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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后手
清晖殿坐落在宫廷深处,乃是距离帝王寝宫和皇后所居正宫以及东宫最近的一处宫殿。
其位不可谓不尊,而这一处宫殿的主人,正是太后。
太后她老人家平日里深居简出,这宫殿中的摆设也极尽简单朴素,瞧不到一星半点金碧辉煌的痕迹,明明是这么大的宫殿,却布置的像个寺庙。
她所居的寝殿常年门窗紧闭,幽暗的宫室中弥漫着经久不去的檀香,能进去的人唯有几个服侍了太后数十年的老嬷嬷。
说来有趣,这宫中不少年岁尚小的宫女太监,虽然日日在清晖殿中行走,却都没见过一眼太后。
吱呀一声,身穿深蓝色布衣的老嬷嬷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几缕午日璀璨的阳光偷偷顺着门缝钻进了阴暗的宫室。
太后坐在蒲团上,她面对着桌案上供着的佛祖塑像闭目静思,双手合十,一串佛珠在指尖不紧不慢的转动着。
“小姐,王川被阿奴身边的宦官关入大狱。”
老嬷嬷掩好门,在太后身边跪下,轻声说道。
太后脸上的皱纹动了动,却并未睁眼,只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她的年纪其实并不很大,脸上的皱纹却已经很多了,而她跪在这里,虽然垂着头,但腰背挺得笔直,她太瘦了,瘦的能看见肩上的骨头,这一身黑衣套在她的身上显得太大了,太宽了,很不合体。
“王川他死了,他的子孙抬着棺木堵在宫门前要他的遗体。”
太后睁开眼,她抬头往上望,她的视线落在佛像上,眼底只有深深的疲惫和落寞。
“王川死了?”
她认识王川,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王川就已经名扬天下,他那时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天下间的男人仰慕他的才华,女人则仰慕他的风姿。
先帝将王川视为左膀右臂,他也的确很有能力。而先帝驾崩后,她也曾与他有过一些接触。
这个人于她来说,算是为数不多的旧友。
可今天,他死了。
“据说是被阿奴身边的宦官在牢狱中折磨致死,现在他的子孙堵在宫门前,阿奴已经发了脾气,如果您不出面,他们也会死。王氏一族自我朝建国以来就颇有盛名,他们死在宫门前只怕会激起众怒。”
这老嬷嬷口中的阿奴,正是殷帝幼时的乳名。
她服侍了太后很多年,也照顾过殷帝。
“王氏根深,他这是忍不下去了。”太后目光落在佛像上,脸上有了些活人气息,她点了点头,“将王氏族人杖杀于庭,这是阿奴能做出来的事情。”
“阿奴糊涂,可您不能跟着一起糊涂啊。如果今天他们死在这里,只怕,后世史书上阿奴就要变成一个嗜杀昏庸的帝王了。”
太后微笑着摇了摇头,“可我已经老了,清芙,我们都已经老了,这是儿孙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她并不想插手殷帝的所作所为,她只想静静守着这么一方小小的天地。
老嬷嬷抬手擦了擦眼角,她竟是哽咽了。
“小姐,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没法原谅阿奴,可现在阿鹰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您只有阿奴这么一个孩子了。您这样成日里把自己关在这里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也就罢了。现在阿奴正糊涂着,他犯了错,这天下间只有您这个做母亲的能制止他。您怎么就忍心放弃他呢?阿奴也是您的孩子啊。”
太后的脸色再也端不住那股子死灰般的平静,她无意识的攥紧了手里的佛珠。
“您就说说吧,您都已经有多久没有踏出过这里了?”
“您这是把自己关在了这里,这样活下去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难道阿鹰在天有灵看到您这种模样就会开心了么?”
老嬷嬷一句句逼问,句句都直戳要害。
“您这样做,难道就对得起先王了么?”
太后沉默良久,叹了一口气,她缓缓站起身,放下手中的佛珠。
已经有许久未曾打开过的清晖殿大门,这一日终于被打开了,门中走出一队人,最前面的那一顶小轿前后左右跟了足足三十多个宫人。
守门的小太监远远的见着那顶轿子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这是——太后来了?”
这规制,还有那领头的宫人,果然是太后来了吧。
这可是个大事。
殷帝不多时便得到了消息,他目光沉沉的扫过石阶下站着的大臣。被他看着的大臣们又是一阵子胆战心惊,他们没长出顺风耳自然不知道那太监是给殷帝又说了什么,反正这个关头能有什么好事啊?
怕不是要砍了他们的脑袋。
“散朝。”
出乎意料的这么两个字,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今天这一劫可算是捱过去了。
殷帝则起身去了后殿,后宫女眷不得干政,哪怕是太后也没法堂而皇之的从正殿而入与百官同列。
太后深居清晖殿不问世事已久,连皇后被拘禁于羲凤宫,中宫大权本该由太后暂管,可太后都不愿意出面表态,殷帝只得将中宫大权交于赵妃,凤令则由吴妃暂领。
这一次太后为何离开清晖殿,显而易见是因为王氏。王川是老臣,太后与他私交甚好。估摸着,也就只有王川已死这个消息才能惊动太后出面。殷帝想到这里,冷冷一笑,恐怕王川那个老东西一开始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吧。
他好好的让华九翎关着,刑都没有上,就开始喊不舒服。自己派出了整整四个太医去给他问诊,得出的结果是这老东西身子骨强健,搞不好还能再活个二十年。
他这里还没顾得上收拾这装病的老东西,他的死讯就已经传的天下皆知,有鼻子有眼的好像一个个都亲眼看着王川咽气了似的。
他倒是想看看,他到底留下来了怎样的后手来说服太后。
他掀开门帘,迈步进了后殿。
这殿中候着不少面容陌生的宫女太监,坐在桌边的妇人只着一袭黑衣,她头发花白,一丝不苟的盘在头顶,通身上下无金银玉器,只头顶一根木簪,甚至就连这木簪也是光秃秃的一个多余花纹造型都没有。
上一次太后寝殿实在是昏暗,他未曾仔细看她,此刻才算仔细看到。 九千岁的心尖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