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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庄,李信抵达这里时已有百余骑聚集,远处还有不断赶来的骑士。
也有一条自西向东的小河横穿赵庄,穿过麻子滩汇入阳关河。
老一辈协助赵家处理丧事,李信、张开、张承在河边闲聊。
张开与记忆中一样,赤面长身高八尺二寸,一双圆溜溜的桃花眼、双眼皮,卧蚕眉……完美遗传了韩家的面容特征,除了晒红的脸。
他口吻不满:“赵瘸子做事太狠,他娘临走就惦记小孙子赵平,结果还是没见到。”
张承搭话,神态随意:“这能怪谁?怪那晚从天降下的流星陨铁?老太太受了惊吓不假,可赵家保不住这天降富贵,让赵平带陨铁跑出去就是唯一好办法。不然县里、郡里的大官派人来要,你给不给?你给谁?”
“现在赵平带着陨铁跑了,想要陨铁的人再不高兴,总不能杀了赵家满门吧?”
“那些人嘴上说老太太死不瞑目,临死惦记赵平……这么说还不是拿赵瘸子撒气?”
张承语腔慵懒,扫视远处聚集的青壮年有轻鄙之色:“赵家这天降的机缘可大可小,以后赵平献宝,怎么也能捞个郎官。这伙人眼馋的要命,又不敢随意说出来,也不怕把肚皮憋破。”
张开干干做笑:“是啊,我就眼馋,凭啥这好事落在赵家?”
他侧头看李信:“阿信,你在骑营认识赵平,你觉得他会往哪跑?”
李信摇头,手里抓着一把金灿灿蒲公英花:“估计他爹也猜不到,我更猜不到。”
张承听了眼睛一亮:“哥说得对,打死赵瘸子,赵瘸子也说不出赵平下落。”
李信只是笑笑,仰头去看湛蓝苍穹,又用余光打量周围三五成群的奔丧青年,想从其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并无偷偷观察自己的人,也没有见到自己‘生还’而惊诧的人。
似乎都没问题,只是借着奔丧聚在一起聊聊天,叙叙旧。
这些人中没有嫌疑者,那是谁杀了原主?
韩初九?韩家姐妹爱慕者?
见络腮胡、红脸身高近八尺的大舅从赵家院门走出,李信跟着张开兄弟站起,就听大舅走来对他说:“你娘那儿早就定下了奠钱,你是中更军爵给五银,你哥是镇里富户,搭三银。该搭的奠钱都已掏了,你别再搭钱。”
李信应下,张承急问:“爹,咱家掏了多少奠钱?”
“咱家是三银。”
大舅随意回答着,对李信继续说:“这种事情免不了的,看开些就好。”
李信点头挤出一个笑容,可能是自己反应举止过于沉闷,被误以为遭遇丧葬而心绪沉重。
看看左右奔丧来的人,若无其事叙旧聊天,还有些少年说到尽兴处声调不自禁的提高,喧哗。
未及多久,赵氏族亲少年开始分发白色布巾,喧哗声渐小。
李信与亡者并非血缘近亲,只是左臂扎上粗麻质地白布巾,与张家兄弟牵马站在路边等待。
人群簇拥阳关镇执掌教化的三老来到路中,李信检索记忆碎片只对其中最老的一人有印象。原主七岁时进入乡寺学习,由三老负责教育启蒙,学到十五岁,又被三老举荐到县寺学习律令。
三老中最年轻的一个也有六十多岁,翻开赵家礼簿念:“右前导,阳关高氏大夫正盛!”
军爵大夫的高正盛年四十出头,身形矮胖穿天蓝暗紫花纹的礼服,戴七寸黑木长冠,被唱名后牵马上路,翻身上马站到最前。
三老又念:“左前导,阳关李氏中更信!”
李信身侧张开见他反应慢,就推了一把,李信牵马上路,凭着肌肉记忆和白心的配合,矫健、顺利跨腿上马。猎犬九饼要追上来,只是项圈被张承抓着,九饼扑腾两下不动了。
三老继续念:“右前驱,阳关张氏左更孟达、天门侯氏左更青良!”
李信余光就见大舅和一个身形瘦小勉强能上马的老汉上马,抵达高正盛之后;接着三老又点了两名军爵左更的左前驱跟在李信身后。
六骑开路,后面是赵家族亲男女老少百余人一路哭丧,再后面是百余骑士扈从。
近乎步骑三百人送葬,可谓风光大葬。
李信身为前导,观摩效仿高正盛行举免得犯错惹笑,此刻也大概明白自己这个中更军爵的含金量。
整个阳关镇,军爵最高的是高正盛的大夫军爵,再次的右更军爵空悬,再次一级的中更就自己一人,再下来的左更军爵整个阳关镇就只有大舅、赵瘸子长子赵辽、韩初九一共三家。
队伍行进十二三里,抵达阳关南街边上的乡寺坞堡,坞堡修在镇子南郊山势余脉上。
出乎李信预料,竟然不是去乡野之地土葬,而是要火葬。
坞堡修在小山岗上,版筑土墙高三米多,宽也有两米,土墙外是一圈开挖的堑壕,深宽都在四米左右。
乡寺坞堡所在的山岗脚下,有一片修葺整备的平坦校场。
既是校场,也是晒谷场,现在是火葬场。
场上已搭好柴木堆,赵家族亲女眷抵达校场哭声就更大了,男丁则抬着棺椁摆到柴堆上。
柴火点燃,李信站在队伍前排不由眯眼,他左手牵着缰绳,右手轻抚白心的鬃毛,安抚其情绪。
烈焰燃烧,除赵家族亲外前来奔丧的骑士也就散了,只是校场外有赵家姻亲在散发粽子。
李信本不想要,跟在身边的张承嘻哈笑说:“高大夫搭了七银,下来就你五银最多,这粽子你不拿,是不是看不起赵家?”
“还有这说法?”
“处处都有说法。”
张承排队,回头对李信说:“乡野地方来来回回就这些人、这些山、这些沟,抬头不见低头见,每日计较的不就是谁前谁后,谁高谁低?处处都有讲究,为先喝茶后喝茶的事情死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张承挤挤眼睛,难得真正的压低声音:“庄子说过,老则受辱。岁数越大的人越讲究这个,还越不怕死。你不讲规矩,比杀了他还难受。他难受,又活够了,死前肯定不让你好过。”
李信只是笑笑,有些不理解这种乡野人文。
这世界有简体字、普通话勉强能理解,如果几百年前有一个类似自己这样的人,想来推行简体字、普通话应该能有些成效。
可也有庄子?庄子说过这样的话?
入乡随俗,李信检索记忆,也就跟着排队上前领取粽子。
张承领了两个粽子后,轮到李信时赵家姻亲另从木桶里取粽子,足足给了李信六串,每串六个,还是五色丝线捆绑,造型上佳的粽子。
李信扭头四顾,见高正盛那边也领了粽子,足有八串,每串六个。 李信的三国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