂泪”的手法太过隐秘,细微不可察,这才有了秦言先动手的错觉。
然而,纵然这般不可察觉的手法,还是逃不过秦言的眼睛,她以逸待劳的轻轻一挡,便使唐辛杰错失了一滴“胭脂泪”。
高下立见。
但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比武这事儿没有高下,只有生死。
动了,两人都动了。
秦言如同一只惊起的白鹤,足尖轻点,便滑行而去,轻功身法飘逸无双,而雪寒的剑尖却又透着凌厉,所指方向一直都是唐辛杰的喉咙。
唐辛杰亦非坐以待毙之人,毕竟他也曾是唐门的天才少年。
闪躲攻击,发射“胭脂泪”,甚至寻求近身搏斗,唐辛杰也以他迅捷的身法开始反击。
两人你来我往,不多时已经过了二十招,第二十一招时却见秦言剑招突变,改刺为削,一招“云横秦岭”,剑气肆意而出,从焦尾之中绽出清辉万千,逼得唐辛杰不得不倒退三丈。
然后,便见无数泪滴如同濛濛细雨,绵延而不可躲藏,径直向秦言袭来。
秦言一步不退,腕肘连动,焦尾在她手中挽出无数剑花,绚丽夺目,剑尖划破之处,迅速连动,就像是一圈巨大的涟漪,又像是一个坚不可摧的盾牌。
好几滴“胭脂泪”打在秦言剑上,被强势的剑气破成碎滴,落在地板上,秦言所站的地面,除去衣裙扫到的地方,竟都是狼藉一片。
铮,焦尾清鸣,在所有人都未看清此次出剑轨迹的时候,便已见到无数虚影闪过,在唐辛杰的肩肘膝等关节轻点之后,实实在在的长剑终于刺在了他的心口,只入肉一分,有少许血迹渗出,慢慢濡深衣衫。
唐辛杰扬起的手慢慢放下,眉宇间的忧郁更深,但是,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他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可是……”
话没说完,唐辛杰手指一动,最后一滴“胭脂泪”已经弹出,瞄准的却是秦言的面门。
隔得太近,没有人能够躲得开这种距离下唐门高手发射的暗器,便是秦言也不能。
果然,秦言似乎认输一样,连动都不动了,既没想着闪躲,也没想着格挡,呆若木鸡的立在原地。
虽然焦尾刺在心口,太唐辛杰这一击之后已然是有恃无恐,他笑:“可是,你仍然败了,胭脂泪不止不止我手中的六滴……”
话未说完,却又出了状况。
只见最后一滴“胭脂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秦言面门而去,秦言不动不躲,分明是反应不及。然而,在离她面门不足三寸之距,“胭脂泪”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竟颤巍巍的抖动,瞬间,已然化成绯红色的轻烟。
“怎……怎么可能!”唐辛杰大吃一惊。
“胭脂泪不止六滴,我早已晓得,”秦言道,“所以,我用云横秦岭逼足剑气,除了迫你出手,便是要让剑气为我所用。”
所以,那看不见的气护佑在主人身旁,强势凌厉足以穿金断石,更能够直接融了这本就是液体的“胭脂泪”。
在场的人一惊,均没想到还有这操作,又暗自心惊,这不就是所谓的人剑合一境界么?这个女人啊,到底是怎样的天赋异禀啊!
唐辛杰虽然不服,但结果已经明了,只得认赌服输,道:“你的确不简单。此战,是我输了。”
秦言收回焦尾,轻轻甩去剑尖上的血迹,回剑入鞘,道:“好,那么该是我问你答了。”
唐辛杰点头,心道两人共交手二十六招,自第二十一招起,他便招招败北,却不知秦言会问怎样的问题。
秦言道:“你是否辜负了一个女子?”
唐辛杰眯着眼,叹息之声轻不可闻,他面露痛苦之色,答:“是。”
“你是否曾抛弃了一个孩子?”
唐辛杰顿了顿,然后点头:“是。”
管家在旁听着,心道这都问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啊,看来这秦言果然是为了大公子之前的风流韵事而为她妹妹来找茬的。陆离抱着孩子,却是很清楚,她问的便是关于渺羽母子的事儿,而承认此事的唐辛杰,也相当于间接承认了鬼尸之事。
果然,下一个问题秦言便已经问到了关键:“你,你们唐门,是否参与炼制鬼尸?”
唐辛杰虚闭的双目陡然睁开,带着不可置信,犀利的看了回去,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秦言笑:“我说,你们唐门是否就是炼制鬼尸、盗取官银、血洗茶坊的幕后黑手?”
话音未落,只见一把银针如同满天的花雨,把秦言笼罩其中。 不饮长安雪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