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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羁旅
山路是越走越难走的，不过好在天色渐渐放亮了。棉鞋走在雪层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像一家破旧的老车，一推起来，车轮车轴就响个不停。
“歇一会儿吧。”刘陆停下脚步。
这里是一片空地，周围是几棵枯瘦的果树，树上光秃秃的，唯有几个来不及落下的果子在风中凌乱，不过这会儿，那些已经不能称之为“果子”，相反，它们是一些风干的“种子”。
三个人坐下树下，从包裹里拿出了面饼。面饼被一夜的寒风懂得硬邦邦的，咀嚼一阵，腮帮子都发酸。
刘嫂有些为难，这些东西，他们两个正常人吃，恐怕还拉肚子呢，更何况孟恬是个孕妇？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因为这里距离最近的一家大车店，还有二十里路要走呢。饿着肚子的人，是无论如何走不了那么久的。
孟恬吃了半个饼，那不过是撕一块，放在嘴里，用口腔的温度把它焐热了，然后就能咽下去了。
他们走的匆忙，百密一疏，居然没有携带火折子，否则他们就能吃上一顿热乎饭了。这样愚蠢的错误，让刘陆悔得直拍脑门。这东西，他常常是随身携带的，就晚上出趟门，他也会带一个火折子在兜儿里，偏偏昨天晚上穿了新衣裳，把火折子忘在旧衣服的口袋里了。
悔之悔之。
吃过饭，三个人继续走，因为前面的路鲜有人走，所以积雪并不融化，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结了冰。刘嫂怕孟恬摔了，非要扶着她走，孟恬怕刘嫂光顾自己，不看清脚下，便不叫她扶。两人相互都拗不过，最后还是刘陆折了一根粗树枝，给孟恬做了个手杖，刘嫂才罢了。
其实脚上穿的这种棉鞋不爱打滑儿，因为鞋底儿都是棉布或者毡底儿，走在冰上只黏脚呢，更不用说滑倒了。
走过这段山路，就看到光秃秃的土路，山路也渐渐趋于一个向下的缓坡，刘陆的精神为之一震，他知道，从这条路走下去，就能找到一家大车店。那家店的后院里有口大锅，每天都咕噜咕噜的炖着猪骨和牛骨。只要一个铜板，就能喝碗加葱姜的热汤，要是你肯花钱，还能吃到肉汤面或者是大块的肉。
刘陆心里默念了一路，只希望这家店可千千万万不要关门。
下山之后，三个人很快赶奔到大车店里，此刻，店里人并不多，只有几个赶大车的汉子坐在店里喝酒，都是没什么钱的人，几个人桌上也没有菜。
“吃饭还是住店？”伙计问道。
“先吃饭，再住店。”刘陆说着，将一串铜板搁在柜台上：“一个单间，一个通炕。”伙计应了一声，便从柜台里绕出来，领着他们往后院走，后院里洒扫的十分干净，但仍旧难掩空气中漂浮的马粪的味道。
几匹漂亮的高头大马正拴在马棚里，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仿佛洞察着世间的一切。
两个女人住单间，刘陆自己则去跟男人们挤通炕。屋里的炕烧得很热，三个人便都盘膝坐在炕上。不一会儿，伙计端了三碗羊杂面进来。汤是一大碗，熬得浓浓的，带着葱鼻涕的葱碎漂浮在浓汤上，格外鲜亮。面很少，吃这个的人多是要配上一块饼子。
他们的包裹里还有吃剩的干粮，这会儿都拿出来掰碎了泡在汤里。咸香浓郁的汤汁浸泡过的面饼格外松软，一口咬下去，汤汁迅疾灌进喉咙里，将几乎冻僵的身体烫开一股热流。
刘陆喝了一大口汤，叫了一声“舒坦”。冬天里赶夜路是最熬人的，不过这会儿，热乎乎的炕和味道极好的汤消除了羁旅中的不适，反而有种苦中作乐的惊喜感。
夜里，孟恬没怎么睡，翻来覆去总会梦到施相郅。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如果像尚云蒂说的那样，他或许正在行军途中吧？
翼州府合围的两队人马行军速度很快，他们是走十里跑十里，加上有熟悉路况的向导，因而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行军也并非都是艰难乏味的，中途的雪景极美，尤其是那些没有被战火屠戮过的地方。山坡上立着一座小木屋，像是猎户们留下的，施相郅从山麓经过时，一眼就看见了它。这倒让他想起了他和孟恬一起在山间小屋里渡过的那短暂而美好的时光。
他也在想她。
尚忠担心施相郅会被孟恬的境况扰乱心境，因而什么也没有跟他说。直到现在，施相郅还以为孟恬和尚云蒂在一起。其实他也觉得奇怪，像孟恬这样的性格，应该很不喜欢尚云蒂的，但尚忠却说她们两个相处的很好。
或许是因为孟恬识大体，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所以就算跟尚云蒂性格不和，也不肯外露吧？他这样想着，那座小木屋就渐行渐远了。山林广阔，时而传来苍凉的老鸦叫声。
施相郅一夹马肚子，快步往前赶了几步。他心里颇为激动的是，这场战争，不会持续得太久，等他横扫了这群乌合之众，就率军北上，和狗皇帝刀兵言欢去。到时候，不知道又会是怎样一副情景。
他知道，尚忠的老家很隐蔽，孟恬跟着他们一定是十分安全的。她性格和顺，又体贴，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她的肚子会一天天的大起来，他这个做丈夫和父亲的，在这个时候不能陪在她身边，实在是让人遗憾的事。只要快点儿打完仗，他就能回家去看她。
朝廷实在没有什么挽救的价值了，他们行军这么久都没遇上追兵，要么是朝廷军拥有一个愚不可及的指挥官，要么，就是指挥官的手脚被什么人束缚住了。不过，看朝廷军时而聪明时而愚蠢的风格，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但不管是那一种，都说明了一个不争的事实：朝政荒废，庸人当道。
就在军队即将走出山口的时候，前方突然停住了。一个传令兵飞马而来：“将军，前方山口外看到军队营帐，看样子是其他州府的驻军！” 厨娘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