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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呢?”清歌笑着,眉眼妩媚,魔气四散。
“我还以为告诉你有道士,你今年就会收敛点。没想到你居然变本加厉。”
“哼。你现在认输还来的及。”
对于后面的事情,白交记不太起来了。他只记得,小时候总是笑着告诉他剑毒岛的故事的女鬼和潜藏在风月城外的地底的魔物做了交易。
漫天的蝙蝠从芦苇从里鱼贯而出,不断地扑向他们。
沐婕拉着他的手奔跑在一片齐腰的草地里,掩盖在草地之下的是湿软的沼泽泥。身后的芦苇丛,就像是听命于清歌的军队,不断吐出蝙蝠挡住他们的去路。
其实他们已经掉入了清歌做的陷阱之中,再怎么跑都是没用的。
可沐婕抓着白交的手,白交便也不想停下来。他看着沐婕冷冽的侧脸,记忆回到了小时候,他和沐婕都被绑到剑毒岛,他们合谋逃跑的时候。也是同现在一样,明明知道跑不掉,也用尽了全力奔跑着。可是,他逃出来了。沐婕因为听他的话回去帮他找娘亲给的玉佩,永远地留在了剑毒岛上,成了剑毒岛的杀手,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风月城。其实,在剑毒岛上那时他只是发现有巡查的人过来了,想要不被发现,希望有人能引开那些人的注意。那一瞬间的自私,成了他一生的梦魇。每一天晚上,他都会梦到沐婕被岛上其他杀人杀死的场景,每一天他都会梦到沐婕哭着问他:“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丢下我?”
蝙蝠还在不停地袭击沐婕,离魂剑对这些蝙蝠没什么作用。无奈之下,沐婕只得以内力催动剑气砍杀蝙蝠。
鼎真鼎心显然没有料到一个鬼还能与魔联手,原来为清歌准备的法阵都一一失效。被清歌困住了。
清歌转头就到沐婕所在的结界中来了。
蝙蝠们突然安静下来,飞回芦苇丛中的结界。她与白交在察觉清歌到来时,已经蹲下躲到了草丛里。看着魔气四溢的清歌,沐婕心里有了打算。
眼看着沐婕的手已经握紧了剑柄,她一身黑衣在方才与蝙蝠的打斗中破得不成样子,身上到处都是划痕。她难得地安慰他:“你放心,我会带你出去的。”
白交却只觉得释然,说出了一段让沐婕震惊的话:“沐沐,我已经逃过一次了。我不会再逃了。这一次换我来救你。你别忘了,我也是在剑毒岛上呆过几个月的人。剑毒岛上的剑诀,我一个字都没忘记。”白交起身,他手中的清霜剑玲玲做响,是他在用内力催动剑刃起霜。
原来所有的伪装都是徒劳,纵使她每月换一张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还是认出了她。已经满身罪孽的人,命运哪里会因为你换了一张脸就对你有所宽容呢?何必再自欺欺人呢?沐婕在心里苦笑。
沐婕单手按住白交的肩膀,把他定在原地。
“你看着吧,我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沐婕举起了离魂剑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一刀,她忽然微微一笑,像是诀别,“你以前丢下过我一次,这次换我丢下你了。”
若你不曾察觉还好,如今你叫我如何忍受满身血污的自己站在你的身边呢?
白交看到她的眼睛变红了,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沐婕想要做什么。
不,不要……
白交心里呐喊着,身体却不受控制,怎么也挣脱不开她的定身咒。
他看着沐婕的背影和小沐婕的背影重叠而去,无声的呐喊化作眼眶里汹涌的泪自脸颊滑落。
刚刚才挣脱清歌留下的瘴气的鼎真和鼎心感受到了汹涌的魔气,急忙往白交这里赶。
他们赶到时就只看到被定身术定住的白交和两团斗得你死我活的魔气。
“哈哈哈,我们说到底,都是一样的人。都渴求着那些遥不可及的温暖。”清歌张狂地笑着。
沐婕已经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她和清歌不一样。清歌只是与魔签订契约。而沐婕,当初为了让白交顺利逃出剑毒岛,她顶替白交与血魔又签订了一份契约。她的身上有两份契约,这导致本来只是向血魔借用力量的契约变成了成为血魔宿主的契约。只要见宿主见血,血魔就会出来保护宿主身体,只有在血魔获得了足够的食物时,血魔才会在她的身体里重新沉睡。这也是为什么,剑毒岛的试炼时,她几乎杀光了所有同伴,而且每一个同伴的死状都很凄惨。
“你看看那群道人,不就等着我们自相残杀坐收渔利吗?你就这样心甘情愿让人利用?”清歌的力量随着天亮渐渐削弱,于是开始转换战术。
可惜沐婕听不到。
沐婕的意识沉浸在风月城的灯火中。她之所以会来到风月城,是因为一个孩子的愿望。那个孩子说,风月城的月亮是最好看的。“如果死了以后可以葬在风月城能看到月亮的地方就好了。”那个孩子说完了这句话,就靠在沐婕的膝盖上去世了。那个孩子是她在战场上捡到的孩子。她路过时看到一群强盗毒打那个孩子,清霜剑出鞘抹了那些强盗的脖子。她用光了身上的金创药给那个孩子止疼,她知道这样做无济于事,只希望那个孩子走得舒服一点。后来,她火化了那个孩子,带着他的骨灰到了风月城。按那孩子所说,把他葬在了看得到月亮的一片林子里。她想着给那孩子立个碑,却发现自己连那孩子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于是立了一块无名木板在他都坟前。有很多事情她无能为力,有很多事情她非做不可。
在风月城最初遇到白交时,她是想杀了他的。若说她这一生如果有一个人非杀不可的话,那一定是白交。可是她入城之前答应了追月不在城里杀人。再后来,她想明白了,白交不丢下她的结果只是她和白交都被抓回去当成杀手培训。她一样逃不出现在的命运,只要剑毒岛还存在,只要还有在战争中失去家园的小孩子,就只会源源不断地产生新的剑毒岛杀手。
她一次次地来到风月城,是因为她觉得累了,想歇息了。她发现乱世里的人都是船,都想要靠岸,她也一样。
两只魔纠缠到最后各自的宿主都无法承受他们的力量,全都在一声爆炸中化为虚无了。
风月城自那以后再没有妖魔之乱。
鼎真鼎心回到齐山潜心修习。
白交走在风月城的街上,心越跳越慢,想起第一次见到沐婕的脸时,她双眼中浓重的杀意。他也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他心知自己那个拙劣的谎言有多恶心,也知道如今的剑毒岛杀手有多恐怖。那时的他强忍着腿软,憋出一个笑,假装不认识,像和其他姑娘搭讪一样跟她说话。纵使后来是因为从她寥寥数语之间感受到了她对外人令人心疼的戒备,才有了后面的内疚与纠缠。最初的开始却是因为害怕。
会不会十几年过去了,他也许根本就还是那个自私的,怕死的人呢?他到底是因为害怕沐婕的报复才对她好,还是因为心里的愧疚呢?
“以前你丢下我,这一次换我丢下你了。”她的声音淡淡的,像深秋的风。
从今而后,风月城的灯火更美更迷人,却也更寂寞了。
城墙上的追月站在夜风里看着远方的天,她突然找不到自己停在这里的意义。她生了逐风近十年的气,逐风一次也没有哄过她。日复一日,磨干的不过是自己。沐婕言语间透露的外面的情况,她很是挂念。也许,还有很多走丢的孩子,也许,风月城之外,还有她能做并且想做的事情。
追月向城主辞行。
“风月城是你的家,你往何处去呢?”
她只笑笑,“四海为家。”
临行之前,她特意去看了一眼白交。白交正在作画,是个陌生的小女孩,唯有眉眼之间瞧着有几分熟悉。追月认得,那是沐婕。
“月姨,你也要走了吗?”
“嗯。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原谅。我不想再守着那点回忆浪费我剩下的一辈子,总要走出去才看得到天地的风景。风月城,就交给你了。”追月笑得坦然。
很多年后,白交还是那个风流的公子,有人倾心,有人骂他。有时候他也想开始新的生活,却始终无法走出心中的魔障。到了年迈之时,只剩后悔,他既没能开始新的生活,也没能守住自己心中对沐婕的那一点感情。大概,只有在面对生死的时候,他才能迅速地做出决断吧。可是他只是想活着,又有什么错呢?如此纠结地过完了一生。 大洲妖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