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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父母官”
清统县衙门里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被重新刷了油漆，赤金色的四个大字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折射出一点残存的倔强的光。
史县令坐在匾额下，手里把玩着那块半斤多重的惊堂木，手上沁出的油和汗，日积月累，竟把这块木头沁出了黑曜石的光泽。
终于，他把惊堂木往桌案上重重顿了一下：“带人犯！”
薛子启和吴易被衙役押解到堂上，才刚在堂下挨了四十大板，此刻两个人从腰部以下具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县令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压抑的威慑，清清嗓子，这才说道：“拐子拐的两个孩子在哪里？”
衙役又把杨郎和二妞带上了堂，二妞怯生生的，一走进来就跪下了。杨郎脸上倒是淡淡的，没有任何反应。
史县令又往两个孩子后面看了一眼，看到施相郅，忽然一改脸上颓靡的神色，把身子坐直，又摔了一下惊堂木：“拐子最大恶极，论国法，应立即处死。”
薛子启一听见这话，顿时慌了：“大人，我是……你。”
“嗯？”史县令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威严的质疑。
薛子启又闭紧了嘴巴。
两个拐子又被拖下了堂，连大狱也没进，直接赏下了六十板子，只把两个人打得有出气儿没进气儿。一开始两个人还不住的喊着冤枉，到后来，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大张着嘴巴，偏头倒在条凳上，血珠顺着下颚一排尖而小的牙齿缓缓滴下来，像山洞石壁上渗漏的水珠。
史县令见那两个人不喊了，便给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下去一探鼻息，说道：“大人，他们死了。”
死了？死了好！死无对证，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是自己指使薛子启拐走了二妞。
史县令皱起眉，厉声喝道：“他娘的，这样死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他说着，又下了一道令，把这两个人的尸体拖着，扔到菜市口示众三天。以警示众人，今后谁再敢在清统县里做这等伤天害理的勾当，就跟这两个人一个下场。
围观断案的百姓听了，纷纷拍手称快。县令听到衙门口不住传来“大人英明”的喊声，心里顿觉畅快。
师爷便笑道：“这好歹算是大人的功绩，有朝一日，翼州府查办大人，兴许还能抵折一些罪名。”
县令点一点头，又把目光望向施相郅。
施相郅始终没有看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堂上那块匾额，眼睛里说不出是讽刺，还是赞许。县令看不懂那眼神，又扭头看师爷。
师爷侧目，眯起一双眼睛，冷冷扫了施相郅一眼。心说大人也忒把这人当回事了，不过是一届庶民，就算曾经显赫过，那也都是过去时了，还值得在他身上花费心思吗？
“大人，”师爷低声说道：“我上次就想问了，难道大人就这么相信方杏说的话？她不过是个瘦马，说不定是诓骗咱们。”
县令啧了一声，道：“瘦马或许会撒谎，可是历年的恩科簿不会撒谎，咱们不是都查过了吗？”
师爷皱起眉，使劲儿的瞪视着施相郅，恨不能把他看穿。
县令又咳了一声，对站在堂外的张嫂说道：“正巧你今日也在，本官昨日检查清统县诸多案底，觉得你男人张元一案事有蹊跷。本官已经责成手下，重新查办。”
张嫂才刚还是大喜，听了县令的话，一颗心瞬间跌倒低谷里去。她难以置信的望着县令，口中喃喃，却说不出话来。
史县令便笑道：“你不必言谢，作为清统县的父母官，理应为百姓分忧解难。”
他说着，又把手里惊堂木一拍，吩咐退堂。太阳总算落下山崖，负责点灯的差役正捏着一根火折子，一个一个的点亮廊下的那一派朱红灯笼。
灯笼的光晕好似红霞，被门框一挡，只照得大堂里半明半暗，匾额悬在一片阴影里，那几个大字，此刻一个也看不清楚了。
张嫂扯着二妞，颓丧的走在微凉的街上。
县令到底想干什么？张元不是已经被发配边疆了吗？又怎么突然想起重审张元的案子？
想到这里，张嫂不觉打了个寒颤，冷到骨子里去了。
路过一个馄饨摊时，二妞突然停住脚步，扯着张嫂的衣角说道：“娘，我饿。”
张嫂擦擦头上的冷汗，这才回过神来，领二妞在摊子边坐下，对掌柜说道：“来两碗馄饨，要大肉的。”
掌柜应了一声，舀了两碗鸡汤馄饨端过来。
张嫂喝了口汤，烫的喉咙发痛，那股热流直在身体里冲出一条血路，落进了胃袋里。
“哟，吃馄饨啊？”
张嫂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扭头去看。二婶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边，张嫂仔细一看，只见二婶脸上画着十分“精巧”的妆容，越发显得那张脸像两个槽子糕。
张嫂看了她很久，才冷然道：“你不是不跟我说话了吗？二妞被绑走那么多天，你连问都不问一声，好歹也是定过娃娃亲的，你也忒心冷了吧？”
二婶便冷笑着啐了一口：“我心冷还是你没良心？不是你先让二妞不理孟瓜的吗？还说要把二妞许给学堂先生的小儿子。”
张嫂说不过她，便赌气板着脸，看也不看她。
“你来干嘛？”她问。
张嫂越问，二婶越故意不说，只把一张丰盈的脸蛋凑到张嫂面前，频频抖动着眼皮，问道：“你瞧我这妆容怎么样？这是梨花镇最时新的妆容。”
张嫂吞了口唾沫，怎么说呢，妆容是好妆容，可脸不是一张好脸。这桃粉的腮红配上浅青色的眼影，若放在一个清瘦的年轻姑娘脸上，肯定是出水芙蓉一般俏丽。可二婶这般年纪，再上这样的妆，怎么看也找不到半分美感。
见张嫂皱着眉头，二婶便知道她欣赏不来，哼了一声道：“不问你了，土老包子！”
张嫂扯扯嘴角，端起了馄饨碗：“你到底又来找我干什么！？”
“好事儿，”二婶笑道：“我想，你应该不想让你家张元回来吧！？” 厨娘嫁到