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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天我命人护送你回陵国吧?”陈夕听见他突然这么说,无尘不知说出这句话费了他多少心力。
陈夕端茶的手一抖洒了几滴热茶在手上,复又默默握紧茶杯,嘴角笑意不减,语带讽刺:“你是怕我再去刺杀明妃娘娘吗?”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痛到极致,心道:怎么会呢?我怎么忍心你难过?自从知道明妃娘娘是你的母妃,我便歇了杀她的心思。
然而无尘怎么知道她心中怎么想,他只知道她一向任性,无尘眼中光彩褪尽,只余无波寒潭般的深沉,陈夕看着觉得好笑,就真的轻轻笑出声来,一袭白衣竟显得那么苍凉落寞:“师兄果然是怕我去杀了她。”她又唤他师兄,却不再是儿时那般。
“夕儿,我说了跟母妃无关,你不信我?”无尘微皱了眉头看她。
“我……一直都信你,”陈夕语气淡淡:“可是师兄你总是让我失望。”本想来看看他,与他好好道个别,想告诉他说:过几日我要回陵国了,你一定要幸福啊。
陈夕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最后会口是心非,会言不由衷,会想让他心中不痛快。然而现在让无尘心中不痛快了,她却觉得自己心中更不痛快,于是便想把这不痛快给发泄出来,从而便成了一个死循环。
“夕儿,你再等等我,我会命人在陵国把你安顿好,你乖乖等我,不会太久了,结亲也只是权宜之计,不是你想的那般,你信我可好?”他倾身捉了她的手紧紧握住,眼中有好似要失去珍宝般的惊惶不安,他终于把心底这句话说出,语气不再是那般的霸道,近乎祈求,可是陈夕已经听了很多次让她等他的话。已经不再有了最初的希翼与期待。认为他又想再骗她一次。
她云淡风轻试图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没有抽出,淡笑看他好看的眉眼:“王爷即将与她人结成连理,怎的还与其它女子纠缠不清拉拉扯扯?”说出这话心中抽痛,真是自作自受。何时开始自己竟然变成了他眼中的其它人?
他松了她的手,面色有一丝苍白,声音深沉有些落寞,“你真要如此与我说话吗?”
“王爷既然有更重要的人和事,就该好好守护,不该被其它的人和事扰乱了心神。”
无尘古潭的眸子若有所思看了她半晌,在他的预想中,她应该是偏头对他甜甜一笑回他一声:“好,我等你。”然而陈夕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他有些心慌,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似自言自语:“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跟我说出这番话的人会是你。”
“我也没想到,真是天意难测。既然问也问了,我也不便久留,该回去了。”陈夕站起转身,透过窗棂看了看夜色。
无尘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急急起身想去抓住她,忘记了身前茶几,腿撞上茶几碰翻茶壶,咣当一声碎了一地。无尘呆呆看着那一地碎瓷,好似心口处也碎了一片。
陈夕回头看他,微皱了皱眉,好似从没见他如此失态过,扫了一眼他锦袍下的小腿,神色晦暗不明。
房门外突然响起侍卫的声音:“王爷,卑职听到动静,是否出了什么事?”
无尘恢复以往冷淡神色,声音深沉无波无澜:“无事。”
陈夕又静静看了他半晌,好似要将他刻在心间,“师兄,你保重,”觉得自己这句话语气太过不舍,又突然展颜一笑,眼中似有玩味神色,“师兄也要让你身边的人保重,说不定哪天我又做了刺客。”世人真是自己作践自己,总是想的太多,在乎的太多,于是便总要口是心非,事与愿违。
无尘只皱眉看她,寒潭般的眸子平静,看不出此刻心思。
陈夕不再多言,最后看他一眼,转身迅速从窗口跃出隐入浓黑夜色。无尘急走几步到窗口,只隐隐望见一点白影。心慌莫名,一夜无眠。
陈夕从此学会了饮酒,刚开始只是浅尝,后来竟觉得喝的少了便越来越没有滋味,沐风劝她不住,把将军府的酒全部换成了果酒,偶尔陪她喝几杯聊解忧思。
王府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婚事,国君大悦普天同庆,都城处处喜气洋洋一派祥和。
陈夕不想出府门,不想看,不想听,也不愿意去想。整日醉生梦死,可是越喝越清醒,沐风唉声叹气,陈夕却安慰他,美其名曰:一醉解千愁,你总要让我有个解愁的过程,喝着喝着也许我就不愁了。
可她这么喝下去,沐风却愁了。
自那日之后陈夕与无尘便不曾再见过,她以为他自是在忙着他的婚姻大事,其实她不知道无尘这个准新郎对自己的婚前准备工作不曾参与半分,除了无尘这个婚姻中的主角之一对此事不大上心,其它人都积极主动满面红光张罗着自家王爷的大婚事宜,好似是他们自己要嫁娶,连明妃娘娘最近气色都好了许多,忙活起来她都忘了咳。
而无尘只是在为送陈夕回陵国做准备,国君已经催了他几次,让他早日把陈夕送走,无尘却舍不得,哪怕他忍着不去见她,但知道她就在那里,同一片天空,同一方土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都能觉得心安满足。抬头望月寄相思的时候,他会想她也许也在那里,同一时间看着同一轮明月吧……
陈夕果真也在看着那一轮明月,只是看的有些朦胧,眼神有些涣散,月影有些重叠。只因她白日喝多了酒,睡了大半日,此时入夜酒醒的差不多,头有些昏沉疼痛,心里想着果酒喝多了竟也能上头?殊不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自己不愿清醒罢了。
陈夕一个人坐在庭院中托腮望月,眼神迷离,不知是看月还是在想人。当一个黑影突然杵在她面前的时候,陈夕很是惊悚的醒了酒,差点一跃飞出十丈开外。
陈夕刚蓄好内力正要一跃,定睛看清了来人呆了一呆,她整日再怎么胡思乱想也没想到大皇子还能来看望她,一身黑袍大半夜的如黑无常索命似的真真吓人,大皇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识礼大方,来将军府从没有空过手,果然这次又带了礼物。
陈夕调整了一下要起飞的姿势,端正了一下受惊的神色,理了理不太规整的衣衫,正准备从容淡定的屈膝行一个正儿八经的闺阁大礼,大皇子一摆手免了。
“听说你最近嗜酒?”
“你都听说了?”陈夕招呼大皇子在石桌边坐下。
“嗯,带了两坛好酒来,你可要尝尝?”大皇子把礼物呈了上来。
“皇城里的酒定然不差,自是要尝尝的。”石桌上便有现成的酒杯。
“哈哈…你如今竟把酒当作茶饮了。”
“一些果酒罢了,哥哥不让多喝。”陈夕为大皇子斟了一杯递给他。
“沐风待你真不错。”大皇子抿了口酒,语气平淡。
“那是自然,他是我嫡亲的哥哥。”陈夕好似很是自豪,扬了扬下巴,眼睛亮晶晶的。
大皇子看着她那孩子气的表情愣了一瞬…… 谁人点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