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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乡愁
一念连着几天一直在做布艺，包括餐巾纸袋，桌布，垫布，盖布，还有椅垫一大堆，几乎都是拼布。就算今天是周末，也不例外。
她戴着一副眼镜，趴在客厅的地板上，将各种花纹颜色的布料拼在一起，试试样式。
“齐一念，你不要太过分！”丁越阴沉着脸从卧室里出来，“这首歌都放了一早上了，能不能换点其他的？”
她赶紧关掉手机，想着自己特意开得很小声来着，吵着他了吗？赔笑道：“阿越，你起来啦？电饭锅里还有五谷杂粮粥，去吃吧。”
“这块藏青色的不要和墨绿色放在一起，难看死了。”
一念立刻换了一块暗橘色的。
“你奶奶的事情有线索了吗？”
“哪里这么容易就有线索？我在上海十几年，才找到花间。”
一念想他真是执着，为了已经过世的奶奶，竟然能坚持十几年。
“有时候找人也是看机缘巧合，现在没找到，说不定是时候没有到。”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就是不知道这位老人还在不在人世，如果还在世，我怕拖得太久，他等不到，希望就更加渺茫。”
“他要是对你奶奶一直念念不忘，一定也会嘱咐他的后人。如果他早已经忘了你奶奶，就算活着也只是唏嘘一场而已。”
丁越看向那个趴在地上的小小身体，想着她也能说出这么透彻的话，真是不容易。
望着地板上交织的光线，怅然若失地说道：“那个时候，我奶奶流落到台湾，突然音信全无，她的阿哥一定百感交集。”
“你怎么知道？”
“我奶奶那一叠寄不出去的家书，每封里面都提到阿哥，每每提到他，字里行间都是思念。我相信我奶奶的眼光，她深情以对的人，一定也对她情深不已。”
一念抬头，木讷地看着他。
“你不信吗？”
“我是不懂。我从来没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矢志不渝的爱情，也没遇见过几件无可奈何，我人生中最大的坎坷大概就是那场手术了。你别看我跟我爸相依为命，日子过得不太富裕，但从小也是每求必应，吃穿不愁的，对我来说，想回家就回家，想撒娇就撒娇，从来没有一个人离开过上海，我哪儿能懂你奶奶啊。”
“你读过余光中的《乡愁》吗？”
“中学课本里学过，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我还一直以为这是爷爷奶奶那一辈人的感情呢，你从小出生成长在台湾，也这么想吗？”
“小时候，我奶奶经常念给我听，等有空我把那些信拿给你读一读。”
“我不看，我看了一定会哭的。”
“算你有自知之明。”
忽然门铃响了，原本以为是上来找她的房客，打开门一看居然是许琛和他妈妈。一念也不好不让长辈进来，但见到许琛还是很抵触。
许妈妈刚坐定就说道：“一念啊，上次是许琛说话不对，让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带他跟你陪个不是。”
她连忙将地上的布料都收起来，又去厨房给他们倒茶，故意忙得不可开交。
“我也是一时没想通，一念，你就原谅我吧。”许琛识时务地立刻认错。
“我们已经分手了，还谈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许妈妈听她口气冷硬，又看了看餐厅的丁越，想着大概就是打儿子的那个男人了。
“对，阿姨教子不严，但你也不能刚分手就找个男人吧？”
“阿姨，你误会了。他是我的朋友，今天周末来我家玩而已。”
“你就别骗阿姨了，阿姨都问过邻居了，说你跟一个台湾人同吃同住。相隔这么远，你哪能摸清楚他们的底细？连我们这样活了半辈子的人都不一定能分辨出来好坏。”
一念看了看丁越，想着他平时要是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站起来反驳，今天却不吭声。但又想想这是自己的事，不能老想着靠他来解决。
“许阿姨，你以前对我很客气，所以我要把话说清楚，也省得浪费你们的时间。不管我谈不谈男朋友，都不可能再和许琛在一起，这是事实请你们接受，也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们都是受过教育的人，谁都知道这样做难看。”
这还是那个乖巧懂事听话的齐一念吗？许琛和许妈妈都难以置信。
“一念啊，阿姨是真心疼你啊。怕你上当受骗，你怎么知道他就不是为了骗你这栋楼呢？”
“阿姨，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现在身体还在康复期，不打算立刻谈朋友，你们还是回去吧。”
“你说你不谈朋友，那这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是她聘请的保镖，贴身的那种。”
丁越站起来，许妈妈吓了一跳。这人比他儿子高整整一个头，他穿着短袖T恤，逆着光，正好能看到手臂上的肌肉线条，腹肌和胸肌也若隐若现，比他儿子身强体壮得多，真要打起来，许琛还不得被打死？
许妈妈虽然不信他是保镖，但也不敢再说其他诋毁的话，眼见着这次自己出马也不能说圆和，只好对一念说道：“既然这样，阿姨也不逼你，你再考虑考虑吧，许琛对你有多情深，我做妈妈的是看在眼里的，你错过了，可是要后悔的。”
许琛情一动就要去抓一念的手，一念赶忙缩回来。
“许琛，你好自为之。”
这对母子走这么一趟，这么好的天气，这么悠闲的时光，都没能拯救他们带来的不快。
“对不起，让你平白无故挨骂。”
“世界上的坏人和好人是不分地域和人种的，所以我不介意。”
“你说的对，那你说说中午想吃什么，吃顿好的，换换心情。”
“刚吃完早饭，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吃。”
“梅干菜烧肉？海鲜大馄饨？清蒸黄鱼？还是酱爆猪肝，腌笃鲜？”
“我教你做卤肉饭吧。”
“这倒不错，以后我一个人在家就烧这个，少洗一个菜碗呢！” 海峡赤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